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摇着尾巴,圆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追风。 长相凶戾的野狗愣了愣,半晌似乎没想好该怎么回应。 他拱了拱小狗的肚子,把肉排推回小狗眼前,然后把小狗拢在了自己怀里。 许榴在萨摩耶里都算是小体型了,更何况追风是只格外巨大的德牧,站起来的时候可以轻易把小狗完全拢在自己的阴影中。 追风欣赏着小狗狼吞虎咽地吃饭,又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舐小狗绒绒的白毛。 像团蒲公英似的。 这样漂亮脆弱的小东西,怎么偏偏就叫他给遇上了。 等到小狗的肚子都撑得鼓起来,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时,追风这才低下头把小狗吃剩的肉排吃了。 “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走。” 小狗吃饱了就开始哼哼唧唧地耍赖,黏黏糊糊地靠在大狗身上,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开始昏昏欲睡。 这里安全又温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小狗想着。 还真是被娇惯得一点样子都没有了。 但是面对许榴的时候,追风并不想像对待其他冒犯自己的野狗或人类那样露出尖利的獠牙或者扑上去咬断它们的喉咙。 总有种小东西,遇到了之后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追风舔舔小狗的背,叼住许榴的后颈强迫他站起来。 小狗是真的困了,以往这时候他正被骆随抱在怀里在柔软大床上睡得正香,如今潦倒落魄,先是疯狂逃跑,又是被野狗恐吓,真正是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的黑背却显得十分冷酷无情,锋利獠牙磨了磨小狗后颈,轻微的钝痛衬上那张土匪头子似的俊脸,更让小狗一瞬间激灵了一下,夹着尾巴只好老老实实地跟上。 追风在这一带生活了很久,对一切复杂又变化多端的羊肠巷子了如指掌,带着只萨摩耶团子在夜色的遮掩下如同一阵风轻车熟路地穿过一片棚户区。 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许榴的鼻子上。 下雨了。 小狗茫然地抬起脸看了看被厚厚层云遮蔽的夜空,一边又被回过头的追风咬了咬耳朵:“别发呆,快走。” 许榴这才明白为什么追风非要带他离开。 刚才的地方只有一块被锈蚀了大半的铁皮能勉强挡雨,地势又处于低洼,要是雨下大了迟早会被淹掉。 追风带着小狗走进了一栋塌掉了一半的矮楼。 小狗一走进去就被呛了一鼻子灰,追风有点担心地回头看他,小狗摇摇尾巴冲他露出乖巧的微笑。 矮楼里还聚着几只野狗。 一只大黄狗妈妈带着一窝幼崽躺在角落里,看见许榴跟着追风进来,霎时间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另外两条本来在打闹的毛发都乱糟糟的野狗看清楚追风后面缀着的棉花团子时也跟着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追风只是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带着许榴来到平日里自己休息的位置。 这里没有野狗敢来触追风的霉头,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让追风带着捡回来的小狗睡在了最好的地方。 所谓最好,就是无论是休息,还是防守进攻,都是绝佳的位置。 然而许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之多的同类,这些野狗们比起之前遇到的流氓狗看起来要和气得多,只是许久没有得到打理,毛发都是乱糟糟的,几乎看不出品种。 许榴努力辨认,惊诧地在其中发现了一只瞧着年纪已经挺大了的雪纳瑞。 察觉到许榴的视线,那些流浪狗们对这只漂亮的小萨摩耶露出友好的微笑来。 “他们都是被人类丢弃的。” 似乎是看出了许榴的困惑,追风把小狗按在怀里给他顺毛,一边低声地给小狗解释,“有些是因为生病,有些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有就是主人喜新厌旧。” 小狗瑟缩了一下,往追风怀里又依赖地靠了靠。 黑背那张在狗中算得上格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点冰凉的笑意,他低头安抚性地吻了吻小狗湿漉漉的鼻尖: “人类就是这样绝情又很不负责的生物。” 许榴不说话了,趴在追风的怀里,逃避似的感受着从大狗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 外面的雨渐渐地开始下大了。 隔着蒙蒙的雨幕,可以看见咫尺距离下,CBD区繁华的高楼和绮丽的霓虹灯。 那样斑斓炫目的灯光,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衰败拥挤又肮脏的棚户区仿佛朽烂的疮疤紧紧地缀连着纸醉金迷的大都市,一边有人为了生计蜷缩在破落旧棚屋,为了一块两块的菜钱细细盘算,一边是挥金如土奢华如云,脚下红毯寸寸织金,连风都带着金钱的香气。 人类,还真是奇怪啊。 小狗茫然地想着,忍不住又想起了骆随。 不知道骆随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道闪电裹挟着震耳欲聋的惊雷骤然划破夜空,小狗被吓了一跳,狗妈妈怀里的小奶狗们也跟着汪汪唧唧地叫起来。 一时间整栋破楼里热闹得好像菜市场。 许榴全身都发着抖,追风只好坐起来把小狗拢在怀里学着狗妈妈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地舔吻着小狗的脸颊。 舔舔小狗,追风已经做的业务熟练,但是开口还是不免僵硬如石头: “没事,别怕了,我在这里。” 小狗呜咽了一声,脑袋又往追风怀里靠了靠。 “没事了,没事了。” 追风也不睡了,一直哄到小狗迷迷糊糊地睡着,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前爪把小狗完全地罩在自己怀里,连尾巴都用前腿压住,放心地闭上眼睛。
