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认贼作父……妈吗。 趁着幼年大王蛛和易覃纠缠在一起的功夫,谢松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 小桃的嘴巴还在流血。 细细的血丝从它的嘴角缝隙中流了出来,小桃不复刚才威风凶狠的模样,一张长满了小排尖牙的嘴噘了又噘,摆出一个极委屈的下弯弧度。 它好像被吓到了,疼得在谢松原嘴里“呜呜”地叫,如同受欺负的小狗,窝在谢松原的掌心里,使劲去蹭他的肚子。 谢松原只好挠了挠小桃的“下巴”——大概是靠近他自己手掌肚的位置,哄它说:“很疼是吧?哦……哦。马上就好了哦。” 说完,兀自沉默了两秒,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带孩子的家长。 远处,一白一黑、颜色差别分明的两团影子还在激烈争斗。 谢松原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蜘蛛这边也不是完全压倒性的胜利。 它们到底才从卵袋中出来没多久,不像成年蛛那样,拥有着成熟又老练的战斗经验。 与之相反的,易覃能在溪城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前期肯定少不了一番争斗掠夺,要论实战能力,真不一定比这群以数量占据优势的蜘蛛弱。 这场战斗中的双方都是“流体”的。它们看似是一个整体,里边却包含着无数个小小个体的分工作战。 两边的蜘蛛和蚂蚁幼虫彼此渗入到对方的“躯干”当中,从谢松原这个视角看去,就像是两股突然被注入到水杯容器里的黑白颜料,看似不可互相融合,却又紧密地掺杂在一起。 它们的身形此起彼伏,简直就如同一团气势汹汹的旋风。 一会儿白色在上,看着数量更多,一会儿黑色的又涌冒上来,覆盖住了下方的白色。 陆续有死掉的幼年大王蛛和白色幼虫掉在地上,马上就被凶残的对手腾出心神,分食吃掉,以此来补充体力,画面堪称残忍又壮观。 如果不是他此刻还被困在地下,蚁穴又眼看着面临塌方危险,谢松原还是很有想要停下来观察记录的心思的。 可他现在完全没有那种心情。 虽然来自于易覃的威胁看似是过去了,可眼下的真正危机还没有结束。 幼年大王蛛们拖住了易覃,谢松原却依旧无处可去。 他想要去找白袖,也知道对方现在估计也正寻找着自己,可这蚁穴内部的结构如此复杂,道路又这么繁多,他们要如何才能碰上对方? 谢松原在脑海里敲了敲门:“说话。你不会又被切信号了吧?现在该怎么办?还有,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些突然跑出来的蜘蛛又是怎么回事?” 神那边隔了半晌才有回音:【蜘蛛?哦,看来它们已经到了。我之前就告诉你了,你多了一群孩子,你忘了?】 【获取任何生物天赋,都是有相对副作用的。比如你拥有了小桃,就会不时感到饥饿,想要疯狂地不断进食。你搞死了大王蛛,获得了它的[绞丝]能力,就有责任,也有义务负责照顾它这些还没达到完全成熟状态就出袋的孩子。】 谢松原诧异:“可大王蛛不是我杀的。” 神语气平平:【你不遇到危险,怎么会叫我出手摆平。我不出手,角蜥怎么会出现。角蜥不出现,大王蛛怎么会死……追根究底,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唯一的赎罪方法,就是替大王蛛照顾它的孩子。】 谢松原:“……” 【别挣扎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答不答应,因为你现在身上正散发着大王蛛母体信息素的味道,它们会一直凭借着本能追在你身后,跟踪你,尾随你,紧追不舍……】 “停。”谢松原说,“越来越像恐怖片了。” 神顿了一下,还是继续把剩下的话讲完:【直到你承认它们的存在。】 谢松原决定换一个话题:“先不聊这个。那另一件事呢,我为什么会听见那些蜘蛛说话?” 【这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的身上出现了雌性大王蛛的器官,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成为了半个蜘蛛母体。你的身上散发着大王蛛的气息,并且这些气息会让幼体蛛们觉得,你就是它们的妈妈。】 【母体与子体之间,当然会出现心灵感应与信息交流,不信你试一试,你也可以和它们说话,而且,它们也听得懂。】 谢松原:“。”很好,很魔幻。 不过神的这一番话,也给他带来了一些灵感。 那就试试。 谢松原随机叫住了几只溜溜达达从他面前路过的小型大王蛛。 小蜘蛛们发现妈妈在叫自己,惊呆了。 几只毛茸茸的细腿轻巧又飞快地倒腾不停,热情地飞奔到谢松原的面前,高高立起身体,做出一个类似于立正稍息的姿势。 它们圆溜溜的乌黑眼睛直直地看向人类青年,欢呼道:“妈妈!” 谢松原揉了揉太阳穴:“呃……大家好。请你们帮个忙,可以吗?” * 片刻后,几只小蜘蛛兵分好几路,好似聪明敏捷的士兵一般,矮又娇小的身形迅速拐进谢松原面前的几条岔道中。 按理来说,蜘蛛这种生物的方向感要比人类强多了,所以谢松原派它们出去寻找其他的失散人员。 按照神的说法,因为它们彼此之间的生物信息素吸引,小蜘蛛们能感觉到他的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它们可以一路从防空洞追到地下蚁巢,还能通过那么复杂交错的蚁穴通道,准确地找上门来。 幼年蛛们出发后没多久,谢松原就闭上了眼睛,试图感受神所说的那种“心灵感应”。 