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张原本被挂在床头的“结婚照”,属于朝冶的那张脸被人用刀子划烂了,脸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洞。 杨姨看着直叹气:“您说这好好的相片……” 朝冶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杨姨心里自然偏向他。因此她半皱着眉低声抱怨道:“我看那孩子,多半精神上有点毛病,按说咱们小冶少爷从前和他也没什么交集,结果他又是在老宅那边摔灵牌,又是把这照片弄成这样,别说先生和夫人了,我看着都怪瘆得慌的。” “不是我多嘴,这孩子真是不如小冶少爷一半好,也算是亲兄弟,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自诩和郁琰走得亲近,因此心里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 谁知郁琰看着那一箱子的狼藉,却只是默然片刻,而后不冷不淡地开口道:“杨姨。” 杨姨看向他。 “以后这些话不要说了。” 杨姨心里顿时有些不解,她是想着郁琰和朝冶从小一起长大,朝冶寻常又何止是拿他当亲弟弟疼?有什么好东西都得第一时间送到郁琰跟前让给他挑,然后自己再捡他挑下的。 更别提两个孩子长大后,又成了对真正的“夫妻”,简直是再亲密没有了。 她故意说那些话,不仅是为朝冶,也是为了郁琰抱不平。可郁琰忽然说这话,却让她忽然又摸不准他的意思了。 杨姨心下忖了忖,只当他是好心规劝自己,毕竟朝弋不管怎样,迟早都得是这个家里的新主人。 于是她笑笑道:“这您放心,杨姨是知道分寸的,也就敢和你们才说说这些。您先等等,我先进去给您换一下四件套。” 郁琰抱着纸箱靠在门口,看着杨姨忙碌的背影,人却有些出神。 那天之后他找了个休息日去了南河,但南河内场规矩严苛,并不允许随意进出,没有熟人引荐,无论能拿出多少钱来,都没有入场资格。 好在郁琰“恰巧”在门口碰见了南河的小老板周禹溪,这人一见他,便无比热情地走上前同他握了握手:“郁总,稀客啊。” 郁琰一时只觉得他有几分面熟,却并不记得他是谁了,但听见会所里的那些侍应生们都点头哈腰地称呼他为“小老板”,因此也不难猜测他就是周廷的那个小儿子。 于是郁琰礼貌性地朝他一点头:“周少。” “郁总今天一个人来玩?”周禹溪见他身边没有别人,有些惊讶,“您怎么忽然对内场感兴趣了?” 郁琰诚然:“来找个人。” 周禹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随即就见这人转头又训斥起了内场门口那几个手持警棍的门卫:“怎么一个个的都不长眼?这位是我兄弟朝弋的‘嫂子’,我兄弟的哥就是我哥,所以这位郁总也就是我的‘亲嫂子’,嫂子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懂吗?” 那些人高马大的门卫闻言低下头,旋即异口同声喊道:“懂了老板!” 紧接着又纷纷朝着郁琰九十度鞠躬,依然是震耳欲聋的动静:“嫂子好!嫂子请进!” 郁琰猝不及防地被他们这种别开生面的“企业文化”吓了一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进入内场后,周禹溪先是殷勤地把他带进了一间包厢:“这是我的私人包间,不嫌弃的话,我就先请郁总喝两杯。” “不用了,”郁琰推辞道,“我开车过来的。” 周禹溪冲着他一弯眼,食指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这有什么?我们南河里最不缺的就是‘代驾’,郁总放心喝,我保证安全把您送到家。” 这种眼神郁琰见得太多了,看似“倜傥风流”,可实际上那双眼里却写满了肮脏的欲|求,男人们自以为是巧妙的调|情,在他眼里,从来就拙劣得可怜。 但郁琰并没有戳破,周禹溪给他行便利,他也不介意给他几分面。 见郁琰没再拒绝,周禹溪笑着对旁边站着的侍应生说:“我还是老样子,给郁总调杯度数低的来。” 等人期间,周禹溪时不时地就和郁琰说几句话,只是郁琰始终不冷不淡的,周禹溪很明显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敷衍。 酒是一个纤瘦的“侍应生”送上来的,这人脸上带着张纯黑色的蕾|丝半脸面具,乖顺地跪在周禹溪脚边,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托盘呈举到他跟前。 周禹溪先把其中一盏酒递给郁琰,然后形容轻挑地用脚尖点了点那人的下巴:“郁总认认,这位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紧接着他又居高临下地对着那人说:“把面具摘了,嫂子是自己人,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听见老板开口发话,这人才慢吞吞地摘下了脸上那张薄薄的面具。 郁琰没说话,目光始终淡淡的。 周禹溪又怕他看不清似的,不大高兴地往那人身上轻轻踢了一脚:“抬起头让客人仔细看看啊,王主管平时都怎么教你的?” 那人闻言怯怯地爬到了郁琰跟前,可抬头瞥见郁琰的第一眼,他就愣住了。 周禹溪看看小岚,又故意贴近看了眼郁琰:“之前就听人说,小岚和郁总长得像,现在这么当面一看,简直就像对堂兄弟似的。” 说完又怕郁琰听了不高兴,油嘴滑舌地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虽然我们小岚长得已经够漂亮了,可和郁总一比,那还是差得远了。” 他说得倒不是假话,自从小岚从前跟的那位神神秘秘的“顾客”和南河失去联系之后,周禹溪也心痒尝过小岚几回。 漂亮归漂亮,人却放不开,有些没趣。但小岚说以前的主人就喜欢他这样,太主动反而会惹得他生气。 