如果许榴在现场的话,看见骆随这个样子一定会吓一跳的。 正是晴空高照的好天气,偌大一个房间里却拉着厚重的红色天鹅绒窗帘,半明半昧的光影落在少年俊美到有些邪气的脸上,完美地将那张脸分割成了明暗清晰的两面。 黑沉沉的眼眸里看不见一点光亮,偏偏淡红色的唇边若有若无地掀起一点笑意,不会让人觉得松下一口气,反而神经都因为那癫狂似的微笑而不断地绷紧。 “你要吓到他了。” 骆随轻轻地开口,漫不经心地用真丝手帕擦拭了一下溅到手背的猩红。 穿着丝绸长裙的女人此时已经没有一点作为贵妇的雍容,艳丽眉眼因为怨毒扭曲成似人非人的模样,要不是身后有保镖控制住了她,现在估计要扑上来把骆随剥骨拆皮: “骆随!你这个丧良心的!骆悠是不是你害的!我早知道你的心和那个贱女人一样是黑的!你们母子两个,当年碍我的路,如今还要害我的儿子!” 骆随微微地阖起眼睛,有点听腻了这个女人的尖锐咒骂,稍微嫌恶地瞥了她一眼: “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要做的,是先想办法凑赎金把你那没用的儿子救回来,而不是现在对着另一个无关人士大喊大叫。” 莫秋然仇恨地看着他:“骆诚也是你下的手,对吧?你这个冷血的恶魔,我当初就不该同意叫他把你接回来的,要不是我们,你早就死在贫民窟了。” 毫无愧疚之意地想了想还躺在医院被判定了是植物人的骆父,骆随扯开唇角,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个说辞: “是啊,很遗憾,时间无法倒流。” 他抿着唇笑了笑,像个优雅的疯子: “哦,不对,如果你也去死一死,或许就能做到了。” 莫秋然当然听不懂骆随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是在诅咒自己,精致五官更加扭曲。 她站起来扯了扯因为发狂而揉皱的裙子,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如今骆诚躺在医院里,我就什么都做不了吗?骆诚本来就靠着我才到了如今的地位,你以为他废了,骆家就倒了吗?不可能的,你等着吧。”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骆随丢掉了染血的手帕,微微躬身: “静候佳音。” 莫秋然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她现在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找人在贫民窟里把他杀了。 一个穷人的小孩,随随便便地死掉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吧。她想。 她本来有无数次可以杀掉骆随的机会的。 骆随刚来到家里,借口骆随偷了她珠宝那次,让骆随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发高烧都没烧死他。 后来是诬陷骆随故意把骆悠从楼梯上推倒,害骆悠骨折,她恨死了骆诚的心慈手软,居然也只是打断了一条腿而已,好了之后也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再是骆随和骆悠上了同一所高中,明明散布了那么多的谣言,骆随的同学们却也只是小打小闹,弄不出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动静。 莫秋然牙都要咬碎了。 明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为什么总是有机会死里逃生,甚至还能识破一些精心布置过的陷阱。 简直就像是……可以预知未来似的。 临走时她狠狠瞪着骆随,这个从一开始或许就在装模作样的小怪物: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突然就演不下去了。” 到底也是手持了骆家近一半股份的女人,没了该死的老公,或许只是少了一个总是指手画脚的累赘而已: “这么着急地暴露自己的底牌,死的会很难看的。” 骆随微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女人听见身后的少年一声叹息: “你们不该招惹他的。” 他,是谁? …… 小狗“哈湫”了一声,耳朵随着打喷嚏的动静一起上下抖了抖。 他蹲在电话亭里等着骆随过来。 虽然不知道他要怎么找到自己,但是骆随这么说了,许榴就莫名地相信他一定会来。 追风伸出一只前腿将许榴往自己的方向拨了拨,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小狗。 追风也不明白,小狗怎么这么娇气,明明有这么厚的毛,还是被风一吹就会着凉。 想到这里,追风就对许榴的主人印象更差一分。 如果真的爱他的话,怎么会让这么娇气的小狗在外面流浪呢? 从刚才对着奇怪东西掉眼泪起,小狗突然就很坚持要在这里等他的主人。 追风一向惯着许榴,担心小狗会累会困,又担心他孤身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要出事,便牛皮糖一样黏在许榴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于是,这一天时常有路过的人惊奇地发现老旧电话亭前趴着两只看起来很好rua的毛绒绒。 威武凶猛的黑背德牧不容抗拒地把那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小萨摩耶占有意味十足地圈在怀里。 靠近追风没有问题,但是靠近许榴的话,就会收获来自一只凶狠野狗的死亡警告。 小狗等了很久,日光慢慢地从西头斜落,天地间染上了不详的血色。 许榴有点不安起来。 于此同时,本来懒洋洋趴在地上圈住小狗的追风,突然警觉地站了起来。 有人过来了。 而且不止一个。 听脚步声,走得很急促。 追风眼里的慵懒顿时散去,无比冷觉地叼住了许榴的后颈要把小狗带走。 