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东明幽幽道:“真是好问题,我也期望剑阁的冰狱随我来去自如。” 这让于观真一时语塞,他这才回想起来未东明是实打实在冰狱里蹲了十年,而方小大夫也不是普通的寻常大夫,是被苗疆发过通缉令的男人。 两人无言地看了半天的墙壁,未东明又问道:“然后呢?” 于观真看向他,语气温和道:“还有什么然后,没看见我正在找触发入口的机关吗?” 未东明:“……纸上谈兵我也会,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啧,算是有些眉目吧。”于观真指向墙壁,“你来仔细看,这些火蛾看起来栩栩如生,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飞蛾,而是颜料,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问题。” 未东明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掂量掂量手里发光的蛟鳞,没所谓道:“还真是,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蛊毒蛊毒,苗疆的蛊有千百种,活物死物都有。我听说还有什么石蛊,竹蛊,颜料也不奇怪啊,说不准尘艳郎就是防到这一手,若有人如我们一样手持蛟鳞这等冰寒之物来此,火蛾蛊难以醒来,人就会找寻出口,难免摸来摸去,这时肌肤沾染到毒粉,顷刻间就能暴毙而亡。” “……”于观真下意识收回隔空比划的手来,无语地看向未东明,不过仔细想了想,觉得未东明说得也有道理,毕竟这人对尘艳郎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于是道:“照这么来说,门口已如此危险了,里头不知道是何等龙潭虎穴。” “怕了?”未东明觑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也用不着怕,咱们现在连入口都找不到,说不准只是白费劲,里头有多深的龙潭虎穴,都跟我们无关。” 于观真皮笑肉不笑:“听着真让人安心。” 两人扯了一会儿皮,愣是没找出什么东西来,而这时木屋忽然受到了大力的撞击,震得整座木屋都晃动起来,墙壁上的火蛾蛊愈发明亮起来。 未东明脸色大变:“糟了!快走!” 两人借着蛟鳞逃出木屋,只看到之前那尾怪鱼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在疯狂地撞击着木屋,火蛾蛊就是受到它的攻击纷纷觉醒过来,倘若未东明喊得再慢一些,他们就得面对内外夹击,运气好一些烧个皮焦肉烂,运气差一点就成了铁匠手里的红烧铁片。 两人才游出不过半里,怪鱼发觉他们二人踪影,立刻发起了冲锋,然而它似乎并无伤人之意,只是疯狂地围绕二人打转,叫水波冲得他们俩头晕脑胀。 未东明狼狈逃出,又在水中浮浮沉沉了片刻,见着始作俑者不由得大怒,手中沸火滚开水面,烧出一小片真空,那怪鱼极为警觉,见势不好竟立刻游走。 自觉折了颜面的九幽君怒气冲冲道:“之前钓鱼你嫌鱼小,这条够大了吧!” 这条是够大,全城都够吃了。 “等等!”于观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一把拦住未东明,他心中其实并不喜欢这怪鱼,觉得它甚是面目可憎,然而有几处疑点令他想不透,“你确定要杀它吗?你怎知道尘艳郎是不是就在等你杀它?” 未东明转头看他,一时迟疑:“你的意思是?” “尘艳郎如果当真能料到有人进入木屋毫发无损,却又无法进入其中,使这怪鱼来袭击木屋,那他怎么会不留后手,想不到他人杀鱼的可能。” 未东明恍然惊觉:“不错!他要是在怪鱼体内下毒,你我一动手,说不准也要中招。” 于观真:“……你到底是中过尘艳郎多少毒手,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终于意识到,难怪尘艳郎只有这么一个朋友,除了未东明这种只有别人怕他死的人敢跟他玩之外,其他人就算有九条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未东明摇摇头,十分诚恳:“我也不记得了。” 怪鱼正在远处虎视眈眈,两人知晓今日恐难折返,只好先浮上水面回去再做打算,好在这次怪鱼并不曾追赶来,它似乎的确是在守着那座小木屋。 这会儿天色已晚,未东明抹了把脸上的水,趴在船边皱眉道:“眼下地方倒是知道了,可每每都由着那怪鱼来搅局也不是办法,杀不能杀,拦不能拦,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明日再来了,而且我们不能在木屋之内待得过久。”于观真拧了把自己的衣服,发愁道,“眼下哪怕有点线索也好过自己瞎摸索。” 未东明生怕他殃及自己,立刻声明:“我跟尘艳郎只是酒肉朋友,偶尔放放血的交情。” 于观真哭笑不得,侧头看见未东明怀中的蛟鳞,忽然道:“对了,你把鳞片给我看看,它既是木屋的钥匙,又是地宫主人的随身物,说不准与域也有所联系。” “你该不会是想撇开我吧。”未东明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难道不能我们二人一道研究吗?” 于观真在船上晃晃悠悠,说出了一个让未东明难以拒绝的理由:“你愿意与崔嵬共处一室一整夜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 之前就是崔嵬的线索给予了提醒,未东明倒没怀疑,十分干脆利落地掏出了鳞片:“……归你了。” 虽然的确得到了蛟鳞,但是于观真不知道为何,还是感觉到了一点不爽。 有必要这么嫌弃崔嵬吗!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很快就回到了城主府里,他们逃窜时都沾了不少鱼卵的粘液,一身腥臭味,刚出来时还不觉得,这时才反应过来,赶忙着回去沐浴。 浴桶里的热水腾腾,于观真试了试,温度正好,他掏出一个锦囊打开,里头藏着几只纸鹤,正鼓鼓胀胀地撑开了布料。