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耀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颤颤巍巍的递给了黄毛:“大哥……” 黄毛终于松开了手,接过那只钱包,把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有钱不早说,你把我当猴耍啊?” 他转过头,目光狠辣地在谢兰因和桑澈身上狠狠刮过,像是要刮下一层血肉来才罢休。 黄毛有了钱,对于再打劫谁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了。 他一边低着头数钱,路过丁文耀的时候,伸出腿,又快又狠地把他踢倒。 丁文耀压根没防备,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膝盖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根本没力气再叫住黄毛。 几个小弟跟着黄毛,嬉皮笑脸的朝着远方走去:“大哥!请我们喝啤酒吧!” 周围很快陷入寂静的黑暗中。 丁文耀疼得连汗都滴下来了。 他咬着牙,奋力撑起身子,忽然感觉自己这副样子更像是在黑暗之中爬行的生物了。 这样,谢兰因和桑澈是不是更加看不起他了? 丁文耀咬着嘴唇,刚想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侧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伸出了一只手。 他有些费力地抬起眼睛,视线之中映出的人脸是桑澈的模样。 他好像有些害怕,伸出的那只手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着:“丁文耀?” 桑澈看了他的膝盖,想了想,低声道:“你膝盖破了,需要包扎。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丁文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手,终于搭住了桑澈那只手,把自己手上的脏污都不小心蹭在了桑澈手上。 他开口想道歉,却被桑澈制止了:“不用道歉,没关系的,等会儿擦干净就好。” 他说完,牵着丁文耀站起来,让他趴到谢兰因的脊背上:“来吧,我们送你去医院。” 丁文耀看着谢兰因,有些犹豫的咬着唇,许久,才扭扭捏捏的趴在了他的脊背上:“……谢谢你们。” “客气了。”桑澈对事情一向秉承着公私分明的态度,“你受伤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们,所以我们要对你负责,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丁文耀听完,下意识愣了愣—— 是啊,是负责,而不是其他的感情。 桑澈的好,只对谢兰因一个人奏效。 * 最近的卫生所路程只要十分钟。 丁文耀很乖的趴在谢兰因身上,让他背着自己往前走。 谢兰因还没说累呢,桑澈就叽叽喳喳地跟在他旁边,小声道:“小谢哥哥,你会不会很累?要不要我帮你背一会儿?” 谢兰因很耐心地回答:“不累。”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和桑澈的交流方式,一点也不讨厌他的叽叽喳喳,而是很耐心:“还有几分钟就到了,澈澈不用担心我,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桑澈只能在旁边站着给他加油:“小谢哥哥你可以的!加油加油!” 丁文耀被这种和谐温馨的的氛围刺激的有些难受,闭上眼睛,干脆不看,以为这样就能够把这样的场景赶出自己的脑海,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够不听不看不想。 他没能拥有的东西,原来在别人身上体现得这么温暖耀眼,就像是冬夜里的一把火焰,温暖又炽热,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一阵暖流。 这是他多么想要的东西啊。 很快,卫生所就到了。 他们赶在了卫生所关门的前一脚进了门。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丁文耀腿上的伤口,似乎很有经验:“怎么,走在路上被小混混拦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医生有些好奇地望了他们一会儿,忽然轻轻的笑了笑:“好吧。” 他的动作很利索,很快就把他的腿包扎好了。 等候室里,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这件事情其实不在他们的计划过程里,事发突然,谢兰因和桑澈还没和父母说,于是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被丁文耀叫住了:“等一下。” 他吊着一只脚,神色带着些可怜,小声道:“那个……我马上要转学到你们学校了。这件事情,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 桑澈愣了愣:“那你还打算继续做这种事情吗?你就不能离开你们那个什么老大,然后彻底脱离出来吗?” 他的想法很天真,这些年,桑澈被谢兰因保护得很好,总是笑得很灿烂,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灿烂,仍旧秉承着“善恶分明”的想法。 在他的注视之下,丁文耀忽然苦笑了一声,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桑澈,你不懂。” 他抬起眼睛,那双总是神色萎靡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强烈的光芒,声音很轻,是对着谢兰因说:“你要不要问问你的小谢哥哥,假如他在我的境地和处境,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会做什么呢?” 何不食肉糜? 如果没有桑澈的帮助,谢兰因会怎么做呢? 丁文耀似乎忘记了伤痛,对这个问题有着近乎执着的好奇。 谢兰因看着他,许久才说:“抗争。” 和他上辈子一样,与命运抗争,直到生命的尽头,至死方休。
