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袖仿佛生活在冰火两重天,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像是生了某种怪病,叫他的额间都渗出了汗——明明拥有着人类的躯体,却偏要与最原始的兽|欲做斗争。 白袖双腿发软,肩膀也在抖动,偶尔从鼻腔间泄出短促的哼吟。 …… 时间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恍惚间,冷汗打湿了白袖的后背。 他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战栗。 谢松原长长松了口气,一只手僵在空中,顿了顿,才小心地拍了拍白袖伶仃消瘦的背脊:“好了。” 白袖闭眼深呼吸。不等脸上的红潮彻底褪去,便松开了抱着谢松原的手,向后退了半步。 周遭的气氛依旧暧昧而胶着。 谢松原低头看他,轻声问:“在椅子上再休息会儿?” 白袖摇了摇头,张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 “我……” “啊!——”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又惊恐的女声陡然自走廊传出! 凌乱的脚步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快靠近,伴随着语无伦次的哭叫:“救……谁能救我!”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白袖率先反应过来,飞快拉开办公室门把手,冲了出去。 谢松原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很快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冬天臃肿的厚棉衣外套,靠近腰腹的地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几道,露出里边白花花的棉芯,还有紧跟着淌出来的血。 因为受伤,女生跑步的姿势有些笨重。 她慌不择路,误打误撞地闯进本应空荡荡的教学楼,心中已经不怎么抱有希望,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人。 她瞪大眼睛,就像看见了救星,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去。 “帮帮我,求求你们!” 走廊转角处应声响起奇怪的窸窣声。 女生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 那是一只变异后的节肢昆虫。 它长着扁椭圆的脑袋,带有绒毛的弯曲触角长长地向前伸展,如同信号探测器。身子纤长,魁梧得可怕,甚至比接近一米九的谢松原还高上不少。 昆虫的口器形如一对夹钳,两边的粗颚质地宛若金属,可以灵活地张开又合上,好似马上就要夺人性命的镰刀。 谢松原神情微变:“……红火蚁。”
第6章 【已修】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只红火蚁大到了惊人的程度。 它的表皮像是某种半透明质地的铠甲,散发出油亮的光泽。红得发黑的柄后腹内部盛满了沉甸甸的有毒液体,腹部的尾端还长着尖刺,明显来者不善。 此时此刻,红火蚁距离他们不过十米。身体前倾蓄势,随时要朝他们扑来。 白袖目不转定地盯着它,显然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低声道:“你们,后退。” 谢松原扶稳女生摇摇欲坠的身形,示意对方一块后撤,从善如流地提醒白袖:“红火蚁毒性很强,注意别被它蜇到。” 虽然他也很想帮忙,但谢松原心里清楚,自己的存在大概只会给白袖添乱。 白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在观察红火蚁的弱点。 这只虫子大,他的雪豹形态更大。 白袖一旦变成兽形,势必在走廊里伸展不开,所以他只能用人形和对方打,而且要速战速决。 ——毕竟人类一划就出血的脆弱肌肤,和变异动物坚硬的表皮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但人也有这种笨重的东西比不上的地方,那就是机体的灵活和敏捷性。 白袖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流连在红火蚁的各个关节处。这些地方连接着它的头、前胸和肚子,是红火蚁全身上下最细的地方。 红火蚁正为发现了更多的猎物而感到欣喜若狂,一双拳头大的黢黑眼睛里射出凶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它动作一顿,锁定了面前的目标,竟是迫不及待地主动发起攻击,爆冲而来! 巨钳般的颚齿转瞬逼到近处,红火蚁的口器凶猛而兴奋地挥动起来,在空中敲击得邦邦作响,像是夹钳的两个尖头,对准了白袖纤细的腰身—— “小心!”正聚精会神看着这幕的谢松原不禁叫了出来。 他毫不怀疑,任何猎物一旦被这对“巨钳”夹中,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咬合巨力完全能把对方拦腰截断! “咔嚓!” 红火蚁的口器重重合拢,然而它预料中鲜血四溅、肉身分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白袖在军中专修过近身格斗,身体的柔韧度、爆发力都极强。 他姿态轻盈,速度比红火蚁更快。其他两人一蚁都没反应过来时,他已是一脚蹬地借力,侧身悬空,飞快躲开了红火蚁的冲击。 短短一秒内,形势扭转。 白袖在空中一记翻身,猛地骑坐在红火蚁头上,修长的双腿径直夹住对方那颗硕大的头颅,用力一绞! 咔嚓! 这回才是实打实的脆响。 谢松原感觉眼前一片缭乱,白袖的动作快到他根本看不清。 