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沈知然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慕青篱深深看了他一眼:“她说的那座从小居住的山……是哪座?” 胡老面色为难:“这……实不相瞒,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不过……”他沉吟片刻,恍惚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当初沈知然离开的时候,我不放心她,打听过她的踪迹。听城卫们说,她是从周丰镇的方向过来的,也许你可以往周丰镇的方向调查一下。” 慕青篱没说话,抬眼仔细盯着眼前的老人,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微小的表情。 在胡老口中听到的版本和他在沈知然口中听到的差不多,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慕青篱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故事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劲,单从第三者的角度叙述出来,实在处处都是漏洞。 沈知然在那座所谓的孤山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为何一下山就表现的对俗世如此熟稔? 胡老给他补充了一个沈知然当初未曾说过的细节,他说——沈知然是从周丰镇的方向来的。 周丰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凡人小镇,按理来说,他是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但说来也巧,为了寻找魔种的具体地点,慕青篱前几天才仔细看过云杉城附近的地图。 地图上便有周丰镇这个地方。 但是——周丰镇所在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堪称为人迹罕至,适合隐居的高山。 再远上许多的距离,倒确实有不少荒僻的高山。 但当时的沈知然只是一个凡人,这样的距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 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但到底是什么呢? 慕青篱垂了垂眸,第一时间怀疑胡老话语的真实性。 可他所说的和沈知然说的又相差无几,他也仔细观察了胡老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欺骗、狡诈之意,他几乎可以肯定,胡老并没有欺骗他。 慕青篱低低叹了口气。 没关系,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会弄清楚关于沈知然的一切,为她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他起身向胡老道了谢,从青玄坠中取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牌。 胡老下意识望向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捏着的玉牌,玉牌通体莹润透明,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青”字。 他看不懂这是什么玉牌,但光是看这玉牌的材质,便知道这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胡老呐呐:“这……这是?” 慕青篱将玉牌放在他手中,解释道:“将这块玉牌拿给青玄宗的长老看,你的小孙子自然便能进入青玄宗了。” 胡老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玉牌,喉咙吞咽了一下:“这……这是什么玉牌?” 竟然还能有如此效果? 但是面前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再替他解答下去的意思,他漆黑双眸望向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星空般浩瀚的眸子染上些许愁绪。 他掐了个法诀,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胡老立在房间里,呆呆看着他飘然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完全回不过神。 待到慕青篱的身影几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胡老忽得听到一句轻声的,仿佛被风吹拂到他耳边的清朗声音。 ——“这是青玄宗长老的身份玉牌。” 胡老眸中浮现出两分恰到好处的茫然。 他又取出掌心的玉佩放在眼前看了看。 龙纹凤舞的“青”字赫然在目。 刚刚……沈知然的道侣说什么来着……他说这是青玄宗的长老玉牌? 莫非他是青玄宗的长老? 这样确实能解释他身上高深的修为和能让胡鸣加入青玄宗的原因了。 可是……即使是长老,也不能随意将不符合要求的弟子招收进青玄宗啊。 青玄宗作为正道魁首,不一向是刚正不阿,不会有任何徇私舞弊的现象的吗?! 胡老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某些关于青玄宗的美好滤镜被狠狠打破了。
