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柏大人可愿见我?” 当然不愿意。 前几日上朝时有地方上奏,昆州新修河堤还未完工便大片坍塌,死伤无数。而河堤修建所拨的钱财,上到流通之处下到督工苦干,都是工部一手经办的。 张齐敬一个工部尚书,与此事有无瓜葛还未可知。而柏秋行奉命与大理寺同查此事,与这老狐狸当然得避嫌。 今日收到一封匿名信,说是此案有所发现,将他邀约在此。若早知那是张齐敬设下的套,今日他是万不可能来的。 柏秋行看着满桌热菜,不咸不淡道:“你我同为朝廷命官,天子脚下当为天子办事,张大人何必为难我?” “柏大人这可就误会我了。”张齐敬摸着胡子笑言道:“我今日邀柏大人来此,不过是为小聚。既同朝为官数载,只希望大人能多留一些情罢了。” 一听这话,便也明了,这当真是鸿门宴了。 柏秋行起身行礼道:“张大人怕是邀错人了。朝中谁人不知,柏某,最是无情。”话刚落,不等张齐敬再开口说什么,他便起身出了隔间,自然也没有听见张齐敬说的那句“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柏秋行带着后面三人下了楼,在楼梯口驻足片刻,静观着大厅之内的来往过客和酒肉食者。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没从客堂经过,转而撤步去了后门,从后门出了之后对身后三人道:“去找魏忱公子,让他带人过来围住这儿,一个都别让人跑了。” 他偏头继续道:“再回去个人告诉马叔,让他派几个人过来,处理后事。” “是!” 时松茫然地看着前面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消失在人海中,也不知道该跟哪边去。 柏秋行走了一大段才发现后面还有个人,这才认出了时松,他问到:“是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时松挠挠头,回道:“大人您看,两处都有人去了,小的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这不担忧大人安危,跟着大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小的也能保护大人。” 担忧安危什么的都是屁话,他只是想看看美救英雄的戏码。 柏秋行停步侧头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别后悔就行。” “?” 柏秋行时而这个摊位驻足片刻,时而那个摊位停步把物,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围。时松知道那不是错觉,因为真的有人跟着他们。 柏秋行漫不经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姓时名松。” “哪两个字?” “时间的时,松柏的松。”刚说出口,时松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改口道:“松木的松。” 柏秋行看了他一眼,问道:“有区别吗?” “……没区别。”时松当然知道没区别,他只是怕自己说“松柏”,冒犯了这位姓柏的。不过很显然,这位姓柏的并没有在意这些。 “伤都好了?”不等时松回他,他一转话锋突然道:“你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等会儿能不能走,可就由不得你了。” 时松:“?”他依然一副正义凛然舍身为人的模样,慷慨激昂道:“小的不走。为大人赴死,乃小人荣幸!” 时松并不是不惜命,他这么坚定是有原因的。 【即使萧洛钰不出面,柏秋行三两下也能将那些人除掉……】 他跟着这么一个大佬,当然不怕出事儿了。 “还是那句话,”柏秋行若有所思点点头,手上无意拨弄着小摊上的玉坠,“别后悔就行。” 时松跟着柏秋行进了暗巷,溜也溜够了。 柏秋行准备动手了。
第3章 暗巷里只挂着零散几盏灯笼,杂七杂八碎物堆满巷旁,能通人的只有窄窄的一条道。 周围逐渐传来窸窸窣窣和衣服摩擦的声音。时松随手抄起一截断竹,那是整巷杂物中最称手且能自保的东西。 柏秋行偏头看他:“你就准备用这个和他们打?” 时松看着两手空空的柏秋行,困惑道:“……那该用什么?” 柏秋行停足不答,莞尔点头道:“也行。” 他夺过时松手里的那截竹竿,玩味般转了转,随即猛一发力往巷侧房檐上掷去。 利器穿肉声和闷哼声在静巷里显得格外清晰。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些人也不再隐匿踪迹,纷纷从两侧房顶和巷尾现身逼近。 来者皆蒙面持刀,一言不发就往柏秋行身上砍。 “我草我草!!!”时松连滚带爬躲过劈来的长刀,他都快哭出来了。 原著也没说来了这么多人啊! 时松现在都悔死了,早知道刚刚柏秋行问他的时候就跑了。 他只看过黄白书页上的一笔带过,哪儿能知道身临其境后的真刀真枪? 柏秋行躲过蒙面人的袭击,劈手夺下一把刀,一手提起角落鬼哭狼嚎浑身发颤的时松问道:“到底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他快被吵死了,兵器交错声都盖不住时松哭吼的声音。 “大……大大大人,”时松都被吓得口吃了,他歪身躲开对面的横刀劈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的、小的也不想……” 柏秋行将他扔到一旁刚解决完的无人清地,绕身将持刀扑来的两人捅了个对穿。 时松一摸到身下的尸体,又是一阵哇哇大叫。平日死了人他都不敢看,更何况现在还拿人家死人当肉垫,他哪儿经历过这场面? 柏秋行一脸不耐烦:“闭嘴,你好吵。” 时松也不敢继续吼了,他颤颤巍巍拿起身下死人的刀,咬牙看着前面独挡的柏秋行,心里祈祷着萧洛钰赶紧来。 虽然萧洛钰不会什么功夫,但好歹是当今圣上一母所出的亲妹妹,就这一项名头,那些人也不敢动她。 朝堂背后势力交错,若是柏秋行今日死在了这儿,还能维护盘根于阴暗下的无数利益,最后再推个替死鬼出来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萧洛钰在此出了事,那就不是利益上的事了。