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榕时倒也不在意这些礼数,医术上的大拿有些傲骨是很正常的事,他形势稳当颇为有礼的抱拳,表示自己的善意:“鹤先生,奔波辛苦,只不过我夫人身中奇蛊,劳烦鹤先生瞧一瞧。” 鹤不归却不是真的恃才傲物到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只是方才错眼看岔了,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人,不过只是侧脸有几分神似,仔细一看分明不同。 鹤不归也用江湖礼数爽快地抱拳道:“皇上,我师侄已经与我说过大概,我既然来了,自当竭尽所能。” 不过在开始诊断前,他要求关门关窗,把殿里都封闭了,闲杂人等也都得退出去。 纪榕时抬了个眼神,寒树和静丹领命关窗落下帷帐关门退去外间候着。 鹤不归在床榻边摆着的小凳子上坐下,打开自己的医箱,乌羽上前两步打着下手,帮他师叔把针包解开,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用烈酒灯盏烫了几烫。 鹤不归将姜绫沂的手手心向上扣在脉枕上,银针顺着手腕子上的经脉刺入一些,只细捏着银针尾端便开始诊脉,不过过了一会儿便神色凝重,又闭上眼抖了抖银针重新诊。 他的脸色不难看,看不出来严重不严重,只是始终严肃着一张脸,花得时间又如此之长,气氛沉闷下来,直把纪榕时在旁边看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几欲在旁边想来回走,但是为了不出声打扰,只能着急在心里。 姜绫沂倒是看着这三人迥异的表情莫名有些事不关己一般的好笑,他现在倒是心态放松,那针扎着也丝毫没有觉得痛,他也挺好奇那蛊到底要怎样。 殿内因为闭门落窗而点起的烛灯,簌簌燃下去了一截,灯芯变得软长,灯焰跳动起细细一条,突然“噼啪”一声闪了一下。 鹤不归终于睁开眼睛拔出银针,问道:“可以取一些血吗?不多,只需要三滴。” 鹤不归在询问他,姜绫沂点点头。 鹤不归便又从医箱里翻出一个奇怪的铜制圆盘,那圆盘中心有个碗状的小凹槽,延伸出几丝极细的纹路,而那圆盘刻着一些奇异的纹路和看不懂的字符,坎坷曲折的像是机关。 “殿下,指尖会比较疼,你忍一忍。”乌羽不太放心自家师叔的手劲,瞧着陛下皱着眉一言不发,为了小命,还是决定自己上手给姜绫沂取血,他用银针戳了一下指尖,挤出了三滴血滴在小凹槽里,不多不少正好三滴。 鹤不归盯着圆盘仔细观察,便见血滴快速从细纹处向外扩散,机关转动几下便又停下了,鹤不归紧皱起眉头。 “鹤先生,如何了?”纪榕时屏息问。 “是啊,师叔,看出什么了没有,这是子母蛊吗?”乌羽也有些急迫。 鹤不归沉吟片刻,才摇头道:“是子母蛊,却又非是普通的子母蛊。”鹤不归继续解释,“根据这蛊脉来看,与蛊书上记载的一种脉络完全一致,如果我所想的不错,这应该是奇苓三花蛊。” “奇苓三花蛊?”姜绫沂重复一遍,还是没能从记忆里翻出任何印象来,他那时候年纪又小身上还全是伤昏昏沉沉的,此后只知道那是一种子母蛊,对控制人这方面颇有奇效,与他母妃性命攸关。 “奇苓三花蛊,用奇苓草汁水作引,混入十种毒物毒素和三花石,喂养给三胞的蛊虫炼制而成,成功几率极低,但一旦成功,那三胞蛊虫便不分子母,三花三体同根,一死同死。”鹤不归啧啧两声,“我从乌羽那知道个大概,你也真是命大,那留在外养着的蛊虫多少脆弱,远不及被下进体内的能苟,稍微受点惊吓便极可能死去。” 纪榕时一时也感到非常后怕,万幸寒树知道轻重跑来找他,万幸他没让玉瓶被摔落地,万幸姜绫沂没出事。 姜绫沂讪笑几声:“当时情况非我所愿,实乃无奈之举。” “还有一只蛊虫在哪儿?取蛊必须要将奇苓三花蛊齐聚才行。”鹤不归问道。 姜绫沂看了一眼纪榕时,把他知道的都说了:“还有一只应该在我母妃体内,他们说玉瓶里那只是母蛊,在我和母妃身上各下了一只子蛊,子蛊在体内会昏睡,而在外的母蛊需要我的血喂养,不然就会蛊毒反噬,母妃必会心痛难忍,最后被折磨而死。” “......我试过,确实如他们所说,所以之后再也不敢了。”姜绫沂垂下眼,他始终难以忘记他母妃那时候被心痛折磨得气息奄奄的样子。 纪榕时走近,鹤不归和乌羽识趣地后退一些。 他的一一身上还带着母妃的命,怪不得上辈子即便心里再不愿也狠心下手了,只是那时候,一一该有多难过啊,他背负着这么多,而自己却没能守护好他。 他做得还不够多,他的一一,值得全天下最好的。 纪榕时把姜绫沂抱进怀里,轻轻抚着背脊低头吻了吻他的颈侧,认真的告诉他:“以后不会了。” 不会让你再做违心的事。 不会让你再被人逼着下手。 不会让你再因为母妃的安危瞻前顾后。 也不会再让你困进绝境没人信赖。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姜绫沂好似能感受到纪榕时振聋发聩的心声,心里那一丁点的难受被欣喜覆盖,也学着纪榕时的样子拍拍他背,轻声说道:“我早已经没那么难受啦,有你在,会保护我的,对吗?” 姜绫沂的眼神跃动着亮光,纪榕时被这眼神捉住,难耐得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嗯”了一声。 “那还不赶紧放开我!还有别人在呢!”姜绫沂凑着他耳朵激动地压低声音道。 羞死了羞死了,他们还在谈论蛊虫的事呢,吃他豆腐是算什么事儿! 全被人看到了,瞧瞧乌羽一脸憋笑和那位鹤先生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纪榕时哼笑一声,放开姜绫沂转而握着他的手捏着,放声说:“我亲亲我家夫人,有什么不可以?” “咳咳......”