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赫尔啊。”米洛尔像第一次听似得,好奇追问,“先生您原来在那呆过吗?” “可不么,鲁德这只手就是在尼赫尔丢的。”旁边一人说道。 “他当初就在失事能源站附近。”又有人补充着。 “听说还和一个冲出能源场的怪物大战两天,所以才引发了地震……” 因为听鲁德酒后吹嘘太多次,每个人都多少能说出一两句,甚至是不同版本的故事。米洛尔配合地惊叹应声,最后又被簇拥着送会里间。 门帘一撩一放,他又被身着侍者服的同伴包围。 “我就说吧,米洛尔,那咸猪手的没脑子又开始说假话了。” “烦死了,为什么不能赶他们走。” “是啊,他们一来,十天半个月都要赖在者,还特爱赊账。” “我们就不能用谢特做的‘辣椒’炸弹把他们炸出去吗?” 同伴你一言我一语,米洛尔安静听着,最后抱歉地笑笑,解释道。 “当然不能赶走啊,是我故意请他们来的。” 此语一出,几人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故意请的? 然而没等问出什么,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打断他们的交谈。 屋外,红脸鲁德表情狰狞,他被佛克斯拦住,正朝着一个僻静角落咆哮。 “你再说一遍?你刚刚叫我什么!” 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米洛尔只能看着高大的人墙仔细聆听中心的动静。 “我说……你这满嘴粪的骗子能不能闭嘴。” 和鲁德截然不同的尖细嗓音。 不刺耳,但配上那独特的讥讽语气,着实令人火大。 米洛尔内心生出股焦急,少有的不顾形象踩上吧台观望。 在高处视野开阔,他一下看清争吵的中心。 鲁德正对的座位,有个戴着防护头盔的男子双脚翘起,嚣张地抖着腿。 通过旁人的讨论声能推断出,鲁德像往常一样描述自己的‘功绩’时,那名陌生客人连续三次打断并说他是骗子。 才几分钟空档,那只是嘴上吵闹的双方竟约着到门外决斗。 “我一定锤烂你的脸!”鲁德酒醒了大半,放着狠话啐了一口痰。 “好哇,来啊,看谁先认输。” 头盔男子不慌不忙,站在十米外昂着头。 裁判与见证人是佛克斯,站在中间举手发号。 “三,二,一,开始!” 一声令下,鲁德蹬着野牛般沉重的步伐冲去。无论是气势还是体格,他都比一个来历不明的瘦小子有优势。 可怪异的是,那名男子背着双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难道说,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正当所有人,包括已经冲到他跟前,挥出义肢拳头的鲁德都这么猜测时,他扑通一声,抱头扑地。 “对不起!我错啦!我不该说你是骗子!” 鲁德:“啊?” 因他猝不及防的认罪,他的对手当即呆滞,四周鸦雀无声。 仿佛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头盔男子挺身一跳,双拳快如闪电,对着鲁德的胸膛就是一顿猛锤。 “吼!哈!” “嘿呀——” “啊哒哒哒!” 声势很足,打击感超群,如果忽略纹丝不动的鲁德,或许会有人愿意为他的攻击买账叫好。 后来还是鲁德看不下去,倒退一步闪开。 “嘿,怎么、怎么样?尝到我的厉害了吧?” 连锤十几秒没造成半点伤害,头盔男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别说鲁德,身为裁判的佛克斯已经憋不出笑了。 “我说,这位朋友,你到底玩哪一出呢。如果真有心赔罪,你还是先向我们鲁德兄弟道歉吧,我想他会不计前嫌接受的。” 佛克斯主动帮两人找台阶下,头盔男却不领情,两手环抱着,倨傲地一仰头。 “哼哼,谁说我要道歉了?反而是他,如果不想染上能源病,马上对我认输道歉。” 听到‘能源病’,一圈人齐刷刷变了脸色,鲁德更是像被重锤胸口,惊恐得连退数步。 “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对方优哉游哉地抠着指甲。 “我刚才把浓度为十的能源物涂在你假胸肌上了,趁现在道歉然后承认你骗人的话,我就帮你消除掉。” 曾受过‘能源病’之苦,不得不截掉一只手和小腿,鲁德光是想到胸口烂成大洞就两腿打颤,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我认输……我认输!我刚才那些都是骗人的,我根本没去过尼赫尔!我、我就是那天路过一次而已!”他声音先是轻,随后越来越响且急促。 佛克斯看傻了眼,良久才反应过来宣布决斗结束。 然而等鲁德讨要消除能源的溶剂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又发生了。 那头盔男摊开手,耸肩嘿嘿笑着。 “我没有能源物啊,唬他的呢,傻大个。” 一种接一种情绪爬上鲁德的脸,涨红得比他喝醉时还厉害。