当今圣上肯定会彻查此时,调查权也不会下落给官员。 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皇亲国戚不同于朝堂官员,前者自是金贵得多。 眼见着柏秋行身侧一人的刀锋就要落到他身上,时松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提刀往那人身上一捅,被捅之人蓦地倒地。 柏秋行听着身侧的倒地声,乜了一眼因为害怕到发抖,正闭眼深呼吸的时松,没说话。 待到最后一个蒙面人解决之后,他才开口道:“可以睁眼了。” 时松闻言急忙把手里的刀甩掉,一直惊恐地看着刚刚捅死的那个人。 要是在现代社会,他可能马上就要跑去自首了。 柏秋行蹲身查看,将蒙面人上下摸个遍,试图找到有用的东西。 他头也不抬地问道:“第一次杀人?” 时松轻“嗯”一声,还神游在刚刚的那一幕。 他刚刚帮柏秋行,不是为“尽忠”。他知道,若是柏秋行死了,自己也没有活路。一条绳上的蚂蚱,容不得他多做思考。 柏秋行缓缓道:“习惯就好,以后只会杀得更多。” 确实如此,朝廷中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柏府内没有几个人手上是干净的。 时松缓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翻着蒙面人的胸膛,呼了口气道:“是张齐敬的人。” 柏秋行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抬头不明所以地盯着他。柏秋行不是不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他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 可—— 他忽地起身扼住时松喉咙,将他抵到墙角,冷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他不得不心生戒备,就连自己都是见了张齐敬后才猜到的,时松这么一个未曾涉世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批人是谁派的? 刚刚才回神没多久的时松又是心里一紧。他本来是好心给柏秋行提供线索,结果被这人反咬一口,心里直叫苦。 我怎么知道的?我连你未来媳妇儿是谁我都知道!你让我怎么解释…… 时松陡然心生一计,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大人,小的,小的会点,能算出些东西来……” 柏秋行显然是不信的,正准备再开口时,时松又道:“大人家中有冤情未解,是为至亲之案。” 此话一出,柏秋行眼中竟有了动摇之色。 八年陈案,早已了结,但其中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只有他知道,那件案子被人动了手脚,真正该处决的人仍逍遥在外。 他如今稳坐御史台,不仅为天子办事,还为那桩旧案,他父母身亡的陈年血案。 柏秋行放了时松,许是默认了,也没再追问下去。 时松顺了顺胸口,突然摸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他抬手闻了闻,是血。 自己并没有受伤,那这血是哪儿来的?他看了看地上的蒙面人,又将视线落到柏秋行的身上,那白袍多了一道红,这血是柏秋行的。 时松跟着小说电视剧有样学样,扯下地上之人的蒙脸布条,殷勤地给他缠上,还故作一副关心的口气:“大人啊,您怎么受伤了……” 柏秋行也没躲开,只淡声道:“如果你没添乱的话,你大人也不会受伤。” 时松:“?” 想起刚刚时松提刀捅人的时候,柏秋行总感觉这小子是故意的,那刀锋擦着自己手臂而去。本来自己能应付得了的,结果被时松擦身一捅,送来了一道血口子。 巷尾传来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松还道是未解决的余孽,心里一紧立马捡起地上沾血的长刀,躲到柏秋行身后持戒备之状。 待来人走近了才发现,是马总管带的一队人。 时松总感觉有哪里有问题,但死活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大人。” “没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死的。”柏秋行接过马总管递的帕子,擦了擦净白的手指,“和以前一样,处理掉吧。” ……和以前一样,时松不禁心想,他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了?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作者从哪儿开始写便只能从哪儿开始认识这个人。 那么这个人在作者未提及之前的人生呢?柏秋行在作者未落笔的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他小时候也是这副脾气? 大概时松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不再是书章上别人挥洒出的笔墨,而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柏秋行不再为虚无缥缈的勾勒所禁制,他以后的人生是得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别人写出来的。 等时松神思完后,他已经跟着柏秋行出了巷子,在繁华街道走了一大段。 时松跟在后面问道:“大人,我们去哪儿啊?” 柏秋行没答他,只忽然停下了步子,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不远处同样停步的女子。至少在时松这么一个对脸有极高要求的人来说,这名女子格外好看,艳绝气质与精致容貌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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