几秒过后,只见红火蚁的脑袋直接从胸腹处分离开去,那刚才还耀武扬威、凶到极点的巨虫就这样没了声息,轰隆—— 整个瘫倒在走廊地面。 前后甚至没花掉半分钟。 谢松原和女生都愣了——尤其是谢松原,顿感自己对白袖的残暴程度还不够了解。 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拽着女生朝前走了半步:“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出去吗?” 谢松原感到有些不妙。红火蚁是社会性昆虫,一般不可能单独出来。当他们看见一只时,就说明…… 受伤的女生倏然惊惧地开口:“不,不要出去!外面全都是这种蚂蚁。整个学校,操场和小路上到处都是!” 果然。 白袖蹙起眉头,说:“既然这样,你们先别出去了。看情况,蚂蚁应该都还在室外。” 正说着话,白袖的手下之一匆匆跑进了走廊。 看见地上多出来的一只死蚂蚁,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换了神情,冲白袖说:“长官,外面突然出现了很多具有攻击性的变异红蚂蚁,粗略目测很可能超过三百只……整个学校都乱成一团了!” 三百只…… 白袖神色一凛:“知道了。其他人呢,你去通知没有?” 手下擦了把汗:“这些蚂蚁一出现,我们就开始驱赶蚁群,我刚才突然想起来,要过来通知您。信号弹已经发出去了,其他人应该很快就到,长官——” 话说到一半,白袖便开始解起衬衫扣子,一边朝教学楼大门口走:“你过来,跟着我。至于你们……” 他回头看了看谢松原和那女生:“在这里躲好,除非我叫人来接你们,否则不要出来。” 说完,一条腿已迈出大门。 谢松原:“等等——” 出去就出去,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是不是太限制级了。 谢松原想都没想,伸手挡住了女生前方的视线:“非礼勿视。” 女生:“……?” 好在白袖没有再脱下去。他只来得及捏住衬衫下摆,将衣物翻卷到胸口位置,下一瞬间,深色的长裤便在顷刻间被撑成条状。 白袖整个人迅速从衣物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像是一阵云一样,变化成他那足有小山般精壮优美的修长兽形—— 一只威风凛凛的雪豹。 手下也紧跟着追出去,变出第二形态,加入战斗。 谢松原跑到门边查看了下外面情况,迅速关上面前的玻璃大门,回到女生身边。 “走,我先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和白袖选的这个教学楼位处偏僻,那些红火蚁还没来得及大批抵达这里——不过估计也快了。 玻璃大门虽然暂时关上,但门没有锁,还是不够安全。 为了保险起见,他将女生领到了走廊深处的一间教室里,关好所有门窗后,冲对方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找哪里有急救箱。” 刚才他就简单检查过女生的伤势,对方还算幸运,估计是外边穿的棉衣太厚,那伤口看着吓人,流的血都把露出来的棉芯给染红了,但并没有伤到内脏。 谢松原示意女生用糊了血的棉衣按压紧自己的伤口,阻止继续出血,说完这些,起身要走。 女生却一下拉住了他的衣角,恐惧地摇头。 “你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 谢松原的表情出奇的冷静而温和,也没有生气,只是道:“不管是伤口感染,还是失血过多,在这里都不是闹着玩的。我去找东西给你处理一下,好吗?”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语气竟莫名有种使人信服的力量,或者说……让人感觉很专业。 女生愣了一下,慢慢松开拉着谢松原的手,含泪点了点头。 谢松原抬头看了眼周围:“很好。我走的时候,会帮你把门锁上。如果遇到了闯进来的变异生物,你就想办法躲起来,藏在桌子下面。” 他进来前也看过了,这边的锁是老式的圆形锁,锁把手中间有个突起的按钮,按下去再把门带上,门就会自动反锁。 谢松原离开了教室,心中一边默想,普通教室应该不会有急救箱这种玩意儿……或许校医室、实验室、部分教职员工办公室里可以试着翻翻看。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谢松原早就做好了就算有东西也会被人提前拿走的准备,不算太过失望。 聊胜于无的是,他在五楼实验室的消毒柜里找到了套用来做解剖的手术刀具。 谢松原盯着它们看了几秒,最后还是抱着“万一能防个身”的想法,挑了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放进外套的口袋里,沿着楼梯飞快往下走。 到了一楼,双脚刚踏上走廊,就远远听到女生悚然的惊叫。 ——对方肯定遇到了危险。 谢松原朝声源传来的方向快步冲了过去。 教室靠近走廊的一面墙都是实的,边上没有窗户。谢松原直等跑到后门门口,才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见了内里的景象。 房间内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直径足有两米多长的蜘蛛! 谢松原定睛再看,发现教室另一侧的窗上破了个大洞,旁边散落了一地的碎玻璃。 看来就是从这里闯进来的。 屋内不断响起女生难以自制的啜泣。谢松原从小窗里看不见她的身影,视野下方只能瞧见三四张并拼在一起的桌子。 女生就躲在桌下,因为空间狭窄,巨蛛弯不下腰来,又无法用附肢挪动,一时间也不能耐她何。 教室内一片狼藉,桌椅都被撞倒了大片,一人一蛛间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谢松原下意识地扭了扭门把,拧不动,才想起自己走之前“好心”地替对方反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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