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澈在谢家待了一会儿,脑中盘旋着的全部都是奶奶刚刚那句话—— 谢兰因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了。 他……是不是讨厌自己,生自己的气,甚至……恨他了? 桑澈脸色有些苍白,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和奶奶告别。 他抿着唇,离开前,和她说:“奶奶,不要和哥说我来过,好吗?” * 十天后,初三刚过,桑澈的飞机就飞回了国外的大学。 他不想见到谢兰因,他害怕—— 比起其他的,他更害怕谢兰因讨厌他,怨恨他。 那比偏执的爱恐怖一千倍,一万倍。 好在,桑澈的学业也繁忙起来,让他不至于如此纠结于这种感情的障碍之中。 到了国内的暑假,大三升大四的那个暑假,桑澈因为要参加一个比赛,所以没有回来。 一年时光一晃而过。 桑澈提前修满学分,在寒假回国了。 那一天,他导师的学生——也就是他即将要充作助理的A大导师给他接风洗尘。 历史系人少,导师也少。 李长青很年轻,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已经修了很高的学历。 他们两人进了一个小包间。 李长青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出现两个深深的印子,一看就是很和蔼的那种类型。 但是,桑澈总有点不自在。 李长青总是问一些他在国外研修班拿到的成就,在听到桑澈修满了学分,拿到了优秀毕业生之后,态度越发亲近:“你可真是我们A大历史系的栋梁之材,以后我们俩搭班,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桑澈明白了。 这位李导师其实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想登刊,想拿到更多的闪耀的头衔,就像是种田游戏里收集到的成就一样,细心的装裱起来,就成为了他的功勋。 桑澈理解这种心态,微笑着应和。 两人都不太能喝酒,于是,这种聚会总是要比别的包间快一些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桑澈听见了旁边包厢里传来的喝彩声。 李长青以为他感兴趣,微笑着说:“哎,其实里面都是咱们A大的人,几个导师带着学生们做了一个比较成功的项目——小桑,只要你想,以后我们也可以的。” 桑澈一笑置之。 桑澈是直接从机场到A大来交材料的,暂时还没和家里人说。 他们出来,李长青开车离开,桑澈陪着他到地下停车场。 李长青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亲昵:“好好干,有我一口饭吃,就由你一口汤喝,怎么样?” 桑澈其实没有那么多野心,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李导。” 他目送着李长青离开,想转过身回去的时候拿行李的时候,面前却走过了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 他簇拥在一群上了年纪的导师之中,应该是在商量项目推进的事情,大家讨论的很是专注,暂时没有人注意到桑澈这边。 桑澈一眼就认出—— 那个人就是谢兰因。 心脏狠狠撞击着肋骨,竟然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疼痛。 就像是血肉生长一样,拉扯着疼。 桑澈近乎失声,有些不可控制的朝着谢兰因离开的方向跑去。 然而,他慢了一步。 他们被红绿灯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那边人潮如织,而桑澈的时间静止了。 桑澈轻轻的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的迅猛,桑澈没有地方躲避,只能站在原地,任雨水打湿衣服。 现在正是夏日,即使湿了,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风一吹,就干了。 桑澈不是很在意这个,绿灯一亮,桑澈下意识走了出去,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他的脑子里很乱,那些过去的、未来的、现在的思绪交裹在一起,像是被捣乱的猫扰乱的毛线团,不知道到底应当从哪里开始解,才能让谜题解开。 但是,身体比脑子更先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桑澈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走到了一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是他和谢兰因的那间租下来的房子。 其实桑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不知道谢兰因是否还住在这里,也许,自己离开之后,他恨上自己,也不想再呆着这里了。 但不管怎样,桑澈还是按照记忆之中的那样,走了上去。雁珊霆 他停在了门口,门口的小熊挂钩还在,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在使用他。 桑澈有些纠结,拧着眉,想—— 到底要不要敲门呢。 但万一不是谢兰因…… 桑澈还在纠结的时候,面前的门就从外而内的打开了。 他有些呆愣地转过头,直直的对上了谢兰因的那双眼。 桑澈紧张得指尖轻轻颤起来,他后退了一步:“我……” 谢兰因的目光却落在他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上向后退开一步,让出了路:“进来吧。” 桑澈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却被他不轻不重的堵了回去。 又尴尬又难受。 