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知道,他说的是裴擒陌。 对于裴擒陌那样的天之骄子,他的人生的确是旁人羡慕不来的,萧柄只看得见却摸不着。 “沈羿,你放弃他吧,你有光明的未来,你和他,他注定被世道所不容,就算是他的名声被我澄清了,他身上仍背着一整个宗门的血债,你喜欢他,只会被连累得一同声名狼藉,你真以为你们能在一起么?” 沈羿怔怔望着他。 曾经的他也对裴擒陌说过这一点,可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他知道自己若不坚持,那执着的魔君下一秒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他骗不了自己的心,他舍不得裴擒陌。 萧柄轻蔑一笑,悄声道:“看你的眼神,原来你这般舍不得那魔头啊,真是奇怪,你二人才见过几面?为何就像是对彼此很了解的样子呢?” 说到这时,他微微抬起头,气若游丝道:“别保他了,放弃罢,他很快就要死了。” 沈羿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他这短暂的迟疑时,萧柄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大喊:“各位武林宗师!裴擒陌就在……” 话到一半,沈羿便挥出一掌,一招毙命。 可他方才的话语和手中的动作已经清清楚楚传到众人耳朵眼睛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裴擒陌的身上。 单从身量,他们就能看出对方外貌的与众不同。 “他方才说……此人是裴擒陌?” “此人蒙着面,可疑得很,可他刚刚不是还被沈庄主背出来的么?”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这蒙面男子的身份。 可是裴擒陌仍是杵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 越是这样越是可疑,剩下的人议论纷纷,就在此时,郭白鹭前行半步,却被身旁的师兄伸手挡住。 “师弟,别轻易靠近,万一他是那个魔君呢?” 郭白鹭抿紧双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为难道:“可是……” 可是万一裴擒陌真被人认出来……师父该如何抉择? 就在他担心时,沈羿缓缓从地上起身:“诸位侠士不必猜了,他的确是裴擒陌不错。” “什么?” 一声惊呼落下,众人统统惊愕不已。 “真的是那个魔君?” “若是那个魔君,为何方才是被沈庄主背出来的,沈庄主与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就在此时,就忽然听到沈羿的冷笑。 “你们不必揣测了,我方才背着裴擒陌,是因为他身中剧毒,豪无反抗之力,诸位都知道,我与他有些旧怨,当初他将我一剑刺下清鸿峰,今日我将人抓住,不过是想了清旧怨,将此人带回我的剑庄慢慢折磨。” 他面不改色,寻常人听闻,定会觉得他二人积怨已久,若有机会,定会要了对方的命。 他悄悄攥紧裴擒陌的手,示意对方不要出声,自己可以悄悄带着他走。 正要转身时,一蓄着美髯的男人高声喝令道:“慢着!” 沈羿松开裴擒陌,回头询问:“阁下还有事?” 男人摸着下巴,微眯着双眸道:“沈庄主,如今江湖上都在传闻,你与裴宗主之间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你与裴宗主之间的关系,真的像你口中说得那般简单吗?” 另一穿着道袍的老者道:“贫道听闻那日有人去围剿天罡宗时,听到裴宗主可是亲口说将身体私定与你,沈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话语的重重矛头都对准沈羿,他紧紧攥着双拳,眸光扫视着众人。 终于,还是纪飞鸾忍不住,拧起眉道:“沈庄主,莫非……你当真与那魔头有了肌肤之亲?”
第89章 面对如此直白地质问, 李浮尘在一旁忍无可忍,怒目圆睁:“沈庄主怎会与裴擒陌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纪宗主, 你莫要乱说!” 在李浮尘的心里,沈羿是他最崇敬之人柳渊鹤的徒弟,更是个正直的人,就算他在感情上一时被裴擒陌的相貌所惑,也不影响那端正的人品在他心中的位置。 都是这个裴擒陌一直缠着沈庄主…… 正想着如何才能让沈羿拜托魔头的纠缠, 此时杨柏霜眼底闪烁出诡异的微光, 不屑一顾道:“真的是乱说的吗?李道长, 我看是你不够了解沈羿啊。” 李浮尘蹙眉:“杨宗主……” 杨柏霜走到众人面前, 一甩长袖道:“半月前, 我在清缴天罡宗余孽的路上偶遇沈庄主, 他说自己已经将天罡宗的所有余孽都除去, 但是三日不到,江湖上就传出裴擒陌还活着的消息, 看来沈庄主是为了包庇裴擒陌, 故意对我撒了谎。” 上次被沈羿打发走之事一直被她怀恨在心,此时有了机会,杨柏霜定然要踩上一脚。 她见沈羿没有反驳, 接着道:“所以,诸位想想, 肌肤之亲算什么,他二人怕是早就私定终身了!” 其余武林宗师听了她的话, 都摇头叹气。 他们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这沈庄主, 对方竟变成了这样,这行径不是空辱柳渊鹤威名嘛! 只有纪飞鸾上前一步, 苦口婆心道:“沈庄主,我们不愿意过问你的私事,可你应当自重,多与他保持距离才是啊,裴宗主不仅仅灭了飞霞宗,还奢靡淫.乱,强占老弱妇孺,恶名昭彰,你干嘛要接近他呢。” 所有人都觉得裴擒陌心肠歹毒,为天地所不容,只有沈羿神色淡漠,冷冰冰开口。 “在下也不想白费口舌解释,诸位都是我带来的前辈,我请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对付突厥人,而不是对付裴擒陌的,抱歉,今日我要带裴擒陌离去,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吧。” 