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看见李春游这幅模样不由得有些害怕,小声道:“快去请掌书记过来吧。” ——说好要等我的,他去了哪里?! 忽地,李春游手一顿,黑色的眼球近乎缩成了一个小点。 ——要是、要是死了,我就立刻下去陪你,别怕…咱们还能再来,再来的一次我一定杀光那群人! 指尖已经血肉模糊,少年的下颚崩成了一条线,咬牙切齿。 还好上天眷顾,那具尸身不是桃襄。 ——那你在哪里!!! “掌书记您可来了!”那士兵快哭了。 安知看着李春游这幅模样,仿佛看见了前段时间的自己,心一沉道:“他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 ,刚才有个兄弟过去问,差点被李将军踹得半身不遂。” ——在哪里,在哪里! 安知顿了顿,恍然大悟,快走到小山下面,大声道:“你在找桃襄吗?” 李春游停下动作,猛地回头,凶恶的眼神中晃过一丝哀求,他张了张嘴,仿佛铁锈摩擦:“在哪里?” “我还以为你知道啊。”安知哭笑不得:“他人已经回军营里了,他没告诉你他吗?” 李春游缓缓地垂下手,迈开步子,却从上面直接滚摔了下来。 “你没事吧?” “没事,”李春游额头上黏着一大块氤氲的血迹,他痴痴地望着头顶的星空,泪水肆流,嘴角上咧笑得像个弱智。 由仪军营,今夜因为太子的大驾光临和大捷,灯火通明,四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得到许可后方将军翻出了剩下的肉,开了珍贵的浊酒,篝火噼啪,众人酒酣胸胆尚开张,脸颊红扑扑的。 【注释一】 而这一切的热闹,仿佛都与桃襄无关。 屋中没开灯,他刚沐浴完,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某人归来。 桃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想到方才的场景。 “这里没我们的事了。我们…回白桦吧。” “好啊,我方才看到了一匹孤马,这就牵过来。”木丰眉眼弯成了拱桥状。 桃襄心跳得厉害,他闭上眼眸,脑海里都是李春游的身影。 若他不知道前世的事情,不辞而别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记下了。 记住了自己被挖眼时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记住了少年背他一次次游江,也记住了在那场箭雨中,他是如何抱着停止呼吸的自己,麻木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李春游对他一往情深,他同样的……也放不下李春游。 若他真的不辞而别,李春游会不会以为他死在了战场,从而随着自己去了? 桃襄闭了闭眼,恰好木丰牵马过来。 “木丰,能不能等我两个时辰。”桃襄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眶酸痛,谁知再次开口竟然泣不成声:“让我、让我和他告个别去。” “砰——” 门板迫不及待地撞击墙壁,而后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清来者是谁,就被一个冰凉的怀抱紧紧锁在怀里。 血迹干涸在铠甲的缝隙中,李春游刚从尸堆奔来,浑身都是沉沉的死气和腥味儿。 可桃襄无法推开他,指腹贴着黏腻的黑铠,脖颈被少年埋进去,感受着他在战栗。 浑身额因为恐惧而颤抖。 “我……”李春游牙关打颤,“我没找到你,找不到,以为、死了,以为……” 他说话颠三倒四,粗重的鼻息打在桃襄耳垂上。 桃襄鼻头酸楚,微蹙眉心轻轻闭眼,感受着来自另一个人的恐惧,伪装什么都没发生,插科打诨道:“怎么了,几天见不到我就这么想?” “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李春游蓦然吼出一句,桃襄耳垂滚烫,竟是被少年的泪说灼伤。 “我这不活得好好的?”桃襄哑然失笑。 从他的角度看去,敞开的门外漫天星斗,不远处传来热闹的人声,与此时的寂静对比鲜明。 “春游,此战大捷。”桃襄道:“你见到太子殿下了?” “见到了。”李春游单膝跪在床前,把脸埋进桃襄衣服布料中,双手还紧紧地掐着他的腰身,动弹不得。 桃襄笑道,手指温柔地轻按着受惊之人的头顶:“他看重你吗?” “嗯。”李春游闷声道,罢了抬起头,从桃襄身后的窗中照进来的月光,刚好染亮了少年的容颜。 还带着些许血污,眉心紧蹙,泪痕尚未干涸,碎发凌乱,看着有些好笑滑稽。 桃襄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揉开了他缩起来的眉心,见那双眸子由污浊慢慢变得清明,最后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以后有好日子过了。”李春游低头,虔诚无比地吻了吻他的膝盖。 虽然隔着重重布料,却依旧如一片羽毛似的搔进了他的心中。 桃襄呼吸一滞,头脑发晕。 再睁眼时,他已经揪住了李春游的领子,忍无可忍道:“去洗澡,我…我想要。” 月色倾泻,谪仙之人已经坠入红尘,在凡间万劫不复。 李春游刚清澈的眸子又被刺激得渐渐爬上污浊,他喉结滚动,望着桃襄满面羞红地低头埋在自己胸膛前,理智宛如弦似的断了。 反正,他们要过上好日子了。 他会有间大宅子,将心上人稳稳当当地藏匿其中。 就算什么狗屁程序穿书局来捣蛋,他也有能力保护好这颗无上珍贵的桃子,再用太子分配的兵权杀了他们,逆天改命! “关门!” 桃襄惊呼一声,像个麻袋似的被扛起,然后丢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木制门板阻隔了月光,随之而来的是危险的黑暗,和黑暗中那双似乎亮着红色幽光的眸子。 