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你没机会了……” 尖刀割在他的喉间,那人冷冷地对他道:“你得死在这里。” 喉间的冷意与灼热的鲜血撞在一块,喷薄而出的血淌了一地,白烬口中鼻中全是血腥的味道,疼痛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眼里晃悠着火光与尸体,如同落了地狱。 “白将军,你败了……” 我败了……白烬无声地念着,他同千百具尸体一同葬在了天地之间。 “何须……何须……”他念不出后话。 何须马革裹尸还[1]。 …… 白烬肩侧的疼痛传到四肢百骸,原来死过一次,还是会这么疼…… 孟凛不知晓白烬梦见了什么,只见他眉头皱得厉害,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 “小公子啊……”他坐在床边,看着白烬包好纱布的肩头渗出血色,他未醒的脸惨白得如同薄纸,孟凛无端叹了口气,“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我怕我对你过于凉薄让你生疑,又怕离你太近落得下场不好,但我并非磐石,同你……其实是生过几分真心的,但京城诸事千变万化,我以往的确哐了你些无关紧要之处,算是我对你有些亏欠。” “现如今我见你遇人不淑,心中觉得不忿,也算是我意气用事。”孟凛从床边站起身来,“但选择是你自己做的,你既与从前的抉择不一样了,那我便趁你还在淮北,送你份礼,如此一来……” “往后我就不用再挂念着这点情分,对你手下留情了。” 孟凛整了整衣衫,“我且先替你去打发了祁阳的县令大人。” 作话: 注:“何须马革裹尸还。”出自清·徐锡麟《出塞》 虽然出自清朝但是时代架空请多担待。 另外本书的封面上,我还特意是去做了黄黄的桂花,秋日里的桂花甜甜的,是年幼的相识呀
第8章 县令 “孟凛啊,白小将军现今怎么样了?” 祁阳的县令张全正坐在孟凛家简陋的堂上,不住地问着白烬的情况:“小将军回来怎么也没知会一声,那山匪的事我已经举县衙之力去办了,这这这小将军怎么还受伤了,伤得重不重,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小将军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我这可怎么办啊,将军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张全一脸焦急,可他不了解情况,不敢贸然闯进去打扰了白烬休息,只好火烧眉毛似得对着孟凛不住询问。 “大人稍安勿躁。”孟凛端了杯清茶过来放在张全面前,动作间不紧不慢的,眼底藏着些挑不出毛病的盈盈笑意,“寒舍简陋,没什么好茶相待。” “这这这……”张全心焦极了,等了半天没得到答案,只看到孟凛那不甚着急的动作,不禁恼了起来,“孟凛,本官自认为为官之时,不曾刁难过你,你又何必……” “唉。”张全一甩官袍,“你又何必在这里为难于我。” “本官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白小将军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那本官这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张全恼怒地看了孟凛一眼,端过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将那杯子“嘭”地一声重重放回了桌上。 孟凛从前在官场见过无数人,头一回见到脑子如此简单的,他给人倒茶还被无端数落了一顿,眉间一晃而过了丝不悦,却不着痕迹地轻笑了声,“大人说笑了。” 他又把桌上的茶杯端了起来,“白小将军如今乃是在淮北养伤,出不出事跟大人有什么关系。” 孟凛端着杯子转身,声音轻飘飘地从他背后传了过来:“大人刚剿灭山匪,乃是大功一件,何必在我这里心乱如麻。” “你说什么胡……”张全话还没说完,他将孟凛那话过了过脑子,如今众人都知道白小将军在淮北受了伤,正在巡抚的府上休养,他回来身边连个人都没带,行踪隐蔽,如此看来,消息没有传出去,那便是不管白烬出现在哪里,他都只是在淮北才是。 张全这下犹豫了会儿,他对着孟凛的后背道:“你的意思是……” “把这黑锅推给淮北?”张全脸又黑了黑,“那本官今后还如何在淮北立足?那巡抚大人铁定不会放过我。” “……”孟凛手中倒茶的动作顿时僵了一下,他心道:这好茶给他喝真是糟蹋了。 孟凛却还是将倒好的茶端了过来,动作间依旧是不疾不徐地,他即使心里没有好脾气,面上依旧是一副浸了温水的和煦笑意,“大人,这乃是白小将军从京城带回的新茶,还请大人好生品尝。” 张全本没有心思喝茶,听到是白烬带回来的,不禁端正坐了坐,接过了茶去,他语气缓了缓,“孟凛,将军到底怎么样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孟凛站在一旁,“小将军有些伤及筋骨,倒不是什么大碍,好生休养便是。” 张全这才缓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只不过……”孟凛原先眼底带着的一点笑意没有痕迹地从眼角散了,“这伙山匪正赶上小将军回来的时候来了,其中巧合与否,还请大人定夺一二。” “嗯?”