于观真取出其中一只,在入水前于手中彻底烧毁,脸上没有方才的无奈,反倒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崔嵬来得比于观真想得更快,他甚至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走了进来,看来这只纸鹤的优先级远远高出了于观真的想象。 误闯他人沐浴场所,这是崔嵬始料未及的事,屋内此时满是热水冒出的白烟,还有香料的气味,他看到屏风上的倒影时不觉皱起眉头,坐在边上的桌子旁,沉声道:“情急至此,是什么事?” “我已找到了入口。”于观真言简意赅,不准备浪费时间,“我信不过未东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同进去,只是里面恐怕很危险。” 于观真信不过未东明,一直都信不过,两人合作时的确亲密得犹如一对相识多年的朋友,那是建立在他们两人有共同的目标上,不过之前的经历同样说明,未东明翻脸也是转瞬之间的事。 这么危险的事,于观真不会把性命托付在一个不稳定因素上,更不会寄托在未东明的一念之间。 即便方才没有那只怪鱼捣乱,于观真也会找个借口改日再来。 崔嵬甚至没有问到底多危险,只道:“好。”
第171章 于观真的时间很紧。 他只简单用热水把身上清理了一番,换了套干衣服就走了出来。 虽说等会还要继续下水,但是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总不是那么一回事,于观真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腥臭味,不过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现在就走。” 屏风上的倒影并没有消失,崔嵬这才意识到于观真做了个障眼法,他奇道:“这么急?” “我还没有打算跟未东明翻脸。”于观真挽起湿发,用一枚银卡别好,神情格外慎重,“尘艳郎心狠手辣,经过他手的东西就算原本无害,如今恐怕也带毒。而未东明到底知道多少,谁都不清楚,还不如你我先走一遭,因此绝不能叫他发现。” 于观真抬抬下巴,指向浴桶:“未东明与我心思差不了多少,定然不想与我正面起冲突,哪怕他等会心存疑虑,也绝不至于大摇大摆来找我,很有可能先在外头悄悄查探一番,能骗多久算多久。” 以两人的修为,要瞒过城主府内众人实在轻而易举,就算直接从大门口走出去,只要愿意,守卫就如瞎子差不多。 然而若想不惊动未东明,多少就有些困难了,因此于观真才这般急切,沐浴是最好的时机。 崔嵬静静聆听,平淡道:“好。” 两条月下幽影无声无息地掠过城主府的墙下,轻盈离开了白下城,就在两人顶着皎洁的月色来到水边时,江中正载浮载沉着一条小船,飘来淡淡的鱼腥味。 于观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未东明正四肢大敞着仰躺在船只上,见着两人前来,这才舒展开筋骨,直起腰杆来对于观真打了个笑眯眯的招呼:“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崔嵬站在于观真身后轻笑道:“看来他也信不过你这个坏人。” 于观真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淡,不动声色地磨起牙来:“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倒是未东明不紧不慢地划来船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俩,的确如于观真所言,他没打算翻脸,因此睁着眼睛说瞎话,慢悠悠道:“月下把臂同游啊,如此闲情逸致,怎么半点不念交情,居然不叫上我一道。” “这不是特意腾出地方让给你跟莫离愁。”于观真颇为客气,“免得你又钓鱼时与我唠唠叨叨一大堆。” 未东明脸色一僵,他早知道于观真这人一点亏都吃不得,只是没想到当场被抓包还能这般有底气,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还是没好气道:“那还真是多谢你如此温柔体恤了。” “应该的。”于观真见好就收,料定是甩不脱未东明了,立刻一转攻势邀请入队,“既如此有缘,不如同行?” 未东明挑眉:“正有此意。” 崔嵬对他们两人的斗嘴毫无兴趣,反倒将目光放在了水中,他虽是追捕两人而来,但白下城之事其实更为重要,因此其实并不清楚于观真二人具体要做些什么,直到方才听了来龙去脉,才知晓前因后果。 水底下幽深黑暗,若非是鱼卵定位,寻常人极难找到被鱼卵粘液跟泥土水藻所覆盖的木屋,它的外表几乎完美地跟水底融合在一块儿。正因如此,于观真与未东明之前数次下水才会无功而返,不过成功发现木屋之后再度寻找它就不是难事了。 一来每次靠近木屋时,蛟鳞都会微微发亮;二来木屋毕竟不是活泉眼,不会长腿逃跑。因此眼下虽无怪鱼的鱼卵引路,但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发光的蛟鳞来确定位置。 三人一道下水,正赶上怪鱼离去,它身形巨大,翻起一大片水波,崔嵬遥遥远望,似是若有所思。 未东明对崔嵬的感情非常复杂,有点害怕,有些讨厌,又巴不得见他出丑,这会儿二对一,他势头明显弱上一筹,就忍不住想嘴贱一番壮壮胆气,故意道:“藏锋客果真从不以貌取人,一条似人的怪鱼竟也能看得如痴如醉。” 他才说完,忽感到背后一阵阴凉,回头看见于观真脸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身后这位对崔嵬一往情深,不由得“呃”了声,赶紧补救,立刻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别长了一双眼睛就忙着四处乱看了,还是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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