桃襄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确实是。 然而没等问个清楚,便被浑身水汽的少年堵住了要问的话,唇·齿纠缠。 篝火声噼啪,长久戍边的战士们难得醉一回。 此时一颗雨滴砸在了破碗中,浊酒叮铃。 “诶,怎么下雨了?” “我去下大了,大家散了吧。” “殿下,请去主帐中避避雨吧。” 太子殿下端着酒碗,笑呵呵道:“行啊,走。” 众人前脚刚散,后脚就雷声大作。 “轰隆隆——” 仿佛云层间隐匿的巨龙怒吼,闪电接连不断,要将天地间昼夜颠倒,又或是要照亮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轰隆隆——” 雨点赛鼓槌,重重地击打着土壤,隐秘的尖叫被淹没在这其中,随着汇聚的小水流一起流入空江中。 方将军醉眼朦胧:“诶,上次下雨是啥时候来着?” 赵将军打了个饱嗝:“忘了,嗝,下雨是好事啊,庄稼能长起来了。” “是啊!”士兵们喜笑开颜:“来年能填报肚子喽!” 几个火气旺的年轻人趁着酒劲儿,跑到雨中玩起了摔跤,老人们在一旁拍手叫好。 “轰隆隆——” “唔——” 一个观战的年轻人突然回头,朝着不远处的寝房投去疑惑的目光,对同伴道:“你听到什么怪声音没?” “啥啊,鬼叫?”同伴看得正着迷,没空搭理。 桃襄羞愤地狠狠咬上李春游的肩膀,满身火热冒着细汗,口腔中淡淡的咸味。 李春游低笑一声。 “轰隆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一:出自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 — boss(呼呼大睡中) 突然间员工破门而入,戳破boss鼻涕泡,抓狂:“啊啊啊啊啊boss!桃襄那小子,那小子又!” boss(盖好小被子继续睡):别慌,清空记忆 小遥(啃薯片):啧啧啧骚年小心身体虚啊 红唇御姐(嗑瓜子):啧啧啧艳福不浅啊,可惜看不到实时播报唉 姜烈渊:???不是,他弯成面条了你们怎么这么淡定啊啊啊 某风(语重心长):想想你们为啥叫烤鸭穿书局。
第58章 昨夜下了场暴雨,仿佛江海倒灌人间,将凡尘上上下下都洗涤个遍,只剩下空落落的水洼泡软了泥土。 桃襄坐起身,呆滞地望着灰蒙蒙的窗外,天还未亮。 他眼睛酸肿,身体的异样也不言而喻,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捏了一把,记忆像是剪切了一大段似的,空缺无比。 他只记得,昨天好像哭得很惨。 身旁躺着的少年还在沉睡,桃襄忍着腰部的酸楚凑近一看,少年竟是他穿书第一个碰到的角色——李春游。 桃襄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身体后仰差点摔下床,脸上神情变幻莫测,这是……和他睡了? 震惊消退后,不知为何桃襄心下没有生出抵触情绪。仿佛这个少年生来就注定是他亲近之人。 桃襄怔了几秒,在晨色的暮光中微微凑近了他的身旁,用视线描摹着这幅英气的眉眼。 “李春游?”桃襄低声地叫了一声。 “嗯……”少年回应一个沉重的鼻音,梦游似的伸出胳膊把他揽在怀中,又沉沉地睡去。 桃襄眯了眯眼,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心房里空白一片,但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三个字。 字字敲击心脏,用情至深。 “李春游?”桃襄忽地欢快了起来,连续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遗憾的是少年都未曾醒来。 桃襄从他怀中慢慢坐起来,垂眸凝视了好久,轻轻地落下一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啊?” 他缓缓下地披上衣服,衣服下正巧放着一个本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标注着“日记本”。 “日记本,我的?”桃襄翻开,消失的记忆伴随着文字,倾泻而出。 若说文字是有生命力的,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虽说有些信息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化,但心中的空缺莫名就被填满,从丹田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融入血液。 因为确实证实了他喜欢李春游,更幸运的是李春游也喜欢他,好多好多辈子了。 就算被外界抹去无数次记忆,他们总会相爱,一直如此。 他合上日记本的最后一篇,深吸了一口气,望去远山如黛,朦朦胧胧。 不能再拖下去了,就把昨夜当做他补偿给他的告别吧。 桃襄推开门,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 “我们会再相见的。” 木丰等了一夜。 当桃襄赶回去时,因为步伐太匆忙,再加上青苔冒出,他不禁摔了个狗啃泥。 木丰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听到桃襄的脚步后依旧未睁开眼睛,然而微动的耳骨暴露了主人早就醒来的迹象。 桃襄倒吸一口凉气,本就踉跄的步伐现在更不稳了。 “木丰?”桃襄歉意地蹲下身,轻轻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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