他顿了顿,偏头问郁琰:“郁总喜欢这样款的?” 周禹溪倒没想那么多,他想当然地以为他们这种漂亮得过分的人都自恋,就像那位神话中名叫纳喀索斯的美少年。 郁琰不置可否。 就听周禹溪又兀自说:“小岚长得像是像,可惜被上个人玩脏了,配不上郁总,郁总要是有这喜好的话,我让王主管去帮您物色个更好的。” “至少能整到和您有八九分像,您要他学什么,他就得学什么,要他精什么,他就得精什么,”周禹溪笑得玩味,说着摸狗似地挠了挠小岚的下巴,“保证养的和小狗一样听话。” 郁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不悦地:“我没这喜好。” “能请您和王主管先出去吗?”他说,“周先生?” 周禹溪表面上仍持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可心里却直骂娘。 可郁琰和他到底不是一个圈里的人,又不是会所里那些可以随意拿捏的小鸭子,因此周禹溪只得和内场那位经理灰溜溜地离开了包厢。 门刚一上锁,他就对着那间包厢低声骂了句:“妈的骚|货,把我他妈的当工具人用,见到人了就变脸!” 王主管殷勤地给他点上烟:“您消消火。” 周禹溪叼着那烟往走廊墙上一靠,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出里头那张脸来。 他见过的漂亮男人多了去了,只是没一个能像郁琰这样让人过眼难忘的。会所里的那些“侍应生”,活泼嘴甜的不少,内向文静的也能叫出来十多个。 什么样的个性都有,但周禹溪唯独没尝到过他这样的,像纯白的玫瑰,又像是冶艳的罂|粟。 没吃过,所以才更馋得慌。 “你觉得他怎样?”周禹溪忽然问。 王主管想了想,说:“没见过这款的,而且这种太有主意的,骗又不好骗,追又太难追。” “你他妈就是我肚里蛔虫啊老王,”周禹溪没轻没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而后泄愤似地吐出一口烟来,“就是因为没见过,还他妈怪带劲的。” 王主管:“要不要……” 周禹溪懂他的意思,虽然看着是心乱眼馋,可他又实在不敢轻易下手,因此只好憋着一口气道:“算了吧,让我爸知道了他能打断我的腿,这种货用钱是摆不平的,麻烦。”
第51章 51 与此同时,内间包厢里。 郁琰半垂着眼看向跪在地毯上的那个人,但却迟迟没有开口。 小岚被他盯得心慌,低声问:“听说您、您找我?” 他弓着身子低着头,不敢跪得太直太端正。 看见郁琰的第一眼,小岚心里就乱得不成样子,毕竟这个人长得实在和自己太像了。 可相似归相似,这人眉眼间偏又蕴着股熟悉的陌生感,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头皮发麻的错乱和慌张情绪。 在这种低压气氛里,小岚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背假包、穿假货的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赝品”二字,却偏偏就在这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撞上了那个真的。 他满心以为是那位主顾死后“东窗事发”,那人口中的“琰琰”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今天自己恐怕免不了要挨这人一顿打骂。 可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来,他听见那个人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他们都走了,坐吧。” “你也不用紧张,我只是来找你问几句话。” 小岚愣了愣,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发边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什么事……您请问吧。” 可郁琰其实也不知道该问他些什么。 朝弋“送”给他的那份资料里已经写得足够清楚明白了,他来不过是想再亲自确认一下,确认这些并不是那个人为了恶心他才编造出来的谎言。 小岚见他迟迟不发问,于是就主动开口道:“如果您是为了那位先生的事来的,我知道的其实也并不多……” 他说的和朝弋告诉他的其实相差无几,只是有些细节上的出入。 小岚从好朋友程安安那里得知,那位先生已经意外离世了,因此他也没有故意对郁琰隐瞒什么:“其实那位先生应该是很爱您的,他从没有、没有进来过,都是用那些……” 郁琰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这种事我没必要骗您,”他有些不好意思,很局促地红着脸,“而且我们都会定期去做体检,没有那些病的,您不用担心。” “嗯。” 他这样冷淡的回应,让小岚心里不由得有些七上八下的,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记得那位先生有次和我说,‘琰琰’从来都不和他发脾气,也不管他几点回家,他心里其实一直都很羡慕别的情侣夫妻。” “他还说希望‘琰琰’也能对自己耍耍小性子、闹闹脾气……”有一点粘人就好了。 说着小岚脑海中忽地又浮现出了那人的脸,昏暗的卧室里,那人点了只烟,却并不抽,由着那橘红色的火光在黑夜中烫出一点亮色的污垢。 他听见他自嘲地笑:“你知道吗?他不会逼我过那些纪念日,也从来不问我要任何礼物,我给了他就会收,每次都说很喜欢,然后转头再还给我一个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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