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郁琰那里“借”来的睡衣还乱糟糟地躺在他枕边,他没有穿,尺寸也的确不合适,不过他“借”睡衣来的心思本来也不纯。 洗涤过好多遍的衣料是很柔软的触感,带着洗涤剂的香味和一丝淡淡的、属于郁琰的气息,家里用的分明都是同样的洗涤剂,可朝弋就是觉得郁琰的衣服和自己的气味不同。 昨晚回到房间以后,他像个变|态一样把他的睡衣罩在脸上闻嗅,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一夜旖旎春|梦,梦得他愈发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把那件睡衣小心翼翼地叠好之后,朝弋下意识又往枕头底下摸了一把,却摸到了一把空。平时他总爱把手机往枕头下揣,一来是顺手,二来是放远了晨起的闹钟有可能震不醒他。 仔细找了找,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眼下正规规矩矩地躺在床头柜上—— 奇怪,他昨晚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了吗? 朝弋微微皱起眉,然后解锁了手机,这才看见了躺在通知栏里的那几十个未接来电,有个甚至是十几分钟以前才刚打过来的,可他居然完全没有听见。 紧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被调成了静音模式,他并没有这个习惯,除了睡眠时间,他的手机几乎是全天都开着的。 朝弋立即回拨了过去,对面几乎是马上就接了起来:“老板?您可接电话了!” “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咔哒”一声脆响,像是点烟的声音:“妈的,昨晚半夜我们关人的那个地下小赌场让条|子给端了,分他妈好几路包抄,躲都没处躲,您让我们看管着的那傻|逼一看见警察,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以前做的事都给抖了出来,求着条子给他带上银手镯!” 朝弋也点了根烟,并不抽,夹在食中二指之间,慢慢燃着:“以前的事都说了?那他供出郁琰了没有?” “没,”那人猛吸了一口烟,“这人嘴严得很,反倒连累我们的人也进去了几个——老板,您这活可不好干啊,前几天被打伤的那两个人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朝弋抖了抖手里的烟,燃尽的烟灰从窗台落下去:“医药费我给得还不够吗?” “那哪能啊,”对面说,“您出手是再阔气没有了,就是您看进去的那几个兄弟,也是我们这儿的‘中流砥柱’,这误工费是不是……” 朝弋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低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半晌都没说话。 对面被晾了这么会儿,不自觉的心里就发起虚来,朝弋不仅是他们的大金|主,手上还捏着他们几个人的犯罪证据,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翻出来的陈年烂账。 他不敢轻易得罪他,于是便随口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顺便把自己从昨天那场失误里摘了个干净:“当时我第一时间就想着联系您了,谁知道您那边一直都没接电话,我们当时也是光头梳辫子——没法呀!” 看押刀把子和监视他妹妹的两拨人彼此之间是互不联系的,全指望着朝弋在中间发号施令,假如昨晚他及时接到了电话,就完全可以通知那边把那个女孩子先藏起来。 “那个小姑娘也让警方那边给带走了,昨晚我人也在警局里盯着,那个刀把子死活都要见她,说是自己的妹妹被仇人找上了,有生命危险。” “也不知道是让谁给教唆的,那小蹄子一到警局,就哭着说自己最近老看见很多陌生人在自己家附近晃悠,吓得她都不敢出门,然后那小崽子就被警方那边给看护起来了……” 他话音未落,却发现手机屏幕上忽然显示通话已经被对面挂断了。 “骗子……”朝弋攥紧了那只快要燃到尾端的烟蒂,指缝里漏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和焦糊味,可他却不知疼似的,依然紧握着不放。 原来昨夜那人若有似无的乖顺和引诱都只不过是假象。 朝弋那时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连那人是什么时候从自己兜里把手机摸走的都不知道。 妈的,都活第二次了,还是要被他骗。 “小少爷,”门外有人在轻唤,“朝老先生问您起了没有?” 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年轻的佣者悄悄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想要仔细听一听里头的动静。 谁知里边那人却忽然拉开房门,好在那佣者及时站稳了,这才没闹出洋相,她有些怯怯地:“小少爷,老先生让您醒了就过去一趟。” “郁琰呢?”朝弋下意识往走廊左边看了眼。 佣者连忙答应:“郁先生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今天一早就走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另一个佣人提着垃圾袋从郁琰那间房里走了出来,朝弋眼尖,一眼就在那半透明的垃圾袋里看见了昨晚自己穿过的那双毛绒拖鞋。 他几步走上去,把人拦住,用下巴指了指袋子里的那双拖鞋:“这个为什么要丢?” “我也觉着奇怪呢,”保洁阿姨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明明是崭新的,可今早郁先生却说它被弄脏了,让我待会打扫房间的时候一起处理掉。”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古怪:“不过您问这个干嘛呀?” 在她们眼里,这些富人们的日子过得随心所欲,嘴里动辄就是上千万上亿的项目,和“勤俭”二字哪里都沾不上边,怎么这位才进门的小少爷没事开始注意起这种琐事来了? 