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就算疲乏打个盹,过一会儿也会被晃醒。 但一车二十来个人,居然都睡着了,就连呼吸声都很轻。 周芃只是眯了会儿眼,就被一阵阴飕飕的冷风吹醒。 眼睛一睁,空荡荡的车厢,只剩他一人。 一定是眼皮打开的方式不对! 他静默三秒,又闭了眼,再度睁开的时候,依旧空荡荡。 安静地诡异。 车帘被阴冷的风扬起,吹他一身鸡皮疙瘩。 外头阴沉沉的,灰蒙蒙的浓雾衬地视野扑朔,枯枝像是鬼影摇曳,张牙舞爪。 马车还在不徐不疾地行进,但驭车的人已经不见了。 后知后觉的恐惧感,像黏腻的毒蛇攀爬在皮肤上,哇的一声尖叫还没挤出嗓子,周芃就被捂住嘴。 “闭、嘴。” 是人在说话。 周芃转头一看,泪眼婆娑。 ——大佬! 秋茗一对上他的眼,就忙不迭松开手,惊恐万分地往后退,甚至像是后悔刚刚捂他嘴的行为。 周芃:…… 被反派大佬嫌弃了。 尽管大佬刚刚还一手一个脑袋,但周芃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秋茗好歹是活人。 他当机立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秋茗大腿。 秋茗:……!! 秋茗不敢动,秋茗觉得人类太恐怖,秋茗想回家。 内心近乎崩溃,但秋茗脸色未变,他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先,放手。” 周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不要,大佬救命啊!这里太恐怖了,别丢下我,他们人呢?有没有可能来救我们的压根不是人,只是我们的幻觉,他们会不会一开始就是鬼啊呜呜呜,你想想,这车,这马,不都是纸糊的吗?什么人用纸做的马车啊?那肯定是家里人烧给鬼的啊呜呜呜……”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将他毕生看恐怖片的经验都用上了。 像是为了应景,车帘被风掀开,道路一侧出现了一个烧纸钱的老婆婆,还抬眼对着周芃阴恻恻地笑了下。 周芃:……!! “你……你看看看看见了吗?”他声音抖地不成样子。 秋茗没看见,秋茗也在抖。 因为,周芃下意识在用手指抠他小腿。 秋茗艰难地将腿拔'出来:“你不要说话。” 周芃立马噤声。 “也不要乱想。”更别乱碰我。 周芃笃笃点头。 对啊!刚刚大佬还捂他嘴,不让他尖叫,这里肯定是像寂静岭一样的地方,出声等于出事! 都说相由心生,心底有鬼。 周芃长在阳光下,相信科学,坚定唯物,就算穿越了,就算到了这个不科学的修仙世界,他也不能被玄学牵着鼻子走! 他努力将所见,想象成国产恐怖片,反正到最后不是迷药就是幻觉,不然过不了审不是? 自我安慰后,他觉得—— 那个烧纸的老婆婆可能是他幻想出来的,毕竟他刚刚从纸马车联想到烧纸给鬼这件事。 大佬没想那么多,大佬只是觉得:人类对他说话,他就紧张,他就反应迟钝,他就浑身不舒服,手心全是汗。 见周芃终于安静了,秋茗才道:“他们是人。” 如果不是人,他早杀了,还用得着纠结? 秋茗又说:“但你好像不是……” 周芃:??? 周芃:!!! 秋茗歪了歪头:“我开玩笑的。” 周芃哭丧着脸:…… 大佬您真幽默。 周芃肉`体凡胎,就是灵魂有点不稳,但他确实是个人类。 只是秋茗发现自己靠近周芃的时候,好像恐人的反应没那么剧烈,算在还能忍受的范围。 想了想,还是不砍人手了。 这荒郊野外的,没条件止血,周芃要是流血不止死了,也得算他杀了人。 可惜了。 周芃忍住不乱想,那个烧纸的老婆婆就消失了。 无人驾驭的马车越跑越快,漫天灰雾,像是浓稠的液流,被冲开,拉出长长的流线,似墨色金鱼摇曳的鱼尾。 前方的路很长,好似没有终点,两侧鬼森森的枯木越来越高大,隐天蔽日,环境也越来越黑。 秋茗站在车厢外驭马的位置,眯眸看去。 前面似乎有一道人影,像个鬼一样,穿的白飘飘的站在路中央。 越来越近。 周芃也看见了,他想勒马掉头,但以他对大佬的了解,秋茗肯定会直接撞过去,创死那个鬼! 但大佬勒住了缰绳。 浓雾化开,那道影子也显出身型。 说实话,不像鬼,像仙,白衣飘飘然,长发如泼墨,虽然隔着层薄雾,但那人的眉眼依稀能瞧见些许。 他没看马车上的人,也没打算躲开,只是站在路中央,自顾自地握着一截迷毂枝,另一只手提着一盏明灯,垂敛长睫,盯着自己脚尖,一动不动。 这人的样貌,是形容不出的好看,又隔一层云雾。 周芃觉得,这人还是很像鬼,像个勾人的艳鬼,就像聊斋描述的,吸人精魂的那种。 勾人! 大佬都看呆了。 周芃哪里知道秋茗内心的激动,秋茗是那种很乖很漂亮的长相,但浅淡起来,没什么表情,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秋茗愣在原地,手指忍不住微微蜷起,是他紧张之下,下意识的反应。 少年双唇微动:“……师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宝贝萌的支持!本章评论区给大家发开文红包~ 来,跟我一起念:秋茗是受!周艹凡不是攻!他是来搞笑的(bushi! 关于秋茗,他其实不太正常,天生脑回路就不太一样,没有人类该有的道德观,但很乖(指在师尊面前)
