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i身,伸出修长指尖,戳在塞缪尔的胸口。 然后一点一点,沿着他刚才的轨迹描摹过去。 塞缪尔刚才画的是一个逆十字。 这东西的解读很多。 有人觉得它代表着受难和谦逊,但更多人却认为它意味着罪恶、杀戮与疯狂。 纤长指尖戳在胸膛上有点疼,塞缪尔却微微仰着头,任由谢眠描摹。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倒映着谢眠的影子。 谢眠低眸与他对视。 “最后一个问题。” 片刻,他道。 塞缪尔:“请说。” 谢眠俯身在他耳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 “Samuel,yeau des heary oe wee.(塞缪尔,你曾听说过我。)” 他说的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 乐园的轮回者来自万千不同的世界之中,交流的语言并不统一,但是在进入乐园之后,乐园之主所创造的法则却赋予了他们能够统一交流的语言。 这就是乐园语——“syssn.” 塞缪尔沉默片刻,镜片后面的眼睛微微弯起,笑道。 “当然,您的名字如雷贯耳。” 他把那个名字在喉咙里绕了一圈,才语声温柔地念了出来,“……蚀骨大人。” 和别人喊他“蚀骨大人”的时候并不一样。 别人这样称呼,大多含着恐惧、震颤、小心翼翼。 塞缪尔的表情依然带笑,没有戴眼镜的另一边眼睛甚至朝他眨了眨,仿佛饱含欣赏,又有些调皮。 唯独没有半分恐惧。 谢眠微微眯起眼。 “你果然认识我。所以,你是乐园里面逃出来的轮回者?还是通过乐园裂缝出逃的怪物?” 塞缪尔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不,我只是这个世界上一名普通的旅人。最多比较热爱艺术。” “我喜欢听眠眠弹奏,看你用绞弦琴弹奏出悠扬的旋律。” “我更想要为你奏响伴奏的乐曲,看你在华美的殿堂只为我一人起舞。” “做梦。”谢眠冷冷道。 这世界上还没有人值得他单独奏乐舞蹈。 ……纵使是那位神灵,想要看他演出,也得是在重要的节日庆典里。 至于是什么节目,得看他心情。 ……好吧,他承认,对于可口的食物可以例外。 但塞缪尔这家伙比他那位前任还不中用。 毕竟,他那位前任好歹能用。 这家伙连一滴都没有。 塞缪尔却不恼,反而笑道:“当然。眠眠,你一直都存在我梦中。” 谢眠表情冷漠。 滚吧你。 没有阳气的人,和幽冥海里那些只有鳞片骨头却没有肉的鱼又有什么区别? 可仔细想想又有些不对劲。 但凡活人就有阳气。 一滴都没有实在太不科学。 他忽然想起乐园里,为了在副本里面更好隐藏气息生存,有些轮回者发明了将自己的阳气隐藏起来的方法。 虽然那些障眼法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但难保塞缪尔不会更加高明的手段,把他也蒙骗了过去。 谢眠还在思索。 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皱起眉道。 “你的同事在找我队友麻烦。” 塞缪尔纠正:“是旧同事。” “给你一个机会,”谢眠垂眸看他,“把你那位同事打发离开滚出这家修道院,别再打搅我们录节目,那么第二轮的舞蹈伴奏,我可以勉强选一选你。” 他饿得有些没有力气,也不想舍弃自己这副来之不易的肉身。 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他观察观察,这个身上到处都是秘密的人,破绽究竟在哪里。 塞缪尔诧异道:“眠眠,你之前明明已经答应我让我伴奏了。” 他顿了顿,看着谢眠有些阴沉的面色,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笑容,道:“好吧,乐意为您效劳。” “……My dear lord.” 教堂的钟声忽然在此刻响起。 “当……当……” ——正午一点了。 塞缪尔起身,敲了个响指,钟声忽然戛然而止。 他仰头看了看头上的彩色玻璃,喃喃道:“希望还来得及。” * 姬语重重撞在墙上。 他闻到了一丝浓郁的血腥味,是后脑勺被撞裂的伤口里流出的血。 “死兔子……”他咬牙闷哼,唇边溢出一点血沫。 早就该知道怪物就是怪物,月兔一族本性又凶残,他在看到对方资料的时候就该拔腿就跑的。 管它什么状态虚弱,管它是不是他节目队友。 怪物和人类,本来就该不死不休。 鲜血从头上流了下来,模糊的视野里,是那只兔子诡异伸长的指甲。还有一双猩红的、嗜血的眼。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那兔子身后,正冷漠地看着他。 可恶……队长不在…… 他作为轮回者的时候,依靠着“真实之眼”的能力,大部分时候都是为队伍发挥侦查作用,自身实力并不算很强。 他们一组六个人,全部顺利逃离乐园,其实很大原因都是因为他们的队长——那是乐园里面最强的轮回者,长期霸占轮回者榜一整整十多年。 听说他们的队长原本不到三年就已经通关了九扇狂欢之门,却没有离开,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在乐园里面停留了很久。 没有人知道他们队长究竟通关了多少扇门,甚至难以想象他究竟积攒了多少积分,大概,连积分兑换系统里面所需要积分最多的“复活之书”也已经足够兑换。 