鹤不归清了清嗓子,把注意拉回来:“如此,那便等奇苓三花蛊三花会合,再谈取蛊之事。” “许费不了多少时日,等一一伤好之后,我们便准备把他母妃救回来,还请鹤先生早些准备。” “此蛊特别,取蛊也麻烦,如果实在着急,不如到时候直接去心意谷?我在那的东西备得比较齐全。殿下长年取血喂蛊,此次又受重伤,气血亏虚一时之间难以修养完全,到时候取蛊恐怕不会太容易,可能会受点痛苦。所以取蛊之后,在心意谷里还适宜修养些时日。” 纪榕时登时皱眉:“危险吗?” “陛下,取蛊和下蛊一样都是极其危险的事,但这蛊不取不行,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会竭尽全力,在心意谷里,总归方法多些。” 姜绫沂抵了抵纪榕时包着他手的手心,又问鹤不归:“请问鹤先生,有暂时安抚或者压制这只蛊虫的办法吗?之前蛊毒被逼发作,最近好像不太安稳。” “这奇苓三花蛊就是胆子忒小。”鹤不归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别担心,被逼发作的是你这只蛊虫,被吓到的是玉瓶里这只,两者距离近,相连起来殿下才会不时心痛,你的母妃距离相隔甚远,除了生死,其他大概是感受不到的。”
第31章 安稳 姜绫沂微微安心。 “不过暂时压制的办法, 其实简单,我可以做颗药丸出来,辅以施针, 可以让这奇苓三花蛊沉睡一段时间。” “可以将这只蛊也下进我体内吗?” 姜绫沂问得无辜,但纪榕时一听就忍不住握紧了姜绫沂的手,顿了顿又轻轻放开怕把他捏疼了,缓缓得揉了揉,姜绫沂皮肤嫩, 就这么一下已经有些红印。 好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扎他心呢。 他不由得想起上辈子他从未发现过踪迹的蛊虫, 这也不能怪他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纪榕时心里翻涌着憋闷与怒气, 又心疼姜绫沂曾有这种想法。 “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这样便是一直用自身的血养着了。”鹤不归摇摇头, 不太赞同这个想法,“这是养虎为患, 继续用血喂养, 气血便越是虚亏,到时候取蛊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纪榕时隐隐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却只是克制着情绪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想都别想!” 姜绫沂突然豁然开朗意识到纪榕时在为什么生气, 指尖轻轻柔柔地挠了几下纪榕时的手心,放软声音耍赖:“我只是问问确认一下, 早就已经不这样想啦!” “撒娇也没用。” “真的没用?”姜绫沂反问,“哎呀, 以前是有想过, 毕竟割血喂实在麻烦又容易暴露嘛......” “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纪榕时叹着气败下阵来:“这件事不准再想,乖乖听鹤先生的法子。” 姜绫沂弯着眼看纪榕时挫败的样子好笑:“知, 道。” 鹤不归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他真的很烦小两口卿卿我我的,事儿谈完了吗,好吧确实大致上没什么问题了,最要紧的便是先把蛊虫压制住,这还得他去调制一颗药丸出来。 乌羽连忙拉着他师叔走出了殿门,连招呼也没打,还是不留在那里当夜明珠了。 关上门,两人齐齐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乌羽闷笑,引着他师叔往别处走:“师叔,陛下给您安排了一处住所,离这儿也近,这些时日,我同你一起住打下手。” “你小子,有事求才会想起师叔,不然都不回心意谷一趟。”鹤不归哼笑。 “哎,那这不是有事在身吗。” 鹤不归懒得搭腔,转而问自己一直在疑惑的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好好的园子翻得乱七八糟的,糟心。” 乌羽顺着鹤不归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些影卫侍卫仍在翻找泥草里的所谓蛊虫,便把这件事和他师叔详细说了一说。 鹤不归哈哈大笑道:“你们居然准备这样找出蛊虫?那蛊虫既然能钻土传信,在这宫里范围大了去了,难不成把这皇宫都摞一遍吗?” 乌羽顺口说道:“谁让我们没办法呢,这不正等着师叔您来大显神威吗?” “哼,别耍贫嘴,”鹤不归回身望了一眼殿里的方向,“谁让你不好好学,看在殿下...和陛下的份上,你跟我来。” 乌羽带着鹤不归去了住所,是不远处的一处宫殿,无垠公公带着几位医师从司药宫和私库里取了鹤不归所需要的药材药草过来。 鹤不归将所要用的药草一一捡出分类摆在一边,从医箱里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了一些褐色的粉末,与药草一起碾磨成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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