他根本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攥住裴擒陌的手转身便走。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萧柄即便是不死,也不会出言替裴擒陌洗清冤屈,裴擒陌只能硬生生接受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从天罡宗出来就被带到天工阁,再从天工阁出来,裴擒陌就要接受这些武林宗师的审判。 就在他迈步的同时,不满的吆喝声如锣鼓般从后边响起。 “沈庄主说的是什么话?” “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违背人伦,惨无人道,难道沈庄主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就算对于江湖上而言,裴擒陌他也是个祸害,十恶不赦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沈羿停下脚步:“那,我若是说裴擒陌并非像你们想象得那般恶事做尽,而是另有隐情,你们会如何作想?是充耳不闻杀他,还是重新估量他的人品?”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悄声议论。 沈羿知道他们大概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神智出了问题。 毕竟从前讨伐裴擒陌之人,无外乎有他一个,可是当下,他却为了包庇裴擒陌,站在这些武者的对立面。 这不是要与魔门同流合污,弃善从恶吗! 就在这时,一满脸皱纹的老者负手走到他二人面前,捋了捋那拂尘般的花白长胡须:“沈庄主,他裴擒陌的行事作风有多居高自傲你心里清楚,又怎会另有隐情?难道沈庄主还想替裴擒陌多年的罪名开脱不成?无风不起浪,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江湖人心中早有定论,你在此为他昭雪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我也听说了沈庄主与裴宗主的一些事,裴宗主那样的相貌和风流的性子,你会动心也实属正常,可色即是空,沈庄主年纪不小,不可能连美色误人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任何一个武林宗师都不会相信世人替裴擒陌开脱的话语。 沈羿也明白,在这些人心中,他们更愿意相信裴擒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证明自己走过的路都是正确的。 身居高位之人,没人会愿意承认自己冤枉了人。 而当下裴擒陌身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他们若不趁现在除掉,恐怕将来就再无机会得手。 “既然沈某今日无法将人从各位前辈面前带走,就只好出此下策了,请各位退后一步。” 沈羿松开了裴擒陌的腕骨,拔出了身后的剑刃。 有几人见状,后撤半步:“沈羿,难不成你要对我们出手吗?” 他们都拔出自己身上的武器,准备迎战。 可下一秒,沈羿举起剑,挥剑割下一缕胸前的乌丝。 细密的乌发随风飘动,就像是被折下的几支寒梅,脆弱,却看上去仍有几分君子的傲气。 在武林宗师的注视之中,沈羿淡淡地:“今日,我割发代首,从此,世上再无从前的沈羿,你们若有想对裴擒陌报仇的,或者想杀他的,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与他一同偿还罪孽。” “啊?沈庄主在说什么……” “你疯了吗?” 众人议论纷纷,裴擒陌望着沈羿割下的那一缕发丝,心顿时抽痛不止,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顺带连那发丝一同攥住。 “你们正派人士怎么这般死脑筋,我裴擒陌一人做的孽何须要你来还,况且,你的发丝我平时都舍不得触碰,又怎么舍得让它被你那这么割掉,你……” 他声音有些哽咽,边说着,边抬手摘下脸上的面纱。 就在对方手放下的那一刻,杨柏霜看见那张面若桃花的容颜,顿时瞪圆了双目,举起手大喊:“他就是裴擒陌,快动手!” 这些武林宗师虽说有些没见过裴擒陌的相貌,但是他们都听闻过此人风姿过人,容貌绝世无双,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于是不再犹豫,一齐飞身上前。 在动手的那一刻,郭白鹭大喊一声“师父”,遂拉着周围的师兄轻功上前。 众梅花剑庄弟子看见师父有难,自然是无条件站在武林宗师的对立面,可他们的武功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郭白鹭被老道士一掌拍得吐血,周围师兄的身躯也撞上枝干,面色痛苦躺倒在地。 沈羿见状,面色铁青。 “谁再打伤我的弟子,我便要了谁的狗命!” 眼前的老者挥剑而来,暗藏着杀意的寒梅剑骤然出击,浩然真气如惊涛骇浪,拍向老者的面容。 在交锋的那一刻,老道明显感觉力不从心,步伐被震退数尺,等脚步勉强站稳,才捂着胸口,结结巴巴道:“你身上有伤,竟还能使出如此内力……” 话未说完,裴擒陌就从一旁推出一道掌风。 他双目猩红,嘴唇泛白,与老者干枯的手掌相遇时,唇边的殷红已经流到脖颈。 老道士不堪示弱,双方的衣袖都被掌法造成的真气扯破,分开时各自半跪在地,费力喘息着。 一掌几近耗损了寿命,裴擒陌不想与他们久战,只牵着沈羿的手道:“快走……” 沈羿点头,抓着裴擒陌的肩膀连忙转身离开,可脚步刚刚迈出半步,一把用嵌着狼牙的箭矢从高空落下,插在他的脚尖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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