第54章 沈知然是被头皮上的一阵紧绷的痛感惊醒的。 她迷蒙睁开双眼, 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 原来是一簇头发不知怎么压在了肘下,她翻身的时候刚好扯到了这簇头发, 带来了一阵紧绷的痛感。 她的手指顺利摸到了压住的长发, 小心将它们从身下理出来,细细抚平。 手指顺着长发移到发顶的时候,她的长指忽然微微一顿。 指尖传来明显异于发丝的微凉触感, 熟悉的形状和质地让她很快辨认出了这异样触感的来源。 ——琢君。 她心下一惊,刚睡醒仍旧有些朦胧的神志当即清醒了三分。 琢君怎么会在她头上?她依稀记得……慕青篱不是在炼制琢君吗? 还有——她怎么躺在床上? 她捏了捏眉心,迟来的记忆终于一点点回到脑中。 昨天……她和慕青篱一起来拜访了胡老, 还在胡老家暂住了一晚。只是慕青篱却没有睡觉的意思, 一反常态的非要在庭院里炼器。 她只记得他解下了她头上的发带,说要炼制琢君。 她看了一会慕青篱炼器, 看不太懂, 便觉得昏昏欲睡。接下来的事情, 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沈知然心底咯噔一声, 暗道一声糟糕, 下意识扭头去找慕青篱。 可宽大的床铺上,哪里还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身影。 她额角跳了又跳, 心道——慕青篱这家伙……该不会已经走了吧?! 来不及多想,沈知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匆匆往庭院中走去。 空荡荡的庭院里,哪里还有慕青篱的身影?连带着中央那樽古铜色的炼器炉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她心里暗骂一声,烦躁地跺了跺脚, 抬脚便打算离开胡老的府邸。 还没走出庭院, 视线里陡然没入一片青, 像是干渴焦躁的沙漠陡然迎来一阵江南和风细雨,心中的那点焦灼急躁瞬间消失不见。 沈知然顿了顿, 三两步跟上去,盯着明显是从院外进来慕青篱,声音不稳:“你去哪里了?” 慕青篱眸光浮动,他刚刚从胡老的房间离开,面上看似古井无波,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下的心绪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平静。 他捏了捏额角,心下轻哂。 若是千百年前的他,定然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带头公然违反青玄宗的律令…… 不过更荒唐的事情他马上都要做了,也不在意这一点点了。 他拂散心头的杂念,望向沈知然,目光微柔:“你醒了?我刚刚……只是出去走了走。” 沈知然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定了定神,大脑飞快转动。 带她看了胡老,算是满足了她的心愿,接下来,慕青篱一定就要出发去寻找魔种了。 可她还没想到光明正大跟着他的好主意! 沈知然按下心中又逐渐升起的焦躁:“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发去寻找魔种了。” 她顿了顿,试探般开口:“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出发去寻找魔种了?” “嗯。”慕青篱摸了摸她的鬓发,“你还是先回青玄宗吧,说不定这里会有什么危险。” “很危险?”沈知然眼珠子转了转,“那是不是应该让胡老和我一起离开?” 慕青篱顿时陷入沉默。 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若是真的情况严重,云杉城早便要疏散人群了。 他心下轻叹一声,几不可见地偏了偏头,错开和她交融的视线:“不必,若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波及到云杉城,只是你呆在青玄宗更加安全。” 沈知然没应,她又贴近他两分,炽热的呼吸缠绕上彼此,她歪了歪头,像是好奇的小女孩:“所以,魔种到底在哪里啊?” 慕青篱:“在——” 他顿了顿,忽得抬眸望向她:“歧水镇。” 歧水镇? 沈知然沉思片刻,眸中浮现出些许茫然。 虽然她这两年时间里看过不少灵魔大陆的地图,也基本知道重要城市的分布。但也绝对不可能每一个小城镇都有印象。 她眸中这些轻微的茫然清晰地落进慕青篱眼底。 他眼眸微深:“你不知道歧水镇吗?” 沈知然答得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知道歧水镇!” 可她该是知道歧水镇的,因为那是从周丰镇方向的孤山过来的必经之路。 慕青篱敛下了眸,遮住了眸中的沉思。 沈知然没在意他这难以察觉的轻微异样,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让慕青篱愿意带她一起去寻找魔种? 沈知然这几天思索过这个问题许久,却始终也没能得到什么好的方案。 她本打算昨天晚上彻夜思索,定要拿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结果没想到昨天竟然一夜睡到了天亮…… 那她现在必须赶紧想到一个好的主意才行。 在这千钧一发,必须要拿出方案的紧张时刻,人得潜能总是会被激发出来。沈知然忽得福至心灵,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 偷偷跟着慕青篱太危险,也太容易被发现。如果可以,她还是更想光明正大的跟慕青篱一起去。 但很显然,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沈知然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一直卡在了这里,不得寸进。 但她忽然发现,倒也未必。 若他真的要让魔种进入自己的身体,无异于引虎入室,前途未卜。 即使他心性强大,这样的后果到底过于残忍,他还是有些心乱了。不然他怎么会在慌乱之下提出了延缓道侣仪式这样的蹩脚建议,让她敏锐地发现了那么多不对劲。 对他来说,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末日前最后的狂欢。 见一面便少上一面的。 他怎么舍得不带她一起去? 沈知然心下稍安,她笑了笑:“既然不一定有危险——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慕青篱如意料中那般蹙起了眉,他毫不犹豫:“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眼角垂下来,声音低落,“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慕青篱想都不想:“当然不是。” 她拽着慕青篱的衣角,自然又随意地埋进他怀里:“可是……你一个人做危险的事情,我也会担心你的呀。半月后就是我们的道侣大典,若是正常情况,我们现在应该在一起商讨大典的细节。可现在……” 她的声音猛然低落下去。 “难道要我们半月后再见面么?”她的重音咬在了“半月后”这三个字上。 慕青篱心脏微微一颤,垂眸望向怀里的女子。 她垂着眸,一双乌黑的长眉打了结,紧紧蹙起。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她柔软长睫上似有似无的斑斓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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