难不成是看她不顺眼,要挑她的刺? 上回宅子里来了个专门侍茶的年轻女孩子,据说还是个专业的茶艺师,待了才没两天,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让朝老爷子给辞退了。 还不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站在朝弋身侧的那位年轻佣者就轻呼了一声:“小少爷,您的手……” 朝弋闻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被烫伤的伤口发着白,似乎还有要起水泡的征兆,看着倒是挺惨烈的。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 * 简单地给掌心里的伤口抹了点药,朝弋就下楼进了餐厅,负责早餐的阿姨见着他,下意识便开口道:“厨房里还有剩下的红枣豆浆和花卷包子……” 坐在客厅里读早报的朝老爷子闻声稍一抬头,然后冷言冷语地开口打断她:“在我们家,三餐都得准时准点地来吃,没有专为一个人麻烦的道理。” 朝弋本来也没什么胃口,闻言便欲转身上楼,却见朝老爷子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沉声叫住他:“回来。” “先到祠堂里去给祖宗上一炷早香。” 朝弋眼下心情不佳,懒得再对他虚与委蛇:“爷爷,这都哪朝哪代了,我还得去给那一堆破木牌晨昏定省是吗?” “礼不可废,”朝老爷子明显生气了,“从前小冶在时,这种事从来就不需要旁人来提醒。” “那我大哥那么孝顺,”朝弋笑着反问,“祖宗难道就保佑他了么?” 朝老爷子重重拍桌:“荒唐!” 方才还躲在餐厅窗台那儿抽烟的朝文斌猛然听见这动静,惊得手里的烟都差点掉了,赶忙把烟挤灭了跑过来,冲着小儿子劈头盖脸道:“朝弋,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朝老爷子把着腿边那只檀木手杖,面色阴沉地盯着他,到底年长许多,就算不说话,老爷子眉眼间也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威压感。 “你养在外边的那位情人,”朝老爷子不徐不疾地,“就是这么管教后代的?” 朝文斌稍一俯身,低声说:“这小子从小就顽劣,她一个女人家,哪里管得住他?那时候朝阳还在上升期,我又忙得走不开……”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朝老爷子便不轻不重地打断了他:“一个女子,倘若连相夫教子都做不好,那她还能有什么本事?” 朝弋在旁边冷嗤了一声。 朝老爷子抬眼看向他,眉微皱:“玉不琢不成器,文斌,你好好教教他!” 他都开了口了,朝文斌自然没有姑息的道理,正打算拨内线电话叫几个平时看宅护院的保镖进来把这小子架走,却听朝弋慢悠悠地在他后头来了句:“别麻烦他们过来了,跪祠堂是吧?我自己过去就成。” 朝文斌怔了怔,一扭头,眼半瞪不瞪地看着他。 这么个半大小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而他这些年常常喝酒应酬,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了,再要拿起“棍棒教育”那一套,已然是不可能了。 不然朝文斌高低得把这小子吊起来狠抽一顿。 朝老爷子却没理他,兀自拨通电话喊了好几个人过来,没一会儿功夫,那几个虎背熊腰、手拿警棍的保镖就赶了进来。 “把门锁好了,”朝老爷子冷声吩咐道,“什么时候认错,就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朝弋脸上挂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很放松地站着那儿,任由他们把自己架走。 他嘴角那抹笑,总让朝老爷子感觉到莫名的不舒服,那大概是一种自己的权威被冒犯的不适感。 等人走了,他才转头对朝文斌说:“你管不服他,是因为在他眼里,你使不出让他害怕的手段。” “可天底下哪有儿子踩在老子头上的?”朝老爷子将手杖柄扣在矮桌上,“要想捏住他,你得摸着他的软肋。” 朝文斌有心无力地苦笑了一下:“怎么管?连他妈都捏不住他,也就他舅能说他两句,兔崽子发起疯来颠狗似的,谁都咬。” “要不是……”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右肋骨那块又有些隐隐作痛,“至少也让他在底层磨个三五年,再断了他的零花钱,叫他吃一吃苦,以后才知道学乖。” 朝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你也多注意保养身体,烟酒都戒了,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就再把钰薇那批人往上提一提,正好也压一压那小子。” 朝文斌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昨晚我让兰淳去找过郁琰一趟……” “听见了,”朝老爷子面露不虞,“从前又是费心思培养帮衬着,又是给送股份,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小白眼狼来?” “可当年朝阳刚起家的时候,他爸也没少帮衬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他出了事,我不拉他孩子一把,那我还是人吗?再说小郁这几年也为朝阳做了不少事,他个性是冷淡了些,倒也不至于说成是白眼狼。” 说到这里朝文斌轻轻叹了口气:“昨晚回来后兰淳就在那里哭,骂我造孽,非要逼她去做这个坏人。” “小郁还那么年轻,又冰雪聪明的,不愁以后找不着好的,把这么个好孩子给耽搁了,我就是以后下去了,也没脸见他爸爸。” 朝老爷子冷笑一声:“耽搁?要不是这男狐狸精把我们小冶给耽搁了,现在还至于发这愁吗?” “答不答应,要不要生,也由不得他选。”
第25章 25 与此同时,坐落于老宅西南角的朝氏家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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