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想必那人也已经说不出话了,你去给他个痛快吧。” “是。” 一旁的张天策见这魔君如此不留余地地杀人灭口, 不可置信地责问道:“喂,既然你能救他的命, 为什么要杀掉?” 裴擒陌淡淡睨了他一眼,捂着胸口转而看向沈羿:“沈庄主, 他好凶啊, 我不过只是杀个无关紧要之人,都要被如此语气对待吗?” 他这委屈的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装的, 所以沈羿迟迟没有回应。 裴擒陌不甘于此,忽然哎呦一声,竟然身子一歪,直接就瘫倒在他身上。 沈羿反应力极强,脑中有千千万万种方式避开,可偏偏在这时扫了一眼对方胸膛上渗出了殷红血迹,脚步就僵硬在了原地。 裴擒陌双臂攀上对方的肩膀,可怜巴巴道:“沈郎,与你初对决之时,我受了你毫不留情的一剑,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现在伤势还没好,被他如此凶恶地一吼,感觉又裂开了。” 沈羿:“……” 他虽然知道裴擒陌有表演的成分在,可这一剑的确是他刺的,伤口的严重程度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而裴擒陌的魂魄已经窜到多个地方许多次,若是再丢了性命,说不定魂魄又会跑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到了那时,再想找到此人在何处可就麻烦了。 于是便喝令道:“天策,你先出去在门口侯着,等我去找你。” 张天策心中自是极不情愿。 他刚刚也没说什么特别难听的话,怎么这魔头故意倒了一下,师父的态度就变换得如此之快?! 早知道他刚刚就不为了这个魔君说好话了! 最后师命如山,他没有办法违抗,只好瞥了一眼那魔君,愤愤离开。 沈羿这才拍拍裴擒陌的肩膀道:“从我身上下去。” 对方嘿嘿一笑,放开他的身体站直,接着方才的话题询问:“你觉得那名衡山宗弟子,我应当怎么处理?” 沈羿:“那名弟子临死前主动说要见你,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太交换自己活命的机会呢,你何不去问问山下那些埋伏的人的所在之处?” 裴擒陌惊呼:“沈郎的鬼点子就是比我想得多!好罢,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座姑且饶过他一命。” 旁边的天罡宗下属抬头:“宗主,那属下还去杀了那人吗?” “按照沈庄主说的办,你去给那名衡山宗弟子喂一颗续命的补药,别让他真的死了。”裴擒陌对待下属的语气极快转为冰冷,又仰头转了转眼珠,“再备上一桶冷水,将人泼得清醒些,别中途就让他晕过去。” …… 一炷香之后,石室内。 那奄奄一息的阿昭趴在地上,头上刚刚才被人泼了一大桶水,全身都湿漉漉的,一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流淌到衣襟内。 在他的眼前,几名天罡宗下属搬来两块稳固的石头让二人坐下,裴擒陌执意让沈羿坐,可对方一直摇头不肯,最后自己索性也就不坐了。 “衡山宗的?排行老几?”裴擒陌看向阿昭问。 阿昭微微抬头,发出虚弱的声音:“排行老四,与师兄一起来的……为的是剿灭天罡宗的余孽……可我们都没想到裴宗主还活着,所以才惊扰了您。” 他捂着额头,因脑部内伤过重而感到头晕眼花。 沈羿出了声:“你可知与你一起的人下山都去了哪?” 阿昭右手抓着地面,眼睛不敢直视他们:“他们埋伏的地方我知道,但是……我需要你们答应让我医好后再送我回宗门,我才能将他们的所在之地告知给你们……” 裴擒陌语气钦佩:“咦?你现在已经沦为刀俎下的鱼肉,竟然还有勇气与我们谈条件?” 他的掌心泛出淡淡的赤光。 这诡异的掌法曾放在傀儡身上,只是令人生畏,可放在裴擒陌那出众的躯体上,却有了种英姿飒爽之风,连在场的沈羿看完都不由得恍了神。 阿昭却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要命送黄泉,慌忙往沈羿的脚边爬动:“沈庄主,小人只是尽可能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而已,横竖你们都是要去找那些埋伏在山上的人,只要你肯带着我回宗门,我便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他们的所在之处,你们也能省去一桩麻烦不是吗?” “说得好听,带上你,我们岂不是更麻烦?”裴擒陌眸色冷冽,缓缓上前,掌心的真气愈发夺目。 阿昭只好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向沈羿,祈求对方能说些什么。 沈羿上前一步,摁住裴擒陌的腕骨令其收了真气,随后半蹲下来:“放心,我不会让他杀你,我会让你一直活下去。” 阿昭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和善。 正当他内心以为自己得救时,沈羿忽而捏住了他的腕骨,低低道:“若是你不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倒有一个招式可令你全身如被蚂蚁蛰过,生不如死,要不要我现在对你试试?” 阿昭神色大变。 他哪里想到沈羿这种名扬天下的正派人士,行事作风竟与魔君一样狠辣? 沈庄主的师父不是当年以仁善的性情闻名天下的柳渊鹤吗,他为何没从师父身上学到这一点? 沈羿:“你只要告诉我们所有你想知道的,我可以保你的命,带你下山,至于你能不能回到宗门,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裴擒陌盯着沈羿棱角分明的侧颜,心中遗憾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时伸手去摸,只得收了掌在原地调侃:“沈郎,我就喜欢你这冷血的性子,与我这样的十恶不赦之辈正相配,怎么办才好,本座真是越发舍不得你与我分开了。” 