第3章 山海印 但这种愣怔只是须臾静默。 秋茗抿了抿唇,将惊艳激动,又下意识仓惶无措的眸光缓缓收敛。 眼前的人和师尊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还有师尊身上的气息。 但他不信这是师尊。 脚尖勾了勾蜷在身边的周芃,问道:“你看到他了吗?” 周芃重重点头。 “你眼中的他,长得什么模样?” 周芃以颤颤巍巍的气音道:“白衣服,像神仙,手里拿了个树枝和一盏灯,长得贼拉帅。” 秋茗:…… 虽然这描述……算了,大差不差。 看来这东西是个具体的,并非他想着师尊,才着了幻境的道,和周芃刚刚幻想出来的老婆婆不一样。 可能会稍微棘手些。 周芃突然卧槽一声:“大佬!他……他他他朝我们看过来了!” 秋茗抬眼,四目相对。 但隔着浓重邪性的雾气,并不能清晰对视。 对方熟悉的眼神却看得秋茗心惊胆战,像小时候做坏事被师尊逮到后的那种后怕。 但转眼间,灯盏明灭,被白雾包裹,白衣身影也渐渐融进浓雾。 消失不见。 周芃:“那什么东西?这就不见了?” 秋茗:“谁说不见了?他不就在你身后站着吗?” “卧槽!” 周芃一蹦三丈高,猛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再看大佬,唇角微扬起些许弧度,好像……是在嘲笑他? 周芃:…… 大佬,你是不是觉得你挺幽默? 雾在慢慢散开,天空忽然泛起一道金色霞光,秋茗抬头看了眼,眉心微蹙道:“不要告诉他们你看到了什么。” “啊?” 周芃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满车的人都回来了,活人气浓郁,刚刚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 他透过车帘,往外瞄了一眼,大佬正靠在车框闭目养神。 马车停了下来,车内七嘴八舌。 有不少人刚刚经历了同样的事,但他们没有被分配到同一个地方。 幸存者因经历过被妖魔掳走一事,心态坚韧了不少,他们虽恐惧,但还能说清楚话。 有人扒拉着皓清的袖子,颤颤巍巍地说:“仙君救命!我刚刚打了个瞌睡,眼一睁,就剩我一个人了,也不在马车里,我就躺在路上,到处都是鬼影,我就跑啊跑啊,然后看到一个白衣服的鬼,再然后我就被一道金光弄晕,醒来后就回来了,我这是做梦吗?不是吧?太真实了。” 有人开了一个头,其他人也纷纷七嘴八舌地说自己的经历。 都大差不差。 所有被拽入幻境的人,都看见了一手持迷毂枝,一手提明灯的白衣人。 而迷毂枝有指导迷津的作用,明灯能照清前路,乍一看,那白衣人像是想引导误入幻境的人走出去。 车外的秋茗皱了皱眉。 其中还有两个年纪小的仙门弟子,脸色难看地拽了拽皓清的袖子,小声说:“十七师兄,我们也看见了。” 被拉扯进幻境的不只是普通人,还有天玄宗的弟子,这事就不太妙了。 天玄宗在整个红尘中,当数第一,选拔弟子很是苛刻,没点天资根本进不来,哪怕一个洒扫弟子都不简单。 能将天玄宗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入幻境,说明这个幻境有点东西。 皓清一手持剑,一手托着一个金光熠熠的罗盘。 “嗯,我知道,刚刚发现异样的时候,我就用师叔祖给的法器将你们拉出来了。” 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那道金光,就是这个罗盘照出来的。 但秋茗心底清楚,他们能出来并不是这罗盘的作用,而是那道白影没留他们。 “可是……” 小弟子面色难看,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耳根下三寸位置的皮肤。 那里被烙下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记号。 ——竖笔成山,横笔成川,山海相连,水流缓动。 那印记是活的! 进入幻境的这些人都被打上标记了,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 皓清眉目一凛,对外面驱车的弟子道:“加快速度,在天黑前赶回宗门。” 又对面色难看的弟子说:“这是山海印记,你们只是短暂地从幻境中出来,入夜后还会被拉进去,这东西泛师祖能解,你们也别怕,先统计下有哪些人有此烙印。” 泛……师祖? 姓泛? 默默听着对话的秋茗念了几遍这个字,忽然想起,他怀中名单上第一个人……似乎就姓泛。 秋茗不动声色地对车厢内的周芃勾了勾手指,周芃弯腰走了出去,秋茗扯开他衣领,抿了抿唇。 他果然也被打上了标记。 周芃盯着秋茗白皙干净的脖颈看了眼,大惊:“你怎么没……” 明明所有被拉入幻境的人,都有这个标记,唯独秋茗没有。 “嘘。”秋茗食指抵唇,音容疏冷:“我和你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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