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人忧心忡忡,有心想要问一问却都被顾北昀厉声赶了出来,导致再没人敢靠近他的屋子半步。 管家李叔急坏了,顾北昀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顾北昀的爹娘还在世时,李叔就在将军府做管家,眼瞧着他长成独当一面,大败蛮族的将军。 所以他变成这副样子,李叔可以说比谁都要着急,可顾北昀也不愿意见他。 李叔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寄月院里那位郎君,因此他也上门去找过,想让谢岑去劝一劝顾北昀,结果就是被拒了回来。 李叔没了办法,只好去请林子期,他与顾北昀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或许可以劝动他。 林子期承载着李叔和府中所有人的希望,迈入了顾北昀居住的院子中,一时万千思绪涌入。 其实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来过这里了。 自那日得知顾北昀的心意后,林子期就在避着他,生怕一看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会去妒忌他们。 他内心挣扎,在门前静立许久,方才抬手抵上房门,出乎意料的是这门并没有从内上锁,只是刚刚碰上,它就自己开了,带来阵吱呀响声。 “谁?我不是说过谁都不许进来吗?你们是不是都当作耳旁风了!” 怒吼声从屋中深处传出,不仅如此,扑面而来的还有浓郁的酒气。 林子期皱紧了眉头,抵指掩鼻,一时被这冲天的酒意呛得说不出话。 他无视顾北昀的警告,迈步进入。 外间的桌上散落着几个酒壶,东倒西歪,未饮完的酒液还在静静流淌,浸湿了地上铺就的软毯。 林子期眼眉间起了无尽的沟壑,那是他对顾北昀眼下状况的不满与不解。 他只是从李叔那里得知顾北昀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肯见人,但具体原由他不清楚,李叔也含含糊糊,说是跟谢岑有关。 根据这模糊不清的信息,林子期猜度二人可能又是因为什么吵了架,之前那次是因为他的话才吵的,却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何事。 但他并不想去多纠结这些事情,更不想看顾北昀颓丧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烦躁。 “北昀,是我。”他走过屏风,没注意到脚边躺倒的酒壶,一脚踩上差点被绊倒。 林子期下意识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冷不防被人突然拥入了怀中,酒气深重,仿佛泡在了酒坛子之中。 “你做什么?”他立马就要推开人,却被人拥得更紧,热气喷洒在颈项间,痒得他要躲,更燥得他想逃。 下一刻,天旋地转,他整个人都陷入进软实的被褥中,身子更被另一个人所压制住。 力量太过悬殊,林子期无法反抗,被迫承接住身上那个酒醉的人。 他呼吸粗重,哑着嗓音,酒味充斥在一呼一吸之间,醉人更醉心。 “别走,留下来陪我。” 林子期呆怔住,一时间没再反抗,更连句话都说不出了。 “我好难过,陪陪我。” 话音嘶哑不堪,带着哭声,更兼有疲惫。 曾经那样凛如冰霜的人现今在他的身上寻取安慰,宛若受伤的猛兽卸下了防备,将柔软的肚腹尽数暴露在人前。 这样的请求林子期无法拒绝,更没办法见他如此难过伤心,他缓缓抬手至顾北昀的背脊上,柔柔抚下。 这事他做来还有些不习惯,从前他喜欢顾北昀,但却半点越轨的举动都不曾有过。 即便是彼此相拥,可那时他的心中也不是如现在这般有着异样的念头,一个不该有的念想。 顾北昀意识不清,感受到背脊被人抚摸,一时心头更加酸涩,“阿岑,再多摸一摸,连同我的心一起。”他扯过那只手就往自己的胸前去。 可身下的人哪是他口中的“阿岑”,林子期诧然失色,这才明白顾北昀根本没认出他是谁,而是将他认做了谢岑。 随着他的拉扯,青色的衣袖在林子期的面前忽闪而过,他瞬间难过得不能自已,原是因为他穿了那人最喜欢穿的青色,所以才会被他认错。 眼泪在无意识间充满了整个眼眶,实在太过苦涩了,林子期心痛到无法呼吸,反手掩面,无声而泣。 他以为这几日不见面,他就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对待这件事。 但其实不能,他还是过于脆弱了,仅仅是在顾北昀的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我不是谢岑。”林子期擦去脸上的泪水,收回被顾北昀握着的手,没费什么力气就推开了那神志不算清醒的人。 顾北昀酒醉得厉害,被推开后他也没怎么反抗,仰躺在床上,喃喃出声,“阿岑…阿岑…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林子期起身就走,却又蓦然停住,回过身子给顾北昀盖好了被子。 他做不到对顾北昀的痛苦视而不见,出门前,林子期拭去泪水,扶着房门用力呼吸了好几下,才让难过不至于扩散得更加厉害。 之后的几天,林子期经常会到顾北昀的屋中看护他,只是再不曾穿过青色的衣衫。 顾北昀就这般颓唐了几日,在林子期日复一日的精心照顾下,某一日晨起时突然就恢复了正常。 “多谢…”顾北昀知道他自己这几日有多麻烦,不仅对着林子期大发脾气,更是将自己的满腔怨气通通施加给了别人。 林子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用谢我,府上就我这么一个府医,若我不看护好你,那便也没人能保下你这条命了。” 顾北昀苦笑,无言以对,喝了这么多酒,有的时候他确实觉得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 意识空白,神志飘忽,甚至还看到了谢岑的身影。 但他也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谢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不起。”