他再也忍耐不住,拔腿勾拳冲去。 “等等、等一下!” 米洛尔在人群里高声制止,正好瞄到路口两个并肩走来的人。 他最先认出那头熟悉的红发,连忙呼喊道。 “伊尔先生,快点阻止他们,那好像是——” 他话音未落,伊尔也未动身,一道奇异光影瞬时闪过眼前,无端掀起狂风搅动空间。 眯眼缓了半晌,他再睁开时鲁德已落在酒馆屋顶不省人事。 方才围观的酒客七零八落倒了一片,只剩摘去头盔的男子,还有他面前多出来的人影。 “该差不多了,别发脾气了。” 一板一眼的声调,隐隐藏着担忧和怒意,就像他银里带蓝的发丝,冷冽但不伤人。 可他劝说的对象把头扭向另一边,并不接受。 “我不要,我要和你分居,我要离婚!我要向你报仇!” 没了头盔,男子声音愈发清晰可辨,也令呆坐在地的米洛尔瞪了大眼。 “金先生……” 他微小的呼唤没能制止那两人火热的争吵。 “我做什么了要你向我报仇?” “哦哟,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更要离婚了!怎么会有你这么没良心歹毒的人!” “如果你说的是我不让你吃太多点心的事,那我认为我没做错。那天你再吃一口,你就要爆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 回合制的口舌之争很快上升到单方面的干架,一个追一个避,最后又升级成互相视为空气的冷战。 好在今日两人不用只面对彼此,而是许久未见的友人们。 提前打烊清场,伊尔在更热闹的酒馆里穿梭,避开各种空中飞行物,终于端着两杯酒找到了目标。 十年前和路加一样被认为死亡的凌禹诺。 放下酒杯,他率先打趣道。 “好你个凌禹诺,不声不响消失十年,没发一条消息,也不叫人捎个信,就让我们这群人不上不下卡着。” 十年过去,凌禹诺相貌没有改变太多,只是乌发转白,曾经的深沉黑眸也透着淡淡赤色。 “你身体……怎么样。”伊尔不禁又问。 “还好。” 凌禹诺先是点头,捧起石雕酒杯观看。 指腹摩挲着杯口裂缝,他思绪不由得被拉回过去,情不自禁感叹一声。 “作为一个半狂血症,还要照顾另一个前狂血症患者,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为这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伊尔失笑与人碰杯。 “但是,你们都还活着。” 二人面对面,伴着嬉闹声相视一笑。 有了这好开头,接下来的谈话顺畅如流水,也是通过凌禹诺伊尔才得知十年前大地震的真正起因。 “法尔兰不是元凶,是那地脉里流淌的能源本身。” “能源本身?等等、先等一下。”伊尔有些转不过弯,拉近椅子往前坐,“你的意思是,他做出那一大通事,还把我那黑心店长研究成那样,全是因为地下的能源?” “主观上是他自己,客观上更多是受它们影响。”凌禹诺接话道,“我当时没有马上失去意识,而是背着他坠落到……不,好像根本落不到底。” 像做梦一直坠落,他沉进比水绵密却轻盈的物质当中。 眼耳口鼻都像洞|眼填满了那些物质,身体受其浸泡,渐渐生出别的感知。 他能说清时间的概念,能牵引住力的方向,曾经无法用语言和概念解释的一切都如攥在手中,完全掌控。 “我听到了声音。” 说到这,凌禹诺因沉思一顿。 洪流般庞大的音浪,缕缕交缠,汹涌奔腾。它们因一种比狂潮可怖的信念联结,能轻易摧毁任何意志,任何念想。 “我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但我确实有听见‘为什么是你’,‘活的为什么是你’之类的话。” 伊尔莫名发毛,强装笑容接话。 “瞧你说的,好像被一群怨鬼缠上一样。” “嗯……是有这种感觉。” 尽管那些怨毒的诅咒不是对着他,但一定是针对一个具体的,曾经存在的人。 他是这么认为的。 往事已过,凌禹诺不想给难得的相聚扫兴,于是笑了笑转移话题。 理所当然的,他被问起这十年间和某麻烦鬼的生活。 其实世界巨变之后,他用了五年才适应这具同样改变的躯体,那段日子连走动都十分困难,不得已销声匿迹,直到前年他才联络上移居另一星球的夏莉,得知家人一切安好。 “后来听说这里有家特别的酒馆,我们就来了。”凌禹诺环视一周,对熟悉的布景直叹道。 “你们是真的很在乎他啊。” 奇葩的装潢,堆满食物的仓库,古怪的营业规矩,一切都维持着原样。 “啧,好端端一群人,都被某个家伙带坏了。”伊尔咬着杯沿发牢骚。 他们正说着,被包围的路加·金发出一声哀嚎。 “啊!我的狗崽子!真的没了?我还说我大发慈悲来接他呢。” 看他反应激烈,众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是米洛尔坐到他身旁。 “金先生,您的搭档它……那天跟着你们掉下去了。” 这下不止路加脸色惨淡,凌禹诺也惊愕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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