屋子里的陈设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像是他们之间间隔的这两年,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看着面前谢兰因去拿吹风机和毛巾的时候,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找不到机会。 他不敢问谢兰因最近过得好不好、也不敢说自己是因为电话卡掉了,所以最开始谁都联系不上,一步错步步错,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太弱小,所以才不联系他的。 然而,谢兰因表现出来的却很平常。 他把吹风机和毛巾递给了桑澈,轻声道:“吹一下衣服和头发吧。” 桑澈有些尴尬,本来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再次烟消云散。 他有些机械的吹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衣服。 在吹风机隆隆作响的风声之中,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勇气,开口道:“谢谢。” 谢兰因回答得非常公事公办:“客气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桑澈张了张口,承认他是对的:“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嗯,还不错。”谢兰因的语气很平淡,似乎一点也没有为他的离开难过、担心和痛恨过。 而现在,桑澈最痛恨这种平淡。 他真恨他。 桑澈叹了口气,还是没等到他说起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把风筒和毛巾还给谢兰因,得出结论—— 他可能就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吧。 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好多年,几乎占据着彼此的整个生命。 不要撕破脸,已经是成年人给的最大的体面。 他明白过来,站起身,准备告别:“今天打扰你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下次……” 谢兰因幽沉沉的眼眸抬起,直白的望着他:“嗯,你让我等了这么久,现在,应该给我个理由吧。” 桑澈最害怕又最期待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解释卡在喉咙口,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这些年,他一步步的退让躲避,极尽所能地远离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和物…… 但到头来,还是有这么一遭。 桑澈觉得今天不是个好时候,应该在两人都体体面面、冷静非常的时间点,再把话说开。 ……就像谢兰因刚做的一样,如此体面。 他转过身,轻声解释:“我现在,突然有点事……导师找我……” “整个学校的导师都放假聚餐了,你准备找谁?”谢兰因戳破他的小小谎言,语调平淡,“我觉得,现在应该是解决我们之间那些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你觉得呢?” 桑澈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没来由的心慌:“怎、怎么解决……” 谢兰因把他堵在了墙角,声音很轻,暧.昧的擦过他耳朵:“解决的方法其实有很多。” “比如这样。” 话音落下,他感觉面前的人低下头,温柔又不失力道的吻上了他的唇。 呼吸之间纠缠着彼此的气息,淡淡的草木香味让人没来由的安心。 桑澈的空气都被谢兰因抢走,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才被人放开。 他一只手扯住谢兰因的衬衫袖子,一只手按着胸口,微微地起伏着,眼尾湿润,大脑一片空白,有些不解地下意识道:“什么?” “只要一个吻而已。”谢兰因仍然把他困于自己的桎梏之中,“就足够了。” 而后,他又在桑澈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抱紧了他。 谢兰因的力气很大,应当是收敛了一些,但还是重得几乎要把他糅合在骨血之中。 他的下巴落在他的肩膀上,桑澈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衣领上传来的一点凉意。 ……像是,眼泪? “……我好想你。”谢兰因没有掩瞒,“为什么不联系我,说好了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桑澈,你真是个骗子,为什么要食言。你不是说,小朋友不能食言吗?” 桑澈将他从黑暗之处带了出来,让他看见了繁花似锦的春日、夏蝉鸣声的夏季、硕果金叶的秋天,和温暖如春的隆冬。 他本以为,桑澈会和他说的那样,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走散了? 他实在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等一个食言的小朋友回来。 ……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桑澈回来了。盐山艇 “对不起……”桑澈想帮他擦眼泪,然而,谢兰因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有些狼狈的样子,仍然没有回头,“我喜欢你,谢兰因。不关乎任何事,就算你不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人,是其他任何被忽视的角色,我都喜欢你。” “只因为你是谢兰因。你就是你,仅此而已。” “即使在长夜无边的黑暗之中,你的灵魂仍然闪耀,那是我找到你的唯一标记。” 他亲了亲谢兰因的侧脸:“哥。” “我喜欢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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