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襄听出话中不对,他为什么喊他的春游叫“分身”? “你什么意思!” “嘘。”木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眉眼弯成了一座拱桥:“其他事情等会儿再说,先来看看我送给哥哥的礼物如何?” 桃襄背起了依旧昏迷的李春游,他身上都被冷汗打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苍白无色的脸上唯有下唇的血痂是一抹红。 刚走出屋子中,浓郁的恶臭腥气险些让桃襄吐出来。 然而眼前的景象,无异于地狱—— 上百个傀儡,也是村民模样。 无论男女老少,皆被铁链拴着脖子,一个接一个缩手缩脚地站在江边,身后就是奔腾急速的空江,时不时翻涌的江浪仿佛鬼魂尖尖的利爪,扯着他们裤脚。 “哥哥,你说这群蠢货为何不逃?” 木丰欣赏道,仿佛眼前不是人间炼狱,而是至高无上的艺术品。 “你心里没有数吗!”桃襄忍着恶心回答。 这群人没有眼珠。 白花花还带着红色粘液的球状物体,被堆成了一座小山形状。 年丰村上百个村民的眼球,就被硬生生挖出来,像垃圾似的扔在一旁。 木丰打了个响指,眼球小山从最上面的一颗开始自燃,噼里啪啦发出死老鼠般的异味。 同一时间,听到木丰的响指后,那群村民被无形的力量推进湍急冰冷的江中。 发怒的空江掐着他们的脖颈,听着他们的尖叫,捂住他们的口鼻。 每个人在淹死前的挣扎,都构成了这一曲死亡的舞蹈,看得木丰不禁大笑。 他声音似乎在笑,嘴角咧到了耳根;而眼圈却渐红,反复凝出了泪花。 江边的疾风越来越大,撕扯着他们的发丝和衣角,也要推他们下江淹死一样。 木丰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疯态,瞳孔都要缩成一个点,兴奋到战栗:“哥哥,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当初他们这样对你,现在我把你的痛苦乘以十倍还给他们!哥哥,你说话啊,你喜不喜欢我的礼物——” 木丰吼到破音。 桃襄面无表情,唯有眉心轻蹙,看向木丰的眼神好像带着施舍的怜悯。 “我不喜欢。”桃襄一字一顿道。 他的眼中仿佛有着万年冰雪,看向木丰时似高高在上的神祇,对人间丑恶蝼蚁的忽视与无法理解。 这就是他。 木丰怔了一下,满身泥泞,风光霁月,总会在死亡之前给他留下一个无奈但又惋惜的微笑。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虽不觉得这群村民可怜,但我觉得你更加可笑。”背着李春游,他腰杆不得不微微弯曲,但依旧无畏的模样。 木丰在他的漠视下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从怀中掏出个物件儿来,桃襄定睛一看,正是他挂在檐角的风铃。李春游也曾说过它眼熟。 “记得这个吗,哥哥。”木丰轻声道,像捧着珍宝似的,献给桃襄。 桃襄自然不会接。 木丰无所谓,依旧自言自语道:“这是在军营时,他们会分配寝房。在被偷袭的前一天,你从一堆稻草里翻出来了这个风铃,然后就挂在了房檐上。每晚睡觉前,它都会叮铃铃叮铃铃……” “你怎么知道军营?”桃襄迫不及待打断他道。 木丰,不是李春游在丰年村的切片嘛,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忽然间,方才木丰说的话涌现在脑海。 “众多时空”、“每个分身”、“活下来的只有我这个本体罢了”…… “就是哥哥猜出来的那个样子。”木丰重新收好风铃,轻声笑道:“你爱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背的那个废物。” 桃襄脑子宕机,抓着李春游的手臂更大力了一些。 “不过看哥哥与他倒也情真意切,那就让哥哥亲眼看看,这个废物东西是怎么被逼疯的,又是怎么暴毙而亡的好不好?” 木丰话音刚落,桃襄就听到背后的李春游发出痛苦的哀鸣。 他连忙把李春游从背上放下来,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豆大的冷汗。 “春游!” 李春游面部表情痛苦无比,牙齿都要将自己的下唇咬掉一块肉。 桃襄顿时抛去重重杂念,将自己的手指伸他嘴里去让他咬着,瞬间出了鲜血。 “啊——唔!!!” 李春游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呜咽,手背青筋快要突破皮肉,靴跟在地上蹭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方才在木丰面前桃襄尚且还能装作漠然,现在看到自己的心上人饱受折磨,不禁泪流满面。 “哥哥别哭啊。”木丰蹲在桃襄身边,语气越发轻快道:“这是正常想象。不知道道他经历到第几个回忆了,反正待他忍受不下去时,他的肉身会炸成一小片一小片。到时候就麻烦哥哥给他收……” “尸”尚未说出口,木丰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脖子传来巨痛。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没有分身可以活下来的,怎么可能……” 桃襄也未反应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就被他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冰冷,汗津津,心跳急促。 