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怪晦气的。”江桓思索了才道:“……叫应如晦。” “应如晦?”这名字像个惊雷,给孟凛炸得有些意料之外,同他从前有过过节,看他做什么都像不怀好意,孟凛皱眉道:“怎么是他,他又打的什么坏主意。” “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了。”江桓反而来了兴致,“和你像是熟人,那我倒要领教领教。” “是熟人。”孟凛冷笑了下像在咬牙切齿:“自然是熟人,如果是他,那自然可以再晾他一天。” 江桓眼皮一挑,他把那文书往孟凛身上一拍,“看来是有过节了,那就好办,晾一天就晾一天。” “应如晦……”江桓又有些自语般地琢磨着,“但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孟凛轻视地把文书打开,可他才往上瞟了一眼,忽地愣在了原地。 “怎么……”孟凛捏着文书的手骤然一紧,他口干舌燥的抬起头来发问,“怎么这里头写着,陪同一道来的……” “还有白烬?” “这也是你熟人?”江桓还来劲了,他仿佛跃跃欲试,“听闻这个白烬是个将军,我还有些想和他切磋切磋。” 江桓的话直接成了耳旁风,冬日的寒风往孟凛脸上吹去,竟也吹不醒他的头脑似的,孟凛望着远处的车队愈来愈近,可车队连成一串,只能分出人马的区别来,别的什么踪迹也难以寻到,孟凛艰难地移开视线,又确认遍文书上写的“白烬”二字。 竟当真是……白烬要来。 可,可白烬怎么会来?白将军如今仕途光明,纵然来日南朝事情紧要,如今更重要的应该是练兵事宜,怎么会这时候跑到岭中来? 来……来寻他吗?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孟凛的心立马就猛烈的跳了起来,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 难道……难道白烬知道了他的身世,依然是愿意过来寻他的吗? 不对……孟凛又是悲观地想来:既是知道了他的身世,白将军,或许是来追捕他的…… 可,可白烬知道他如今尚在人世吗?他或许单单就为了岭中,为了来日收复南朝的先机。 …… 诸般猜测在脑海里聚集,几乎将他的脑子吵成了一片浆糊,直到江桓有了离去的动作,孟凛才突然清醒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从后面拉住了江桓的衣服,却是又没开口。 “怎么?”江桓疑惑地甩了下衣袖,“你还有什么要说?” “江桓。”孟凛将那文书又折好放回江桓手里,他沉声道:“今日,今日就让他们过来吧。” 江桓眉头一皱,他从语气里意识到不对劲了,至少孟凛极少会喊他的大名,回过头去就看见孟凛又是那幅仿佛丢了魂的模样,一时也忍住了再怎么去刻薄他,他点了下头,“也行。” 下面人动作极快,新任巡抚应如晦与一道同行护卫的白将军被请进了江天一色,但其余人等一律没能进去,临时收拾了个宅院给他们落脚。 孟凛才刚让人抬上去的屏风立刻就用上了,那屏风上绣的是千里江山图,针脚绵密,从外面几乎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孟凛就在里面置了桌案,却又添了把凳子过来,让江桓就坐在他的旁边。 “什么?”江桓不解地后退了步,“你让我也坐在屏风里面?那谁去招呼他们?” 孟凛缓和了情绪,方才丢了魂的模样一时就藏回了心间,他在桌上摊开纸笔,“他们又不是聋子,你只管说话就行,你坐在里面,若有什么事情,我还能一道提示一些。” “……”江桓拿起一支笔,“你就靠这个给我提示?孟凛,你别太荒谬了。” 孟凛把笔夺过去,“这怎么不行了?我看你平日里杀气太重,这是北朝来的贵客,我怕你谈不拢和他们有什么误会。” “什么?”江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扯着嗓子发问:“你昨日还同我说,随意接待就行,怎么今天就成了贵客?” “咳。”孟凛清了清嗓子拉江桓坐下,“江少主,算我求你,神威以后还有得显,今日暂且听听他们怎么说。” “……”孟凛他说的最好是真的。 应如晦与白烬被请上了阁楼,可他们落了座,也只见这屋内有个屏风,下人过来奉了茶,应如晦忍不住发问:“敢问你们家主……” “咳。”那屏风后立马咳嗽了声,江桓一脸无语的表情瞪了眼孟凛,心中骂道:“都怪孟凛出的馊主意,坐在屏风后边人家还以为没人,给我江家脸都丢尽了。” 江桓清了清嗓子,“本家主,今日就坐在此处与你们说话。” 应如晦眼里闪过丝遗憾,却是又温文尔雅地笑了,“听凭江家主的安排。” 这姿态江桓很是受用,他才刚心情好转了些,却听到外面另一人很是冷淡地说了一句:“有什么不能见人。” 江桓一下就火了,却是忽然坐下一响,孟凛竟直接朝他后座踢了一脚,随之在笔下快速地写了句:“稍安勿躁。” 孟凛仿佛心里明白,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白小公子怕是生气了,但孟凛许久未听到他的声音,恍惚中有些隔世一般,当初……当初若是入狱之后再相见,怕是也是如今这幅心境——他终究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和白烬碰面。 