但他们队长却似乎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队长在的话…… 这死兔子还有这个变i态医生,肯定都不是队长的对手。 姬语艰难伸手想去摸地上的手机,却被人一脚踩在了手背上。 他抬起头,就对上柳夜面无表情的脸和猩红眼睛。那两只长长的耳朵垂下。一起垂下的,还有他锋利粘血的指甲。 “草……我草你妈的兔子祖宗十八代……在乐园里为非作歹也就算了……你他妈还要出来祸乱现实世界……” 他沙哑地骂道。 兔子的脚微微用力,医务室里就响起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姬语手机碎了。手里的骨头也被踩碎了。 玻璃碎片刺进血肉里,姬语发出一声低低地闷哼。 “好了。109,喜欢捉弄猎物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医生淡淡声音响起,“时间不多,赶紧处理完现场,我们得回家了。” 柳夜声音透着一股无机质的冰冷。 “是。” 粘血的指甲靠近。 姬语瞳孔剧烈收缩。 他逃不了了。 就在指甲即将刺穿他眉心的时候,一声响指不知从何处传来。 兔子动作骤然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滴·都·没·有w
第92章 魔术纸牌 那一声响指声,似乎给这片地域单独按了停止键。 教堂上因钟声惊起飞掠的白鸽凝固于半空,飘动变幻的流云也静止下来。风声消逝,万籁俱寂。 谢眠看了塞缪尔一眼,勾唇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自述的称呼,“——普通人先生,嗯?” 塞缪尔笑了笑,道:“我确实只是一位普通人。只不过,我走过比寻常人多一些的地方,旅行过更加漫长的时间,拥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知识和经验而已。”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古铜色的机械怀表,单手打开盖子,低头看了一眼,道:“我的能力最多能够维持五分钟。不过,如果是对我那位同事的话,应该只能限制住几秒——” 他合上怀表,抬头看向谢眠,“时间有限,我们过去吧?” 说着,塞缪尔又抬手敲了个响指,一扇门扉在他们面前的虚空里打开。 门后竟是修道院深处的医务室。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速度奔跑过去,需要十多分钟。 谢眠的目光一凝。 先是操纵时间,而后又是空间。 这家伙居然还坚持说自己是“普通人”……呵。 不过现在暂时他还没有时间继续质问塞缪尔更多的事情,毕竟门内的战况十分惨烈。 目之所及,到处是歪倒的桌椅和飞溅的玻璃碎片。 姬语整个人瘫坐在墙角,墙壁上还残留着一道刺目鲜红的血迹。 兔子的指甲刺破它手指皮肤生长出来,扭曲狰狞得可怕,还在往下滴血,食指指尖抵在姬语眉心。 步峥站在医务室唯一一片整洁的角落里,带着金丝眼镜身着白大褂,脸上带着淡淡笑容。 只是在时间停滞中,他的笑容却慢慢显得有些僵硬而扭曲起来。 和正角落里的一人一兔不一样,他还能动,正在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提箱—— 就是速度有点慢,就像是被放慢了十倍的电影镜头。 看上去相当地滑稽可笑。 谢眠嘲讽地勾了勾唇。 却又忍不住想,如果是他身处在塞缪尔的能力之中,会怎么样。 即使塞缪尔的能力最多只能压制到他一刹那,但在战斗之中,很多时候,一瞬之间的失误就能够分出胜负。 这可真是……让人惊讶的能力。 谢眠迈步走进门中,手中的刀在掌心旋转一圈,而后便猝不及防朝着步峥扔了过去。 如同离弦之箭。 塞缪尔瞥了一眼,推了推脸上单片眼镜,侧过头,只当没有看到自己的旧同事受难。 银色手术刀对准了步峥的眼睛而去。 眼睛后面就是大脑。 手术刀穿过去,脑花会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 谢眠淡淡想。 步峥绯红瞳孔剧烈收缩。 他没有办法再慢吞吞去拿手提箱,而是咬破舌尖,低喃了一声让人难以听懂语言。 桌面上手提箱忽然散发出强烈的白光,形成了一层乳白色的结界,笼罩在他身前。 手术刀插在结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无法再寸进分毫。 与此同时,步峥似乎也从时间禁锢之中解脱了出来。 他动作迅速地打开了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银色手i枪。 刚才念诵的咒语似乎对他影响很大,本来作为白化病人,步峥的肤色就比常人苍白,现在更是苍白得可怕,嘴角隐隐有血。 谢眠挑了挑眉,认出了步峥的武器。 蔷薇之枪。 这是步峥的伴生武器。 ——轮回者进入恐怖乐园,在第一次副本的时候,都会随机地获取到自己的伴生初始武器。 不同轮回者的伴生武器的形态各异,会在战斗和通关之中不断进化升级,就像他曾经掌握的“魔术纸牌”,姬语的粉红眼镜“真实之眼”,还有此刻步峥手上银色的“蔷薇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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