只见濒临死亡的李春游猛地睁开血红的眼睛,单手拔剑势若闪电,精准无误地捅进木丰的脖子中。 浓黑的眉睫愠着怒意,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心悸和杀气,似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青色的血管肉眼可见。 桃襄在他怀中一颤,想看看他的脸,却被李春游又按着腰按了回去。 “别看。”李春游道:“脏。” “你个王八蛋!”桃襄强忍哭意。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血从木丰的脖子中涌出,他一退后,爬出了剑身范围,疯癫地扯着自己头发:“经历完这些回忆,就、就算不死,也应该和我一样想……为什么你还抱着他,为什么!” 想一样干什么? 桃襄硬是推开李春游怀抱,同样拔剑出鞘,两个剑锋对着木丰,杀意凛然。 惊雷作响,云涛翻涌。 木丰眼神如晦,咬牙切齿:“告诉我!” “因为我会一遍遍地去找他,但凡有一丝生还希望都不放过。”李春游俊美的脸上稍稍出现丝血色,同样轻蔑道:“而你,只会拘泥于仇恨,到头来跟废物似的放弃。无论你经历了多少个轮回,但凡放弃,跟一开始就寻死没什么区别。” “你说这么多都是屁话!”木丰头发蓬乱,跟真正的疯子已然没了区别:“你在回忆里看到了什么,跟我肯定不一样对不对!你说啊凭什么你没疯——” 桃襄忍无可忍,足尖一跃杀向前。 木丰双手一挥,竟然凭空结出一道结界,刀枪不入。 “真卑鄙!” 对于唾弃木丰置若罔闻,目眦欲裂地瞪着李春游,看着他理所应当地和桃襄并排站着。 黏腻的血早就染红了李春游的衣裳,反而威风凛凛,似战袍般随风飘扬。 “我只看见了他在等我。” 双手十指交错,双剑锋芒毕露。 木丰嗓子中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小心,他冲着你来的。”桃襄皱眉提醒道。 “嗯,你也保护好自己。”李春游冷冷道出:“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江里已经没有了村民们死前的哭嚎,取而代之的是猎猎夜风和刀剑铿锵。 毕竟是在木丰的世界,他会卑鄙地用无形的结界防御。 他杀不死,只会单纯地消耗着二人的体力。 幸好李春游精力旺盛,有着杀不死他不罢休的决心。 三人过招近百,不知道木丰又想起了什么阴招,顿时携着砂砾的狂风卷来。 视线再次清明时,桃襄蓦然发现,眼前的李春游和木丰着装都变成了一模一样,分不清谁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木:二对一你们不公平QAQ 桃子和老李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牵起了手。 木:你们在干啥! 桃子:四只手现在只有两只手了,怎么样公平了吧?
第82章 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伤口,甚至衣摆上的血点位置都一模一样。 桃襄手中的剑柄顿住,见眼前宛如双胞胎似的两人大喝一声,默契十足地扬剑朝对方杀去,武器交锋处火星点点。 “春游,你在哪?”桃襄头皮发麻,握着剑柄的手也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帮哪边。 果不其然,收获到两声一模一样的:“你待在原地,不要掺和!” 青年衣襟血迹猩红扎眼,手腕一扭,杀气腾腾的剑锋擦着另一个青年的脸颊而过,另一人侧脸顿时炸开血花。 “真恶心,不要扮成我的样子!” 侧脸鲜血淋漓的青年目光森寒:“这句话应该是我说!” 说罢,二人又展开像野兽似的厮杀。 桃襄背后发凉,如若不能判断出何人是李春游,不仅是他不知道该帮哪个的问题,万一最后他们活下来的是木丰…… 他越想越惊悚,不再内耗,足尖前蹬加入战场。 “你来干什么!” “离这个冒牌货远点!” 桃襄看似出剑利索致命,实则他只是挑着空子在钻,保证剑锋绝不伤害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三柄剑身互相压制交错在一起,随后巨大的剑气使他们不得不弹开。 三人就像三个点似的,占据一方互相戒备。 李春游和木丰唯一的区别,便是眼角处的痣位置不同。 李春游的痣是在左眼角,木丰的痣是右眼角,而且好巧不巧,痣的颜色很淡,且他们碎发多,如若不凑近看是看不出来的。 木丰和李春游的念头只有一个:弄死对方! 才刚刚分开几秒又像吸铁石似的杀在一起,剑身快出了残影。 方才脸侧受伤的那个青年一直处于弱势,捂着胸口咬牙,单手握剑抵御;另一青年则大开杀戒,正在兴头上,不断攻击着对方的弱点。 还有什么是李春游知道木丰不知道的事情……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眼见脸侧受伤的青年要被利剑夺去头颅,桃襄脑子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快一步用剑抵了上去,替他逃过着致命一击。 “你护着的那人是假的,我才是李春游!”处于优势的青年怒目圆睁,却因为桃襄不得不停了手。 “你放屁!”脸侧受伤的青年眼神阴鸷,想伸手去碰桃襄肩膀,却被桃襄呵斥住手。 桃襄站在二人中间,用身体当挡板。 眼角痣的事情不能明说,否则谁知道木丰会不会立马改变痣的位置。 在丰年村的点点滴滴,那时和他相处的是李春游,反正总有木丰不知道的细节! 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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