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决明自然没太相信江哲的说辞,但他第二天早上就又接到江诫的电话。江诫并不是用自己的电话号码拨过来的,他的声音比之上次还要干哑,电话一接通,江诫在対面先开口道歉。 他说:“是我,抱歉,周决明。手机前两天摔坏了,这边条件不好,修不了。” 周决明一手撑着窗沿站在窗前,6月份的天越发热了,晨起的风已经裹挟着浓重的热意。 “江诫。”周决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江诫在対面嗯一声。 周决明看着日光一寸一寸挪到自己的手臂上,対电话那边的男人说:“注意休息,多喝点水,天热了。还有——有事情的话,跟我说。” 周决明这两句话说的很沉,带着点暗示的意味,江诫不可能听不懂。 一个娱乐公司的大老板出差去看项目,怎么想也不应该到江诫口中信号不好、条件恶劣的深山老林里去,这实在是不合常理。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江诫可能是遇到点什么事情,但江诫不说。 周决明选择尊重,也没有一定要过问的透彻的意思,但他也给江诫提出要求:“你忙我可以理解。但你得至少每三天一个电话打给我,要让我知道你的近况。毕竟你没在我眼前,我们只能用电话联系。” 江诫在対面顿了顿,才接过话头,声音低低的窜进周决明的耳朵里,又是粘稠的爱意,说的慢慢的:“有人挂念的感觉真好啊,尤其是周决明挂念着我。我会早点结束的,太想你。想看到你,想抱你,想亲你,想和你抱着睡觉,还想吃你做的饭…” 周决明放在桌沿边的手指无意识的缩了下,他嗯了声:“那就快点回来,我等你。”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江诫还能保持着和周决明几天一个电话。 然而等周决明考完期末答完辩,时间走到炎热7月,窗外的蝉鸣夜半不休时,江诫和他彻底的失联了。 江诫自从他口中所说的手机坏掉之后,每次打过电话来的号码都不一定都不同。就算周决明主动打电话过去,也根本找不到他人。 周决明首先便是联系江诫公司里的人,他甚至在百忙中还想将江哲约出来,询问他江诫的具体事宜。 但江哲却在电话里拒绝了见面,他比上次说的更简洁利落,他说江诫忙,忙过自然会联系周决明。 周决明挺平静的问江哲:“江诫出差是去忙沉海传媒的业务。但为什么我今天搜到的已经没有这个公司,而是正在注销走流程的阶段。江诫在忙什么?” 周决明対江诫的各种事业发展都持放任和支持态度,但江诫这种失联状态却让他不能不问。 対面的江哲挺果断的打断了周决明,然后干脆的结束了这通电话:“江总确实在忙些公司的事情,他的个人安危您大可放心,等他忙完,自然会联系您。” 周决明将放在耳朵旁的手机拿下来,手机在手心转了转,凝眸看着远处的一片云,罕见的走了会神。 半分钟后,周决明收起手机,转去沙发上拿过电脑,为他下周的研究生考试做准备。 晚上洗过澡后,周决明坐在阳台上,阳台上方的吊灯上萦绕着几只夏日特有的小蚊虫,周决明膝盖上放着本厚重的书籍,书页被风吹起几个角。 周决明半晌没有翻动膝上的书,他静坐半晌,还是拿过手机,按照过往江诫拨给他的几个电话号码一一拨了过去。 除却几个打不通的,其他两个电话対面的号主都像是随便的路人,甚至连江诫是谁都不知道,就算在周决明仔细描述过后,対方也毫无印象。 唯独只有一个,电话拨过去,対方是个有点咋呼的村镇派出所警.员。在周决明的提醒之后,小警.员突然就想起来:“哦!哦好像确实有你说的这么个人…长的可靓,跟明星似的。我们这里几个妹妹都看呆了,而且他又是被人围着打进派出所的,很稀奇的。你说的是他吧?我听人都叫他江总呢。那天晚上他确实找我借电话来着,说要打给家里人,就是你吗?你是他兄弟啊?” 周决明从警员的话里提取出关键信息:“请问一下,你说他是被人围着打进派出所的?” “也还好嘞,你弟弟看起来就不太好惹。虽然闹得阵仗很大,那些村民也没敢真的将锄头锤子往他身上打哇。” 周决明又问:“村民?请问你们派出所的实际地址是…?” 対面的警员突然多了个心眼,警惕过来:“哎——不対劲啊,你不是他兄弟吗?你去问他哇,怎么朝我打听,案情细节是不能告诉无关人员的。我不能再跟你讲了,我领导来了哇,挂了哇。你自己去问哇。” 周决明问了最后一句:“请再等等,他没受伤吧?这个能透露吗?” 可能対面小警员的上司真的过来了,他出口的声音变的又低又快:“没受伤没受伤!就破点皮,挂了哇!” 周决明收起手机,将膝盖上的书挪到身边的小桌上,循着电话的归属地搜了搜。 村镇派出所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整个地图页面都是,他根本无法凭借一个远程号码来确定具体的位置。 江诫那次的出差也并未告诉他具体事情,只是说公司的某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周决明在网络上能搜索到的关于沉海传媒的信息,也相当有限,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则过时的日常新闻,似乎网络上的相关信息被有意清理过。 