过了片刻,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一副简陋的地图。 他的面前是一块光滑平整的黑屏,而在平面上端,则赫然出现了几条彩色的线。 彩色线条们分成了几条路线向前行进,代表着几波小蜘蛛的路径方向。 他居然能感觉到……它们都去了哪里。 这种认知很奇妙,好像这些幼蛛确实和他之间存在着某种天然搭建起来的联系通道。 他完全可以顺着这些路线,跟在幼蛛们的身后追出去——如果它们找到了人的话。 这个新发现让谢松原不禁精神一震。 他回过头,看了看那已经纠缠打斗到蚁穴的通道入口,眼看着就要从洞口边缘掉下去的虫潮和蛛群。 谢松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不再浪费时间,离开这里寻找白袖。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作为这群幼蛛口中的“妈妈”,让它们来对付难缠又凶狠的易覃,自己却狠心地将小蜘蛛们抛在后边,实在有点……不太道德。 况且,就算再自私点说,仅从自身的利益来考虑,他也觉得这些幼蛛很有用。 光是看着脑海内这张模糊又粗糙的“地图”,谢松原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应用方法。 这种既能近战暴力输出,又能担任探路侦查兵角色的帮手对目前的谢松原来说相当珍贵。 让它们和易覃“同归于尽”,实在有些太过暴殄天物。 但是……要怎么才能让它们摆脱易覃的虫潮呢? 大王蛛们和白色的蚂蚁幼虫实在纠缠得太紧了,几乎可以说是密不透风,让人连可以插/入进去的缝隙都找不到。 谢松原正愁无处下手,再一眨眼的功夫,他刚才的担忧就成真了。 易覃和幼蛛们打得太过凶猛投入,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距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 易覃生怕谢松原趁机逃跑,每隔上一段时间,都会想方设法地找到幼年大王蛛之间的薄弱漏洞,试图从它们当中突围出去。 然而每当他那由白色肥虫组成的手臂刚在大王蛛的包围下突围不到半米,马上又会被已经吃得上头的幼蛛们迅速发现,把他鬼鬼祟祟的虫身重新覆盖。 易覃越发被这些难缠又难打的臭蜘蛛激得暴怒烦躁。 他不明白,这些死蜘蛛为什么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阴魂不散地从防空洞内追过来。正如他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会为了自己认定的“妈妈”变得如此疯狂又失去理智。 虫形男人怒吼一声,奋力地一头扎进蛛群之中,溅起一团淡淡的血雾。 估计是根本没有空隙去看脚下的路,它们打着打着,居然同时脚下一空,从洞口滚落下去。 谢松原:“……” 他跑到洞边,朝下眺望。 那团黑白交织的“雾”在下落过程中砸在一块从土壁中凸起的石块上,顿从正中间四分五裂开来,于空中纷纷摔散,掉落到地面各处。 此时,蚁巢洞穴内的震动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 谢松原不知道这种震感究竟来自何处——地底吗?可蚁后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现象? 那条先前就出现了的缝隙开始不断扩大。 它逐渐变宽、变长,在洞穴内部的地面上显现出黑黢黢的截断面。 像是有什么来自深处的某种力量在撬开这块地下的泥土层,露出了它森严的无底巨口,要把所有东西吞没。 地面呈现出了倾斜的姿态,一面高,一面低。 所有堆积在高处的物品全都在咕噜噜地顺着倾斜面向下滚落,包括堆放在洞穴角落里的、被蚁后吃空了的物资箱,还有那些在之前的战斗中死去的生物尸体,以及蚁后本虫。 谢松原眼睁睁地看着,蚁后肥圆臃肿的身形在地面上费力地重重滚动几圈,“砰”的一声,直接砸进那道黑沉沉的缝隙里。 它肚子还有部分残余的幼年婴面鱼,以及许多还没来得及孵化出来的,成千上万的粉色鱼卵。 小婴面鱼们惊恐地在死去的蚁后腹部中挣扎起来,拼命用头顶着它肥厚的肚皮,想要挣脱束缚,逃出生天。 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最后跟着那它们曾经赖以为生、无限风光的“培养皿”一起坠入深渊。 与之一块儿掉进去的,还有那经由白袖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的简易□□。 “噗通!……” 不知是不是谢松原的错觉,他居然在那道缝隙的下方,听见了一声声沉闷的重物落水声。 ……下面是有水的吗?谢松原一怔。 然而他也无暇细想那么多。 眼看着,那些幼年蛛也要掉下去了。 它们天生就是攀爬的好手,原本应该不受什么影响。但地面上的震感太过强烈,总是将这些轻飘飘的幼蛛反复震到空中,再让它们坠落下去,情况看着很不乐观。 谢松原在这时忽而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可以用蛛丝。 青年飞快从手心中释放出一条麻绳粗细的长长蛛丝,一路从洞口边垂了下去,搭在洞穴的地面上。 幼年大王蛛见到妈妈来救它们了,自然是一片惊喜,纷纷跳到谢松原递下去的蛛丝上端,顿时轻松得如履平地,沿着那根绳子飞速攀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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