江桓这场景压了压心下的火气,出口却还是不耐烦道:“你们皇帝要你们来岭中,是有什么打算?” 应如晦注意着屏风后的动静,“岭中大义,愿意为大宋江山锦上添花,我等自然是来与江家主合作的。” 还是这人说话中听,江桓比照着文书上写的名字问:“你是那个来的巡抚?” “正是。”应如晦温声道:“在下朝中选派巡抚,应如晦。” “应如晦……”江桓琢磨了许久也没想起这名字为何耳熟,他又问:“你们想怎么合作?” “来时一览岭中风光,风景秀丽,心中很是喜欢。”应如晦端着奉上的茶舀了杯盖,“但风景以外,岭中是南来北往的险要之地,又得山水灌溉,理当富庶,却是除了上洛,缺少富饶丰盛的良土。” 言下之意,岭中除了上洛,其他地方都是土匪横生的山林,盛行的是杀人放火的买卖。 江桓还在他这委婉的说辞中思考,孟凛已然在那纸上写了几个字:“他嫌你穷。” “……”江桓扫了一眼,他挑起眼皮,语气并不良善:“要来的是你们,但我岭中如何,还轮不到你们来挑剔。” “既是你们约定在前,如今怎么好出尔反尔。”白烬仿佛并不想对江桓客气,他入门时被收走了刀剑,这回儿手里抚着杯盖,看着屏风后带着冷意。 这人可真讨厌,江桓的火气已经上了头,却是又被孟凛一边拉住,江桓被突然打断,一脸“你有完没完”的表情丢了回去。 孟凛似乎做足了骂不还口的打算,安抚一般地给江桓写了句:“莫多计较。” 这三番两次的,饶是江桓也意识到了孟凛对这外面的另一人态度有些奇怪,活像是欠了人家什么债一样。 “……”江桓想:这没法聊了。 外边应如晦缓和氛围道:“江家主莫要生气,我等来此没有恶意。” “江家若是愿意与朝廷合作,我等来此虽是用了巡抚的名头,却是愿为岭中修桥铺路,开出新的富饶之地,来日再言其他,既是用的江家的名头,功劳也自然添在您的身上。” 这话太过诱人,但混久了江湖,江桓只会觉得他不安好心,毕竟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来,可应如晦说话很是客气,凭空就能缓些江桓身上的煞气,江桓当真地思考了一番:“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一时四下寂静,屏风后翻动纸页的声音十分明显,忽地一声瓷器破碎,互相对不上的屏风内外都是一惊。 白烬手里的杯盖暗器一般脱手而出,对着那屏风上的万里江山图倏然砸去,一声碎得四处凌乱,还将那屏风刺穿了几个口子。 穿过屏风的视线犹如烈火,灼灼朝着对面穿去,却是又从中对上道冷光——江桓听着外面的动静,直接持着剑一冲而上,将那屏风破成了两半,势如破竹般地指向了外面。 江桓一脚踢开拦路的屏风碎块,凶恶地挑起眉来,剑指着一字一句道:“你们这就欺人太甚了。” 那破碎的屏风后面,竟是只有江桓一人。 作话: 江桓你别太吵吵了,你现在对应如晦这样,别怪他以后*你
第67章 故人 “我要是入仕,也要靠着手里的刀剑,做个大将军一样的人。” 江桓的剑锋抵上来,白烬见那屏风后空荡荡的,盯着剑锋的眼闪过丝凌厉,可他出手之机,应如晦却是错过他的肩极其细微地推了他一下,然后上前去掏出了身上的折扇,开扇时剑尖穿透扇面,略一偏转和缓地化开了那道剑招。妍珊婷 “江家主,方才得罪。”应如晦往后退了步,不顾撕破折扇地将其从剑刃上收了回来,“我等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江桓冷冷地打量了应如晦,“应如晦……” 江桓出口时对上应如晦的脸,久远的记忆忽地从那剑尖到手际的距离,冲上了他的脑中,他手中一顿,“是你?” 应如晦从那带些恍然的眼里见他终于认出了自己,他将破损的折扇捏在手里,文雅地做了个揖手的动作。 江桓大悟道:“那个书呆子。” “……”应如晦手间一紧,不觉眉间有些愕然,却是将到嘴边的话说了下去,“好久不见,江桓。” 见他如此有礼,江桓竟是愣了一下,他不觉心里念了句“书呆子”,下意识将那记忆补了完全—— 孟凛还没来岭中的时候,从前江家的老家主,也就是江桓的爹,觉得江桓日日舞刀弄棒的没有前途,今后岭中无论如何也需要个有头脑的来管着,于是花了人脉与价钱,将江桓送去了京城的国子监。 江桓那时年纪甚小,甚至比一同入学的学子还要小上不少,他又出身江湖,难免会有出身矜贵的富家子弟欺辱于他,纵然他有些身手,却是双拳难敌,还是在答不上先生的问题之后,散学时被人推倒在花园的墙角。 “就凭你这个出身,还想跟我们比,还不如回去当你的山贼!”四下一片嬉笑。 江桓在这嬉闹声里攥紧了拳头,他恶狠狠地盯着每张居高临下对着他的脸,但凡现在手上有把刀剑,他定然将人捅个对穿,不上这个学也要收拾了他们。 可正待他想着怎么打人最疼的时候,忽地在那人群外围,传来了句:“先生今日才讲过,倚强凌弱,乃懦夫之举,你们就不怕被先生问责吗?” 应如晦入学时比旁人年纪都要稍长,他又出身世家,那些家里当官的有钱的多少都不敢给他脸色看,听着他在后边这么一说,也不跟他冲突,悻悻地四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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