张全一怔,“这话怎么说?” 孟凛缓缓道来:“小将军从京城回来,承当今圣上体恤,乃是带了人回来的,众人皆以为小将军尚且还在淮北府中养伤,如今却孤身一人回了祁阳,想必是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只不过如今事与愿违来了山匪,小将军露了面,但那伙山匪为何来了,还需大人细细分辨。” “事关小将军安危,倘若那伙人是特意来刺杀白小将军,又正逢秦老将军不幸离世……” 孟凛停顿了会儿,温雅地一笑:“当然不过是个猜测罢了。” 张全一时犹如醍醐灌顶,“有理有理,本官这就派人仔细审理。” 张全细细品了口那倒来的清茶,不禁道:“好茶好茶,不愧是从京城带来的。” “孟凛。”张全对孟凛换了副笑脸,“本官从前便知道你与白小将军关系匪浅,若是小将军有什么吩咐,你大可跟本官来说,定会为小将军办妥。” “大人客气了。”孟凛垂眸笑了下,他自然地在张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将军待人宽厚,向来不会为难于人,大人将本职做好,那罪过自然就落不到大人的头上。” “是是是……”张全不住应声。 他低头喝了口茶,这才意识到孟凛与他平齐地坐了下来,但他转念想到他和白烬的关系,又不敢追究什么。 张全放下茶杯,问道:“那小将军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倒是有件事。”孟凛停顿了下,他目光落在窗户外边,“早先那伙山匪中有个二当家,被白小将军抓了关在院子里,可我着急给小将军治伤,竟没有注意到……他已逃了。” “逃了?这可如何是好。”但张全想了会儿,若有所思道:“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伙山匪人多,也有些漏网之鱼,待回去清点完毕,一并通缉便是。” 孟凛颔首,眼尾微弯了下,“那便有劳大人。” 张全好像忽地学会了“识时务”,从孟凛话里听出了几分送客的意思,他起身整了整衣袍,“那本官便先告辞了,之后再来拜会小将军。” 孟凛也站起身来,送客似的点了头,“大人慢走。” 张全对孟凛这不卑不亢的举止其实有些不大舒心,孟凛如今虽考了个州试成了解元,但他并无功名傍身,自己才是这祁阳的父母官,而现在那身份竟像是成了摆设,心里总归不大痛快。 可他面对孟凛又有着异样的错觉——孟凛那一举一动好似是混过官场,同他官腔打得顺溜,张全看不透他,而且如今他连白小将军的面都见不着,还得靠着他说什么是什么,一番轻重比较,张全还是自己把无名之火堵上,不同他见识。 张全从孟凛屋子里出去,扑面而来了一阵凛冽寒风。 祁阳的雪无声地下着,一场初雪下得并不热烈,仿佛是在温柔地把整个大地掩埋起来。 孟凛又坐回了椅子上,他低垂着眸子,抬手按了按眉心和太阳穴,早已是夜色浓厚的时辰,他几乎是大半个晚上都没闭眼,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白了几分,仿佛时刻都会病倒似的。 “公子。”吴常推门进来了,外面还在下雪,他带回了一身的寒意,“那个人……我看着送出城了。” 孟凛依旧微闭着眼,他轻声道:“有劳常叔了。” 吴常看着孟凛神色微动,他一言不发地又出了门去,过了会儿端了碗汤药回来。 吴常将药碗放在孟凛面前,那丝丝的热气只升腾了一会儿就散得干净,吴常说话通常不带什么感情,但在孟凛面前说话总是犹如砂砾里掺着棉絮,少有地混进了点柔情似的,“外面下雪天冷,你又忘了喝药。” 孟凛轻声“嗯”了一句,他没犹豫地端起那碗汤药,一口气喝了,喝完皱了皱眉:“真苦。” 吴常自然地收敛起桌上刚用过的茶杯,忙活了会儿,他指着孟凛泡茶的茶罐疑惑道:“这茶不还是几年前的吗?早不能喝了,你怎么拿出来了。” “哦。”孟凛摸了摸鼻子,不禁笑了下,“待客。” 吴常:“……” 孟凛脸上的血色好似恢复了些,他弯着桃花眼笑笑,“常叔今日辛苦了,我……” “我去看看白烬醒了没有。” 孟凛起身往卧房去了。 *** 白烬几乎是被疼醒的,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历经一场生死之后,他从前皱着眉便能忍下的疼痛这会儿竟变得钻心刺骨了。 旧伤未好,又添了新伤,他这条命来得不易,之后怕是不敢这么折腾了。 柔光入眼,白烬醒来时周围静悄悄的,外边的雪不知道停了没有,屋子里烧了炭火,仿佛把冬天都烧得所剩无几了。 睁眼之后胳膊上的痛意倒是没有那么明显了,纱布包着伤口,只细密地传出微痛。 白烬偏身看了看四周,发现孟凛正坐在床沿边上,闭眼打起了盹。 “孟凛。”白烬心里念着他的名字,他心中道:“我昨日不敢同你明说——” “好久不见……” 白烬看着孟凛的眉眼,他安静睡着的时候与平时喜笑颜开的模样不大一致,眉头总会微微蹙起一点,仿佛有什么愁绪久久萦绕心头,让人分辨不出他心中是否藏着什么不与人道的苦痛。 白烬忍不住地想:原来当初的孟凛是这个模样,从前少见他蹙眉,对自己总是笑着,可谁知道他是个冷心冷血的人。 上一世孟凛因为通敌叛国入了大狱,白烬亲自去审问他,他二人往常的那些相识仿佛都是云烟,孟凛只会疏远淡漠地承认那一桩桩一件件罪状皆是他所为,只会对他说着杀人诛心的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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