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工头的惨叫引来大家纷纷侧目,他侧脸肿得跟馒头一样,歇斯底里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孬种往死里打!打死他有肉吃!” 完了! 桃襄心中大叫不好。 “肉”这个字的诱惑力堪比黄金。 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苦力们忽然变成了眼睛荧绿的饿狼,而李春游就是那块肥肉。 工头红着眼一脚狠狠地踹上了李春游的胸腔,他闷吭了一声。紧接着雨点般的拳头重重地肆虐着少年单薄的身体,从头部到脚踝没有一处不被拳打脚踢的。 “汪汪!嗷呜!”桃襄使出了毕生吃奶的力气咬住其中一人的小腿,那人骂了句娘把桃襄猛地踢开,李春游瞳孔骤缩,怒吼了一声要跟那人拼命,结果迎来的是更残忍的毒打。 “呜……” 好疼! 桃襄被疼出了泪花,后脑勺刚巧砸在硬石头上,不用摸也知道鼓了个包。他挣扎地起身要冲向人群救李春游,却再次被一双酥手抱起来,少女脸上残留着泪痕。 “哼哼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喜欢狗啊,赶紧投胎成它的同类吧!” “抱歉啊李哥,但是工头说俺们有肉吃,俺好想吃肉!” “是个孬种,敢惹工头,他死定了。” “爹爹,让他们别打了!他浑身都是血好吓人!”少女哭地拉着老板的袖口。 老板刚要开口,工头高声道:“行了住手!” 众人散开,只见李春游浑身沾满了血和泥土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紧咬着牙关,眼神阴鸷,恨不得将工头生啖其肉。 工头冷笑一声:“李春游,看在我儿子曾经上过你爹私塾的份上,给老子磕个头,老子就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旁边人小心翼翼问道:“那他没死,我们还有肉吃吗?” “吃你奶奶的肉!”工头骂道:“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李春游声音沙哑,血沫呛到气管,气若游丝地动了动嘴唇。 “什么?” “我说……”李春游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微笑:“小爷我不给禽兽磕头!”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工头,他高举起一块儿砖头目眦欲裂:“那你就投胎成狗去吧!” “汪汪汪!” 关键时刻桃襄大叫,在少女怀中扭得像条蚯蚓。他完全可以用爪子挠伤少女然后逃跑,但桃襄并不想这样做。 他的叫声尖锐刺耳,与小土狗的形象完全不符合。少女松手,他奔向李春游身前,挡在工头脚下龇牙咧嘴,耳朵朝后扯,露出还未长好的犬牙。 这是李春游,为他第二次挨打。 “那你也一起死!”工头怒道。 千钧一发之际,桃襄爪子下攥了一块石头,准备随便变出个玩意儿然后恢复人形。 即使后续的处理会很麻烦,但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李春游送死。 “够啦!”一声浑浊的男音开口,老板带着少女缓步走来。 他颇有威严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最终站定脚步,道:“王工,差不多得了。” 工头哭诉道:“可是老板,这小子……” “饶他一次吧。”老板和少女对视一眼,少女怜悯地扶起浑身是伤的李春游。 “把他开除搬运队伍,之后让他自生自灭,就是给这孩子最大的惩罚了。”老板叹了口气,负手道:“另外别再耽误时间,我要在日落前完工。” “你们出手怎么这么重!”善良的少女哭肿了眼睛,朝工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春游则厌恶少女的同情,非常不给面子地甩开她手,从地上薅起桃襄,紧紧搂在自己肩膀上。 桃襄心惊肉跳,闻到了浓郁的铁锈味。 李春游满脸都是脏兮兮的,额头上破了个口子,正往下不停地淌血,染红了桃襄的毛发。 老板都这样发话,工头自然不敢为难。转身朝地上啐了一口,威胁道:“你小子以后最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我看见一次打你一次!” 李春游刚准备出言讥讽,干裂的嘴唇就被一只毛乎乎的爪子按上,一转头,见小土狗委屈地呜咽,示意他快走吧。 “好啊,我等着。”李春游抹去唇边血沫,冷笑道。 月明星稀,鸦雀振翅,树影随着疾风鬼魅起舞。 桃襄背后很疼,李春游把他抱得很紧,宛如要将他揉入自己的身体中再也分不开。 一路上李春游没有说任何话,十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气压低沉。 桃襄知道自己闯祸了,垂着尾巴不说话。 天大地大,茫茫小路上只有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年与一条土狗,相依相拥……个屁! 李春游带他回了自己家,就是桃襄差点被吃掉的那间房子后面的柴房。听刚才那人说李老头曾是教书先生,难怪住处虽然简陋但地方不小,柴房连着灶台,灰蒙蒙的。 “嘎吱——” 李春游阴沉着脸把桃襄丢进去,桃襄滚了几个圈停下。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一痒,原来是被套了个麻绳圈,麻绳的另一端被缠绕在木柱上,任小土狗怎么扯也扯不下来,这下行动范围受了大大的限制。 “本来不想用对待畜生方法对你的。”李春游手指冰凉,阴恻恻道:“既然你不乖,就别怪我把你当成真的狗关一辈子!” 桃襄打了个寒战,在李春游森然的语调下冒出个问题:他今晚吃啥? 作者有话要说: 桃襄(委屈):我什么时候可以变成人形呀汪汪呜 某风(对修狗痴汉笑):求我~~ 李春游(拔刀) 某风(汗颜):下章就成人形喽