第50章 卑劣 * “抗争?” 丁文耀听到这个答案, 都想笑了。 对他来说,抗争不亚于自取灭亡。 父母的不支持、老师的看轻、还有同学们的鄙视排挤,就足以成为一个中学生身上沉重的负担。 承受就已经足够耗费力气, 又怎么能抗争呢? 他坐在位置上, 有些惶惑的抬起眼睛:“你是认真的吗?” 谢兰因是站着的,此刻两人的位置可以算得上是居高临下和被睥睨的关系。 他没有去思考丁文耀的问题, 思绪转圜,不知道为什么, 他又很偶然地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那也是在初中, 只不过没有这么早。 应该是初二的时候,那时的丁文耀遇见了桑澈, 整个童年过得虽然艰辛, 但总算是又哭又甜的,不会经受那么多苦难。 他成功地进入了一所私立学校, 作为桑澈的好朋友,他很努力的学习, 成为了人人景仰的对象,就算是老师, 见到丁文耀,也要夸赞他一句—— “你和你的名字一样, 文采飞扬,光耀兴家。” 他拿着数不清的大奖, 走在越来越宽广的大道上的时候, 谢兰因就安静的坐在教师的最角落里。 每一天晚上,都是他最害怕的时候。 那个时候, 外面也有像黄毛这样的小混混,只不过比今天他们遇见的粗暴多了。 第一次见面, 那些人就把谢兰因身上的钱全部搜刮走,临走之前还打了他一顿,命令他明天拿更多的钱来。 而那些小混混们没想到,谢兰因是块硬骨头。 他走在小巷里,第二天又被那些小混混拦住了。 可是他今天特地没带钱。 被打了几次之后,他仍然光明正大的走在那条小巷之中,象是为了维护自己仅有的一点底线。 小混混中的老大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硬茬儿,有些好奇地伸出了橄榄枝,威胁道:“算你走运,以后我们都不打劫你了。但是有个条件,你当我们的马仔,行不行?” 谢兰因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发白的唇轻启,回答的姿态极其坚定:“不。” 那天晚上,谢兰因又被打了。 谢长庆已经出差半月有余,那个时候奶奶也去世了。他只能一个人窝在青松巷的家里,一声不吭地为自己擦拭着伤口,就算疼得指尖发抖,他仍然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而丁文耀每天和他在同一个班级里念书,是一个班的同学,却从来没说过话…… 不,他记错了。是有的。言擅听 那是一个下雨天,他刚刚被小混混打了一顿,身上没好的伤口崩裂开了,整个人都显得很狼狈狰狞。 路上的人看见了他,都恨不得退避三尺。 只有丁文耀在路过的时候,遇见了他。 他站在因为体力不支,跪倒在雨幕中的谢兰因面前,微微歪着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反抗他们呢?” 反抗。为什么不呢? 可是他一直在反抗啊。 这句话穿越了两辈子,像是一颗坚固有力的子弹,打中了现在的丁文耀的胸膛。 他坐在椅子上,早就痛哭流涕,希望谢兰因能够理解他的难处:“谢兰因……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很诚恳地道歉,并且不希求你的原谅——” 丁文耀脸上爬满泪痕,却比不过当年跪倒在雨幕中的他狼狈:“……只求你别告诉同学们以前的事……那是我的错,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全新的环境,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往,你也……别拆穿,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丁文耀抬头,慌张地望去,却只看见了牵着桑澈的手离开的谢兰因的背影。 夜风浩荡,他的嗓音很淡,被风吹得到处飘游,仿佛下一秒就会隐没在风的角落之中,再也找寻不到。 “我答应你,往后的路,好自为之吧。” * 因为晚上突发的这件事情,丁文耀比往常晚了好久才回家。 他失魂落魄的走进了居民楼,顺着楼梯往上爬。 楼道间的卫生环境不是很好,随处可见扔的到处都是的垃圾。 隔音也很差,走到门边的时候,就能听见某一家里婴儿的哭闹声、夫妻俩的打骂声,还有巨大的摇滚音乐声。 他跛着脚,往上微微跳着,走得很慢。 之前他们不是住在这里的,从星海幼儿园转走之后,他爸妈和桑家的生意联系也断掉了。 父母本来就是暴发户,世代做点小生意,没什么起色。 前几年的时间拆迁了好几套房,也算得上是发了笔财,但父母用钱不知节制,已经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甚至染上了赌钱的毛病。 家产很快溃败一空,父母终于从梦中醒来,下定决心好好生活,于是,他们搬来了这里。 可是好景不长,父亲仍然每天都去泡酒馆,而母亲找到了新的麻将发烧友,整天痴迷于棋牌室,丝毫不管他。 哦不,还有一个东西,其实还是管着他的。 那就是他的成绩。 丁文耀天赋不错,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这些玩具似的题目在他面前就像1+1这样简单,完全不用费心思去学,也能考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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