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过于血/腥,所以很难忘怀。 但成难忘怀的,则是一些小细节。 例如,木丰以第一人称写桃襄“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说话”。 桃襄坐起身,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台上的野花。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莫不是石娘? 那就更离奇了,当时的自己怎么会跟石娘有交集,他当时还不知道石娘是正常人吧? 桃襄越想越怪异,翻身下床,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两道平行的横线。 上面的这条长,下面的这条短,相互平行。 长的,代表李春游和木丰的记忆; 短的,代表桃襄自己的记忆。 在同一时空下发生的事情,桃襄的记忆却比李春游或是木丰的记忆要缺斤少两。 而残缺的,全都是回忆录上“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的举动。 桃襄不禁背后发凉。 其实他一直觉得,比起管这些叫“残缺的记忆”,不如叫“未发生的记忆”。 要不然整个记忆库在手,谁会闲得无聊故意抹去一星半点呢? 他相信boss不会这么无聊,冒险将记忆偷来的小遥更不会这样做,而且桃襄也丝毫未觉得哪里残缺。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嚏!” 屋中不知道哪飘来个柳絮,刚好搔得桃襄鼻尖痒痒,打了个喷嚏。 发呆间就到了晌午,他隐约记得李春游临走前没带饭,便用铁皮水壶装了些肉汤去看他。 当桃襄再次走在丰年村的小路上时,心底复杂的情绪奔腾而出。 与他擦肩而过的村民,或许只是正常地瞟他一眼,但桃襄很难不联想到他们血淋淋的眼眶,和木丰给予他们惨绝人寰的酷刑。 桃襄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 王工的工地不在村子里面,走出村大概要个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还是多少次轻车熟路的回忆,李春游果然在此。 少年咬牙扛着一袋袋砂砾,晶莹的汗珠从他额前的碎发滴下,胸膛前那块儿皮肤似涂了蜜一样油亮。 晌午正是热的时候,来上工的壮丁们都赤着上身大汗淋漓,唯有李春游只是把袖子撸了起来。 因为桃襄知道,他背后昨天被自己挠得一道红一道紫,肩膀上还有个深深的牙印儿。 李春游没看见他,正专心致志地干活儿。 桃襄便也没上前打扰,拎着肉汤站在树下的阴影中,耐心等候。 他眯了眯眼,见王工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贼眉鼠眼的模样令人不适。 其实书中的NPC,没有规定谁必须死谁必须活,只不过是谁活下去的概率大一点。 就比如在丰年村的五十次记忆,其中有45次王工都是必死无疑,因为这厮实在是太招人恨了,也算自己作死。 桃襄瞥了眼别处,忽然想到现在是不是对应上一辈子的时间线。 那时自己以小土狗的体型跑来找李春游,结果被一个富人的女儿说了句“好可爱”,就被王工捉去要谄媚地献给富人女儿,也是李春游动了杀心的开始。 那现在…… 果然在不远处,站着个雍容华贵的富人和亭亭玉立的少女。 桃襄隐约记得这个少女心肠不错,在上辈子王工欺负李春游时,她是第一个冲上去制止的。而且人家只是夸了句小土狗“可爱”,并没有抢走小土狗的意思。 她大概是桃襄来这本书后见到的第一个好人。 富人在跟少女聊些什么,忽地少女一跺脚,生气地背过身去不搭理她爹,柳条似的细眉蹙在一起。 桃襄打了个哈欠,却听见飘到耳旁的一句话:“我和安知在军营挺好的,你们别再劝我回来了!” 一瞬间,桃襄如同雷击中,刚有些惺忪的双眼蓦然睁大,朝着少女不可置信地望去。 少女好一派标准的大家闺秀打扮,长裙垂膝,唇红齿白,睫毛卷曲。 可细细看去,那眉宇间的英气,倔强的样子以及酷似男儿的站姿——不是红豆还能有谁! 桃襄一瞬间不知道该说啥,自己竟然早就见过红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只见过红豆女扮男装的少年郎模样,现在看到个亭亭玉立的富家小姐,正常人都不会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而且前世桃襄从没听到过这个对话,因为一般在这时候,小土狗就要跳出来扰局了。 是红豆! 桃襄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这次一定不能让她再被安知的虚荣心害死! “哎呀闺女你就听爹的,别去——” “那个,你们好。” 少女和富人被突然冒出来的青年吓了一跳。 桃襄扫过红豆的面容,清秀可人,睫毛似蝴蝶翅膀扑朔,比在军营里故意装灰头土脸的男人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这样的样貌已经足矣让追求她的男子组成蹴鞠队。 “我觉得你应该听你爹的。”桃襄单刀直入,语气诚恳。 红豆:“……” 富人:“……” 红豆被莫名被这个奇怪的人反驳,自然不满道:“你是谁啊,了解什么前因后果,凭什么这样说?” 桃襄也怪自己太过唐突,但此刻见富人给了自己一个鼓舞的目光,他眼前的红豆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死不瞑目的牺牲品。 桃襄顿了顿,道:“如果他死了,你会给他守三年的寡吗?” “废话,要是他不在了我终生都不会再嫁……诶等等,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少女惊慌失措地看着桃襄,美目对上了青年那双携着哀愁的眸子。 “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桃襄苦笑了一声:“如果我告诉你,假如你有一天死了,他还没过三年的守孝期限,就转身另娶了高官家的小姐。你还会觉得这种人值得吗?” 红豆愣了,狐疑道:“你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是谁啊,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桃襄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不存在注定哪个NPC必须死的规律。 虽然在他所有的记忆里,红豆从来没有生还过。 清风吹过,少女的粉色裙摆宛如荷花似的摇曳,柔软的布料勾勒着纤细的腰身。 红豆的皮肤明显没有大家闺秀的细腻,证明她已经随安知去军营了一段时间。 时间好像静止了般,直到身后做工的人渐渐解散,李春游望到了桃襄,喊了他一声。 桃襄缄默片刻道:“那你回去给他带句话,说胡虎有问题,你也别跟胡虎独处。” 说罢,桃襄就要转头离开。 “等一下!”红豆开口叫住了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好像没有恶意。”红豆露出个难为情的微笑:“还是谢谢你。” ——小狗狗好可爱! ——我剩下的馒头,带给你吃。 ——哥夫,你人真好! ——对不起,再见了…… 桃襄攥了攥拳,扯出个眼圈滚烫的微笑:“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要说: 红豆:就你小子天天蹭我热度是吧? 某风(战战兢兢) 今天还有一更写完就发哇咔咔!!!以后更新还是晚上九点算了,凌晨实在是太阴间了QAQ
第90章 “你方才在跟谁说话?” 李春游紧紧地搂着他肩膀,回头瞪了红豆一眼。 桃襄屈指敲了敲他脑门:“好端端的瞪人家做甚?” 李春游故意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怕你跟不认识的人跑了。你出现得这么神秘,万一突然消失了怎么办,我找谁要你去?” 桃襄揉了揉他发顶:“得了,除了你我能跟谁跑啊。” 李春游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喝汤。 看见彼时生龙活虎的红豆,桃襄心底百感交集,而更多的则是无力的愧疚感。 安知和红豆属于一段孽缘,是不容易斩断的。 桃襄也知道,就凭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能劝得动红豆几率为0。 毕竟一个可以为心上人义无反顾地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奇女子,不可能因为桃襄的一番话就会到家里好好待着绣花。 唯一能阻止红豆去军营靠近安知的方式,便就是以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威胁她不许去,否则就将她身份公之于众。 但桃襄不想这样做,他不想成为红豆的仇人。 桃襄抬眸,目送少女的身影远去。 这次直接揭发了胡虎这个毒瘤,命运应该会不一样了吧。 桃襄不知道李春游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但现在这个形式看来,他还是朵纯天然无公害的小白花儿,这样也挺好。 在桃襄欣慰的目光下被亲了一口的李春游:“?” 在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喝着汤时,一阵刺耳的笑声似针般扎着每个人的耳膜。 桃襄听王工暴躁地道了一句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突然出现的破烂裙子下,露出一只脏兮兮的布鞋,布鞋还破了几个洞。 “妈的谁在笑啊,大中午的好吓人!” “卧槽你们看那边!” 大家的视线随一人手指望去,只见从幽黑的树林深处走出来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女人脸上挂着狰狞瘆人的笑,神情疯疯癫癫的不像正常人,怀中还抱着个襁褓。 如果桃襄不认识石娘,肯定也以为她只是个疯子。 但桃襄知道她是如何用疯癫来掩饰自己对王工的杀意,以至于王工次次都死在她手下,报仇雪恨。 “妈的女鬼啊——” “嘘嘘嘘小声点,这才不是女鬼。”工友脸上出现讥讽之色:“这可是咱们工头的媳妇哈哈哈!” “你奶奶的闭嘴!”王工恼羞成怒,一脚踹在说话那人的肚子上:“小心老子弄死你!” “还有你怎么来了!滚回家!” 石娘抱着襁褓,笑嘻嘻道:“嘿嘿…好饿,饿……大人,您把我孩子买走吧,给我点吃的。” 工友们看热闹的心越来越大,早听说王工早年强要了个小姑娘当老婆,没想到这小姑娘成了个疯婆子。 “真混蛋啊。”李春游冷哼了声道。 桃襄有些惊讶,要是老滑头李春游肯定都懒得管闲事。 不错,越来越爱了。 “奶奶的让你给我丢人现眼!” 巴掌猝不及防地扇向石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女人瘦弱的身躯打得一踉跄,手中的襁褓都差点飞出去。 众人惊呼,窃窃私语。 反而这些窃窃私语似乎成就了王工心中的某些爽感,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死婆娘,给老子滚回去!” 王工狞笑地再次抬起了手。 “啪!” “啊——” 这声清脆的巴掌,却响在王工自己脸上,如火烧得那般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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