沈羿仿佛踩到了狗屎似的,白了他一眼。 这魔头,还真是喜欢当着旁人的面胡扯。 那地上趴着的阿昭见二人如情同手足般亲密,顿时眸色冰冷道:“想不到像沈庄主这样的君子也会与魔君裴擒陌同流合污,看来江湖上传闻你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特殊,竟都是真的。” 裴擒陌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好奇:“哦?江湖上都传了些什么?” 阿昭:“说裴宗主男女老少不忌,沈庄主年长你几岁,刚好符合你的胃口,等你有一天玩腻了,就会去找更老的玩玩……” 话未说完,眼前便传出巨大的爆破声。 尘埃散尽,阿昭才敢悄悄抬头看了眼,那爆破的方位竟是多了道不深不浅的掌印。 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唯恐被对方如此内力深厚的一掌击中头颅。 裴擒陌放下手臂,像是刻意解释:“世人是嫉妒沈庄主与我交好,殊不知沈庄主的容貌瞧上去可比本座看上去还要年轻,本座喜欢与他在一起,不单单是欣赏他的容貌,还更欣赏的是他那别具一格的灵魂,这些都与年龄无关。” 沈羿:“……” 这急于解释的行为,反倒让他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魔君的内心真是这般所想的吗? 裴擒陌没有给他作反应的机会,又将话题转回到威慑阿昭的身上,冷冷道:“你若肯配合我们带路的话,就能暂时活命,否则,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阿昭可不是有骨气之人,见眼前这二人都如凶煞厉鬼般行事,只得妥协道:“好罢,只要让我活下来,小人自当做牛做马,唯命是从。” 这个回答令裴擒陌比较满意,扭头眯起双眸道:“聪明的沈郎,咱们趁他还有气,早些启程罢,不然待会太阳彻底落山就不好走了。” 沈羿眼睫轻颤,用那双深褐色的瞳孔瞧了眼对方的那身明艳衣衫,蹙眉道:“你最好先伪装一下自己,若是被人看见你与我走在一起,会给我惹来麻烦。” 裴擒陌讶异:“你是在担心我?” 沈羿蹙眉纳闷:“……你的脸皮是越发厚了,哪里看出我是在担心你?” “你让我伪装自己,分明就是怕我暴露了身份,引来江湖人的追杀,自身难保。”裴擒陌伸手捏住他的鼻尖,又俯身凑近他眼前,“就算你伪装成不关心我的模样,我还是一眼就能看穿,沈庄主,你瞒不过我。” 沈羿眼皮上抬,从被他压迫的姿势转移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用衣袖擦了擦鼻尖,耳垂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绯色。 嘴上毫无感情道:“我还没想到那里去,你今日若不伪装,世人必会知道你还活着,而你的那些下属恐怕会有危险,他们对你尽忠尽责,你就算要拖累我,也不应拖累他们,换完衣服便快走罢。” 裴擒陌见那剑客不愿多看自己,扭头便走的背影,心底嗤笑了声。 嘴巴真是比石头还硬。 从前的他觉得自己对这剑客提起兴趣,真是脑子里进了浆糊,可是现在看来,就这么保持着与沈羿朝夕相处的日子,倒也不赖。 至少要比从前他一个人待在宗门的日子,要有意思得多。 日落西山前,他们从山洞中启程,路上借着黄昏的日光,轻功走了数十里。 张天策一路上话说得不少,像是感觉很放松,可沈羿的心情没有那般平和。 因为按照阿昭所说,前方的小路上藏匿着不少敌人,对方都等着他下山,不知有什么目的。 此时此刻,百望宗的几名身着云灰色袍子的剑客站在在树上,悄悄观察眼前的情况。 “师尊,您确定沈羿一定会从这条路下山吗?”其中一名弟子悄声对前方的白衣女剑客道。 他们身前的杨柏霜顿时斜眸瞪了过来,朝他们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说了别出声,等他处理完那些天罡宗那些下属的尸体,这里是最近的一条下山的必经之路,你们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这是杨柏霜用内力对他们的密音入耳。 百望宗弟子都纷纷点头。 而杨柏霜座下最疼爱的女弟子用口型询问:“那我们若是上山后,找不到那些天罡宗余孽的尸体该怎么办?” 杨柏霜冷笑:“找不到也得找,我就不信,沈羿能将他们都藏到地底下去。” 虽说之前她还在沾沾自喜沈羿愿意给清剿天罡宗的功劳分给她一半,可走到半路,她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沈羿那副态度不像是在霸道揽功,反倒是像为了不让他们进去那个山洞里,而刻意赶走他们似的。 莫非……那山洞内藏着什么秘密不能让他们知道? 正在想时,身旁的女弟子拍了拍她的手臂,做出口型。 “师尊,你看沈羿来了,他的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人?” 杨柏霜定睛一看,不远处果然缓缓走来两人。 其中一人玉树临风,恍若谪仙,步伐稳重,一看就是内力高深,不可轻易与之抗衡之辈。 另一人的身高则矮了点,穿着一身白衣,双脚的步伐虚浮,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杨柏霜一眼就看出这是沈羿和他的徒弟,只是那徒弟背着的东西似乎很重,时不时就要站稳脚跟重新朝上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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