但若真要具体搞清楚江诫遇到的事情,周决明不是不可以,万事万物都有蛛丝马迹。确定地点和主要人员,周决明自然可以费些力气在浩瀚网络中寻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但周决明还是在此刻停住了,他还是尊重江诫。江诫几次三番的电话里都没有告诉他实情,即使是在周决明的暗示之下,他都假装没有听懂,江诫是有顾虑或者是理由的。 周决明愿意再装聋作哑半个月,但也是最后半个月。 周决明近段时间在网络上的热度逐渐趋于平稳,虽然还有几家不死心的小媒体偷着摸着跟着他,但比之之前段时间最盛时,那些猖狂的直接将镜头杵在周决明5米远的地方的强盗记者,现在已经好很多。 周决明那时就可以甩开忽略,现在则更是。 20天之后,是北方夏季一个罕见的小雨天,周决明和陈跃谦约在了某处僻静的私人餐店见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非常感谢。
第70章 冲突 这次的见面让周决明稍有些意外, 是陈跃谦主动拨过电话来约的,说要告知他江诫的事情。 10来天之前,周决明考完研究生考试的笔试, 还是没有收到江诫的任何消息。他没有再徒劳的去联系职业素养过于强硬的江哲, 而是自己在私下里通过各种细微渠道查证。 而他也终于从千头万缕中抓出事情的大体脉络。其实也简单, 无非就是江朝海酝酿许久的对自己儿子的一场蓄意报复,而这报复的代价相当高。 而在周决明准备起身往南省去,想赶上江诫他们第二次开庭时,陈跃谦的电话就恰到好处的拨了过来。 天色暗沉,飘着绵密的小雨,风将雨水刮的斜斜歪歪。周决明在餐店门口松下手里的伞, 交给应声而来的服务生,绕过室内几条曲折小道进了陈跃谦他们订的静谧包间。 陈跃谦早已等在里面, 环境隐蔽,他便没有在身上戴什么遮挡的装饰物。这样单独看来,没有带特效妆的周决明的脸和陈跃谦其实并无几分相似,只有几笔轮廓的起伏有些相近。 陈跃谦身边还另外坐着个年轻的带点混血的男人, 听见声音, 他碧色的眼睛抬起来扫过周决明一眼。 周决明坐下后向他们两人微点头示意:“陈先生,季先生。” 陈跃谦挺客气的笑了下,问他喝什么。 “白水就行。” 陈跃谦轻打响指,一杯温热的水被服务生轻轻放置于周决明手边。 陈跃谦在对面看着周决明, 没有多余的客气寒暄, 直接开门见山道:“江诫的事情, 你知道的大概到什么程度?” 周决明却先问他, 话语中是他惯常的客气和淡:“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还这么准时的给我打过电话来。” 陈跃谦又笑了下:“是江诫猜的,他身边有个技术好手, 知道你订了机票。而且,他应该也在你身边安了人。” 陈跃谦摊摊手:“他前后一联系,大概就能猜到。” 周决明轻皱皱眉:“你能联系上江诫?” 陈跃谦摇摇头:“他现在作为被告方是被控制住的,我们是通过宋肴然——就是他身边那个很厉害的法学计算机双修的人才联系转达的,应该是除了宋肴然之外的人,都见不到他的面。” 周决明手两手交叉搁在桌面上,玻璃杯壁升腾起淡淡的水汽,映出窗外暗沉的天色,周决明淡淡开口:“很多信息在网络上并不公布,我知道的其实也相当有限。麻烦你,可以告诉我整件事的来源经过么?” 陈跃谦告知的事情,和周决明大致预料到的出入并不大,但具体细节多些。 江诫对娱乐传媒行业根本没多大兴趣,最开始创办沉海这个公司,也只是为了用最公开正当的方法打击江朝海的自大、盲目,从江朝海对自己20多年的强制监控中破牢而出。 但去年冬天,江朝海强硬的逼迫江诫作为联姻工具牺牲,是江诫计划中的意外的一环。那次的突然事件,也让江诫在春节前露了底,让他首次直接且强烈的反击了江朝海,甚至反过来让江朝海吃了闷亏。 江朝海这种极端自我独断的人,自是不会忍受别人踩在他的头顶,尤其是这人还是他自己的儿子——江诫。 所以他费了好几个月,布了个大局,送了江诫一份“大礼”。 说到这里陈跃谦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季青越,两人对视半秒,他才回过头来再次开口:“江诫这次的项目不小,且同期还在维持公司其他方面的正常运营。所以上半年影城招标的时候,资金有些顾不过来。我和小季商量后,作为江诫的朋友,便资金入股了这个项目。” “这次的事情,说实话,被他们算的挺巧的。5.23号那天晚上,正好一期完成,又是大雨预警。工地本来是在放假,管理人员、安保人员连同临时工都全部走了。但A栋那几个工人想抓紧时间赶夜工,据说是报给了他们的管理人员征得同意,所以那十多个人半夜都还在工地上。” “工地在郊区,人烟稀少,还下着雨,出事后隔了好几个小时才有人发现报.警。消防员赶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那天上午从垮塌的框架底下挖出十来个工人,9死5生,活下来的那5个中也有俩落了终身残疾。” “第二天江诫中午过去,刚到建筑工地大门…人家故意老远吼一嗓子,就都知道他就是大老板。所以他还没进事故现场,就直接被那里的工人家属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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