第6章 李春游带着一身伤,临走之前仔细地锁上了门。 反正现在都没有粮食,灶台柴房自然也没有人来。 桃襄朝李春游汪了两声未果,确定他走远后足爪扒拉过来一颗小石子,非常没有食欲地变出来一个薄荷糖。 好,这下有变成人形的时间了。 小土狗郁闷地吞下薄荷糖,闭上眼沉静两秒。 再睁眼时,视野升高了不少,毛绒绒的狗爪子也化为修长的十指,骨节部分还沾着灰尘。 他忽地想起自己脖子上还被套了个绳圈,连忙用手去摸。还好这个绳圈比较巧妙,会随着他脖子的宽度调整宽松。 “吓死了,还以为要被勒死。”桃襄拍着胸脯道。 视野升高后自然活动范围也变大了起来。 他朝窗户望去,柴房前面的房子便是李春游和他爹娘睡觉的地方,也是自己上次差点被吃掉的噩梦。 李春游两次救他的经历简直历历在目,桃襄忽地叹出一口气,双手托腮靠着墙坐下,习惯性地舔舔嘴唇。 只能用旺财上辈子救过李春游的命才说得通了,爱狗如命,差点被人打死都不害怕的蠢小子。 桃襄纳闷地搓了搓鼻头,所以李春游今晚吃啥? 看样子每天的食物,应是通过他去干苦力而得来的。 今日李春游被记了仇,不说今天没有吃的,可能往后找食物都困难喽。 不过还好。 桃襄欣慰地看着自己的金手指,自言自语道:“以后就由我来养你吧。” 不过今天就先老老实实关禁闭吧,免得把李春游气晕。 想着,桃襄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筋骨,找了个可以晒月亮的角度,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天气转凉,夜间的风都带上了寒意。 往年这时应该可以看见逐渐橘黄或者火红的叶片,金灿灿的稻田齐腰,空气中弥漫着瓜果的香甜。 那时李春游刚过束发之年,最讨厌的就是吃他娘做的桂花糕。 因为爹爹的不少学生都交不起学费,只能用自家多余的面粉抵债。李老头那时还不是老头,是个饱读诗书仙风道骨的教书先生。他因保护学生和乡亲的自尊心,总是会收下白花花的面粉。 一袋接着一袋堆在灶台旁,一眨眼就忘了。 夏去秋来,桂花飘香十里,李妈妈就会做一堆桂花糕让他们吃,最后李春游和李老头都吃腻了,李妈妈又送给邻里乡亲,大家纷纷表示谢谢她但再也不吃了。 因为李妈妈常常在晶莹剔透的桂花糕中放八角,据说在她的老家就有这样的吃法,咸甜酸微苦混合在一起,别提有多奇怪了。 可就是这样奇怪的味道,让李春游格外想念。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他在门前伫立良久,还是推门进去。 “我回来了。” 这里称得上是家徒四壁,光溜溜的只剩下了四面墙和一个房顶,甚至抬头就能从缝隙上看到星空。 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头,和灰头土脸的女人。 他们对李春游狼狈的形象视而不见,仿佛已经麻木。 李老头还是没有原谅他放走了旺财,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李妈妈头裹着蓝黑布面,吃力撑着起身,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道:“春游回来了,今天你王叔有没有给榨菜啊?你爹好久没吃盐,嘴唇都白了,你看能不能……” “我把王工揍了,他把我赶走了。”李春游平静道。 空气顿时坠入冰窟,李老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李妈妈脸色铁青,嘴唇颤抖,想哭出声却又没有力气。 噩耗般的消息,将一家人推向深渊,无疑判了他们死刑。 李春游深吸了一口气,将鼻尖的酸楚压了回去,他眼眶微红,慢慢地双膝跪地,朝爹娘磕了几个头。 “行了。”李老头忽然开口,他怔怔地望着发黑的天花板,脸上不喜不悲。 时间在凄凉的月色中一点一滴流逝,李妈妈终于哭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揪着薄薄的被子道:“这明显让我们等死啊,春游啊,你怎么这么冲动,以后怎么办啊呜呜呜……” 李春游咬紧下嘴唇,动作的牵扯撕裂了背后的伤口,血液濡湿了衣物。 “儿子该死!” “这不关你的事情。”李老头出言道。 “天降大灾,惩罚的不是咱们一家人,而是由仪国土的所有人。”长期的饥饿和缺水使得他面容脱相,完全看不出李老头曾经意气风发传道受业的模样,只有脸部轮廓才依稀看出有些影子。 “孩儿他娘,别哭了,你看看我们都活成了什么样子。”李老头干笑一声道:“茹毛饮血,受嗟来之食,咱们两个没用的老东西一个腰伤一个腿伤,全靠着儿子在外面干苦力低三下四,我活着,没用啊!” “爹!”李春游攥了攥拳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春游你别哭了,我和你娘还能活多久心里有数。”李老头慢慢闭上眼睛,挤出一滴浑浊的泪道:“你生不逢时,若能扛过去,替爹再去看看京城的锦绣花,这个季节,应该盛开了……” “我和你娘要睡觉了。你……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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