他一直没有跟许榴说,现在到处都是捕狗队在捕捉流浪狗,他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被这些人发现的。 就算不被发现,也会有人举报给捕狗队。 小狗抗议地挥动了一下四肢似乎还想继续等下去,追风却不给他挣扎的机会,叼起小狗就往巷子里跑去。 “在那里!又他妈是那只蠢狗!” 耳边响起中年男性恼怒的叫喊,紧接着就有鸣着长笛的车子朝他们的方向猛地冲了过来。 追风叼着只幼年萨摩耶也照样跑得飞快,甚至还有闲暇时间轻蔑地回头看了捕狗队一眼。 他和捕狗队的可算是老熟人了。 从追风驻扎在这块地方开始,捕狗队的人就一直想把这只几乎影响了他们全年业绩的混账家伙抓住。 自从追风来了,他们很少再能抓到那些本来很好抓的老弱病残的流浪狗,就算是抓到了也会被这只聪明的简直他妈像是成了精的野狗放走。 这只野狗甚至他妈会假装被抓住!然后悄悄放了笼子里关的所有狗! “给我站住!这只死东西!” 驾驶座上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性破口大骂,一边开车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捕狗夹。 追风专往那些车子开不进去的羊肠小道里钻,这样一来要么男人下车追,要么绕路从另一边围追堵截。 总之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只能看着这只黑背离去的背影无能狂怒干瞪眼。 许榴本来被追风叼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体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再追。 追风跑得太快,许榴的毛都糊到了眼睛,把视线都挡住了,他看不见捕狗队的车,只能听见耳边风呼呼地刮着,甚至有一种坐在赛车上的诡异感觉。 等到终于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离电话亭很远了。 小狗不高兴地嗷嗷了两声,追风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跑,完全不给小狗挣脱的机会。 他的牙齿太锋利,用力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戳破小狗娇嫩的肌肤。 偏偏小狗动来动去,追风不得不放慢脚步,好让小狗不至于从自己嘴里掉出去。 他终于开始反思,有时候好像把小狗惯坏了也不太好。 追在后面的男人看见追风动作慢下来,连忙欣喜若狂地脚踩刹车追上去。 沉浸在教育问题里的追风斜睨男人一眼,脸上露出了人类一般的冷笑表情。 他叼起小狗往一边的高墙上跳过去,车子撞到了一堆废弃纸箱里,连通司机一起埋在了小山一般的垃圾下面。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司机高亢尖锐的咒骂声。 许榴呆呆地看着喷涂着捕狗大队彩绘的厢车,顿时明白了自己刚才差点连着追风也一起害死了。 这可是捕狗队。 许榴以前在动画片里看过,被捕狗队抓住的流浪狗,要是在规定时间内没有人认养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冷汗浸湿了毛发,小狗瞬间无比乖巧,任由追风叼着自己的后颈,也不挣扎了。 车子被迫熄火,后车厢下两只车轱辘还在咕噜咕噜地转着。从许榴的角度,正巧能看见锁着铁丝网的后车厢的情景。 里面的流浪狗们因为剧烈的动静而瑟瑟不安地挤在一起,唯独一只格外高大健壮的杜宾,冷漠地盘踞在最宽敞的角落阖着眼睛小憩。 高大,健壮,杜宾。 许榴脑子里的警示灯骤然亮起,他用力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脑中不可置信地嗡鸣了一声。 被关在捕狗队后车厢里的那只狗,居然是奥丁!
第19章 绿茶萨摩耶(19) 一辆黑色的宾利如同一道漆黑闪电无声滑过街面,停在了一间老旧的红色电话亭前。 还没停稳,骆随已经忍不住冲了出来。 然而面前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一片落叶飘飘悠悠地落在骆随的鞋尖上,他低下头看见一小簇雪白柔软的狗毛,已经被污水溅湿了。 地面上有汽车在污水流淌的地面上高速行驶过留下的痕迹。 路人很好奇地看着从豪车上下来的俊秀少年,明明还穿着学生制服,身后人高马大的保镖们却是毕恭毕敬的,像是对待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少年看着一脸难以掩饰的憔悴和慌张,在红色电话亭前呆滞地看着。 许榴很乖的,如果他让他等在这里,他一定会傻乎乎地等着。 怎么会不见了呢? 骆随迟钝地想起自己好像在电话里隐隐约约听到过不属于许榴的狗叫声。 许榴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点不自知的嗲气,一听就知道是只不怎么聪明的小狗。 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低沉,凶狠,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骆随觉得后脑好像被当空打了一下,眼前一片空白。 完了,许榴遇上了这里的流浪狗。 骆随幼时随着母亲在这片棚户区里生活过,知道这里的流浪狗有多凶残野性。 许榴这样连咬肉都费劲的小狗,要是流落到这里,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骆随觉得鼻腔里似乎都泛起了血腥气。 他忍不住地想着许榴这样被惯坏了的娇气小狗要怎么独自流浪生活,会不会饿肚子,会不会被野狗欺负,还是会被其他人捡走? 许榴怎么这么笨,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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