第16章 绿茶萨摩耶(16) 许榴翘着耳朵从追风怀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蒙蒙的玻璃外水洗过的天空透着盈盈的蓝。 见小狗醒了,高大的黑背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抻长身子伸了个懒腰。 “我们今天去找骆随了吗?” 小狗很欢快地扑过来,殷勤地摇着尾巴围着黑背转。 黑背低头看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一眼,叼着许榴的后颈把他放到了不远处狗妈妈的窝里。 许榴:“???” 许榴呆了一下,正守着一群小狗崽的狗妈妈很温柔地舔了舔许榴的脑袋毛,甚至给许榴腾了腾位置。 小狗还来不及反应,追风就很自然而然地把许榴塞进了狗妈妈的怀里。 到底是萨摩耶,和刚出生不到一个星期的小狗崽比起来还是要大只得多,挤得三只小狗崽嗷嗷地叫。 许榴老脸一红,慌不择路地从狗妈妈身边爬起来钻进追风怀里。 追风顿了顿,不容拒绝地继续把许榴叼到狗妈妈窝里。 那群小奶狗唧唧地乱叫,脏兮兮的雪纳瑞和柴犬看笑话似的瞧着许榴。 要不是脸上绒毛够长一定会发现许榴脸上烧起来似的红。 被叼到窝里的小萨摩耶很委屈地嘤嘤叫,锲而不舍地爬起来又使劲埋着脑袋用拱进追风的怀里。 这雪白的毛绒绒一团缀在追风怀里,衬得凶悍暴戾的大狗也有了两分叫人忍俊不禁的诙谐。 追风有点苦恼,弄不明白小狗怎么突然这么黏糊,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他。 他安慰地亲亲小狗的鼻尖,低声道:“等我。” 然后再度把许榴叼回了狗妈妈的窝里。 狗妈妈带着点笑意,看着许榴被不情不愿地叼回来,像是带崽似的把许榴也塞到自己肚子下面,只差要许榴也跟着小狗崽一起喝奶。 许榴脸红红地埋在狗妈妈的怀里,眼睁睁看着追风如一道影子融进了破楼沉沉的阴影中,瞬息之间就不见了。 狗妈妈的声音温和,好像是一块散发着香气的小黄花围裙:“我叫莉莉,孩子,你叫什么?” 雪纳瑞和柴犬也凑过来:“这小子是只萨摩耶,看起来还很年轻嘛,脸皮也薄呢!” 雪纳瑞的声音意外的年轻,原来这种狗狗只是长得像小老头罢了。 “嘿,我叫八角,这是阿豆,不过我们叫他豆爷爷,他是我们这里的长者,年纪比追风还大呢。” 柴犬倒是声音格外沧桑,很符合“爷爷”的年纪。 “小东西,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也会被丢掉呢?”柴犬很慈祥地问道。 许榴下意识躲进狗妈妈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我,我叫许榴。” 小萨摩耶察觉到这些狗对他并没有恶意,大着胆子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为骆随辩解:“我没有被丢,我是被人偷走的。” 其他狗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异口同声道: “偷走?” 莉莉看起来有点忧心忡忡地:“我听说会有人类偷狗卖去可怕的地方。” 雪纳瑞的声音低沉起来:“那些地方会把狗抓起来杀掉,然后剥皮吃肉。” “有些被剥了皮的狗,尸体被挂在门口。” 雪纳瑞露出嫌恶的表情:“人类还真是恶心。” 大白天的,许榴隔着厚厚的毛发也莫名其妙感到一丝寒意。 “还有人会给狗下药,看起来很好吃的肉骨头,狗一吃就会死掉。”叫做八角的雪纳瑞似乎对人类的事了解甚多,伸出舌头做了一个浮夸的猝死表情。 莉莉的表情阴沉下来。 叫豆爷爷的柴犬低声凑到许榴耳边道:“莉莉的丈夫就是被毒死的。” 许榴抖了抖耳朵,他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不能说有关骆随的事。 “我是被主人丢掉的,因为我生病了。” 八角一边说一边炫耀似的展示了他生满了脓疮的后背,太久没有打理过的毛发挡住了他的眼睛,许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八角非常活泼健气的声音, “要不是他把我丢出来,我就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自由,这么好玩!” 八角的动静太大,把莉莉睡着的孩子都弄醒了。 三只圆鼓鼓胖乎乎的小狗崽唧唧唧地叫起来。 “哦天哪,让八角叔叔来看看,小家伙们长得越来越胖了!莉莉,你是不是让他们吃太多了,应该多锻炼,以后像追风叔叔一样有好多肌肉。” 莉莉很无语地瞥他一眼:“他们才不到一个星期,不需要锻炼。” 其中一只小狗崽比另外两只格外健壮一点,早早就睁开了眼睛,和许榴对上了眼。 小狗崽当即唧唧呜呜地叫一声,努力挤进许榴的怀里。 “嘿!这只小色胚!”八角大叫起来。 “三只很喜欢你。”莉莉对着八角翻了个白眼,一边温柔地望向许榴。 三只,还真是简单粗暴明白易懂的名字。 许榴手足无措地让这只纯黑色的小狗崽往自己怀里钻,顶着莉莉鼓励的眼神,学着追风舔舐自己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小毛头的脑袋。 许榴自己也就一点点大,长到现在,顶多和八角差不多,莉莉的崽子生得非常健康,出生没多久就已经好大一只,许榴颤颤巍巍拢着过于活泼的小黑狗,几乎要控制不住小黑狗往自己怀里钻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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