第56章 宫变 林子期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句话顿住了动作,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没什么可对不起的,这几日照顾你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顾北昀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之前你跟我说…谢岑下蛊的事情,他承认了是他下的,我也在他胸口处看见了那三颗红痣。” 林子期停滞住,在无意识中攥紧了拳,他脸上的表情复杂不已,有委屈,怅然等等杂糅在一起,就像是被掩埋许久的真心,在即将陨落之时被人发现了。 因他低着头,顾北昀也没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以为林子期还在生气,“对不起那时没有相信你,还冲你发了火。” “没事…”林子期仍旧垂着头,“既然就是他下的蛊,那解药应该也在他的手上吧。” 顾北昀:“应该吧…等他交出解药,我便跟他再没有关系了。” 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几日,将自己与谢岑的过往在脑中细数了无数遍,每一遍都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还记起了宋白那天说的事情。 他救下谢岑的那一天。 记不清是在谁的府上了,追着他奉承的人实在太多,顾北昀心烦意乱,刻意避开了人,绕到了一片有湖水的地方。 不曾想那里不只有他,还有别的人在。 两个华服男子步步逼近青衣男子,口中骂骂咧咧,“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像你这样的人配来这里吗?赶紧给我滚出去!” 旁边的男子应声附和,“就是就是,滚出去。” 顾北昀站在一颗树后,远远地观着这一幕,没有动作,他见惯了这种事情,欺负弱者是常态,屡见不鲜。 他刚从边疆归来,不清楚晋州城内的状况,并不想多管闲事,转身将走时,不知怎的却与那青衣男子对上了视线,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 顾北昀还未来得及细看,那人已落入了湖水之中,扑腾起来。 那一眼他其实并没有看清什么,但却感受到了那人的迫切,以及渴望。 是了,渴望… 当时他以为他是渴望自己能去救他,现在知道一切再去回想,那眼神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在套他过去,利用他的怜悯之心。 顾北昀身随心动,见人已慢慢沉了下去,赶忙跳入了湖中,试图去捞他,尽管他并不会凫水,但他还是跳了进去。 初春的天气,穿着单衣不觉有异,但甫一进入湖中,料峭之意侵入体内,饶是顾北昀这样健壮的身体都不由颤了一颤。 好在湖水不深,他勉勉强强能露出个头,捞过那人的腰腹就将他抛上了岸。 后来一阵兵荒马乱,顾北昀也没再有机会看那人一眼,就被人拥护着走了。 如今想来,蛊毒应就是在那时所下的,谢岑以身为饵,只为了钓出自己这条大鱼,之后药堂偶遇的种种事端,也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步步走进圈套。 为诱自己怜惜,刻意装出副柔软模样,又如观赏好戏一般,看自己傻傻的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心动难言。 一切皆跟他所说一样,不过都是他的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将自己打入尘埃。 想通这些事情,顾北昀也就恢复了正常,心伤虽难愈,但并不是不能好,只要见不到他,不想着他,总归能恢复如初。 林子期弄不清他的心境如何,听他这般说,也只点点头,就要离开。 这时李叔从院外进来,打断了林子期要离开的步伐,他步至顾北昀的面前,道:“将军,苏大人在外面求见。” 苏大人三个字一出,顾北昀便知是谁。 他多日不曾上朝,苏辰清又在这个时候找来,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至正堂,苏辰清瞧见他来,站起了身,迎过来,“你这身子可好些了?” 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外面的人就都以为是他这身体出了问题。 顾北昀:“无碍,今日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苏辰清点头,视线扫过屋中众人,包括跟过来的林子期。 顾北昀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挥退屋中的所有人。 直到最后一个仆人出去关上了门,苏辰清凝住眉宇,面有担忧,“你这几日未曾上朝,应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陛下已经称病多日,不曾出现在人前,听说一直都是由郑贵妃在照料,最开始我没觉察出异常,后来始终见不到陛下,才觉有异。” 顾北昀眼神立变,“这是怎么回事?” 苏辰清神色凝重,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仿佛隔着万千阻碍看到了那座巍峨壮丽的宫城。 “宫里怕是已经出了问题。” 这不是小事,若宫里真的已经出了问题,那么陈旭很有可能已经为人所控。 顾北昀悔叹不已,要不是这几日他因着情情爱爱的事情,忽略了朝中之事,那么或许他们很早就能发现异常的。 “是苏辰鳞所为吗?”顾北昀临危不乱,问出眼下局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苏辰清稍作思索后回答,“应该是,但我派出去的人都打探不到消息,只知道陛下卧病在床,所以宫里的具体情况如何,我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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