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追弦伸手把匕首拿过来,轻轻抚摸了两下道:“这不是我的,是……我的朋友暂时放在我这让我帮收着的,他不方便拿。” “暂时放的?不方便拿?”归海子一脸肉疼地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罗——”他顿了顿,忽然就没往下说。 年追弦看他之前那样急切,突然却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心中好奇,傻乎乎地追问道:“这是什么啊?罗什么?” 归海子挠了挠后脑勺,低声念叨:“不行不行,这个是不能说的……” 他想了想,又实在忍不住,换了个方式道:“你这朋友……应该有一把宝剑吧?” 时燃说过他的原身是一把剑。年追弦心想,那他应该算是有一把宝剑的,便道:“对啊。” 归海子赶紧说:“那便是了,这个东西,是他宝剑的剑鞘啊!” 年追弦依然是傻呆呆的:“剑鞘……这不是一把匕首吗?怎么会是宝剑的剑鞘?” 归海子连连戳着年追弦手中的匕首,叉着腰道:“这是他用剑鞘幻化后的无上灵器啊。这剑鞘本是他的护身法宝,有了剑鞘,他就无伤无死,这把剑鞘可以抵挡一切灵力攻击,他怎么能不方便拿?” 顾香河不赞同地道:“陛下……您刚才说的……” “说不该说的了?灵力吗?”归海子浑不在意地拜拜手,“有什么的,我是妖族怎么了?我本来就是个大王八,又不怕别人知道。再说了,你的表弟,又不是外人。” 顾香河听得哑口无言,只好不说话了。 年追弦没理这两人,从听到上一句开始他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匕首,喃喃道:“这是他的剑鞘……是他的护身之物……他怎么就给了我呢……” 归海子瞅了年追弦一眼,忽然福至心灵眼睛一亮道:“啊我知道了!这一定是那晚屋顶上你的情郎给你的!原来他就是罗……那个啊!原来他就是啊!” 年追弦冷不丁被“情郎”二字吓得脸都红了,这归海子人是不错,就是真真口无遮拦!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一点余地不给留。他差点没咬了舌头:“不是,我们还没……没……” “没什么?哦——”归海子很理解地说道,“你弄得这么糟糕,你的情郎也没在身边呵护你,啧啧,你们定是吵架了吧?” 顾香河都听得哭笑不得了:“陛下!你快少说两句吧!” 归海子白胖的脸上有一丝十分真诚的疑惑,他并没有任何揶揄或是调笑的意思,完全是认认真真地说:“怎么不能说了?他们俩其实感情挺好的,我听了很羡慕呢。那晚他问你‘怕不怕?’,你还说‘你揽着我,我不怕’这不是挺甜蜜的?我听得直遗憾年轻时没有这样一段缘分呢。” 年追弦没想到归海子竟然把那晚他与时燃在屋顶的对话这样大咧咧地重复出来,更没想到他们的对话被归海子这么一学,竟如此引人遐思。 年追弦干巴巴地说:“陛下你、你别说了……” “哎!等会!对!你就这样红着脸!”归海子忽然风风火火地掰过年追弦的脸,“红着啊,别变啊!我看看!哎呦我的天——” 归海子看了半天狠狠地一拍大腿,什么也不说突然转身跑了。
第30章 画卷 归海子这样一惊一乍,年追弦只感觉所有的思绪都在不知所措地迷茫着。 顾香河在旁边十分放松地笑道:“你别见怪。陛下没有恶意的,他是个极好的人。就是……就是吧,人情世故这方面不太懂,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的时候难免让人窘迫,或是得罪了别人,他也不知。你之前和……咳,朋友躲在他屋顶上他居然没当场拆穿,想必是怕惊动了侍卫伤了你们,对他来说很难得了。不过这事应该是把他憋坏了,才这样说个不停,绝不是故意叫你难堪。你——” 正说着,归海子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两幅画,他先拿起第一幅略显破旧的画卷,在年追弦面前“唰”地展开:“看看!顾香河你也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年追弦看过去,心中惊诧至极,愣愣问道:“这是……” 这画像上的人一袭青衫,立于林间灿然微笑,带着暖洋洋的可爱气息——画中人与他的容貌别无二致,只是没有眉尾那颗殷红的朱砂痣罢了。 年追弦心中一窒,瞬间涌起强烈的预感:这个人,他就是时燃深爱的那个“小年”! 他期盼地望着归海子,语气略显激动道:“陛下,他是什么人?叫什么?你怎么有他的画像?” 归海子叹着气遗憾地说道:“他救过我一命,那是多少年前我也忘了,那时我还是个小王八呢。他似乎身份极为尊贵,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他姓年。哎……过了太久了,今天见了你,我都差点没想起来他。”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仔细地看着年追弦:“我当时太小了,只听说他身死时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世,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如今见了你……嘿嘿嘿,莫非你其实是他的转世不成?” 年追弦想起时燃梦境里死在他怀里的青衣少年,再想想自己的劫数,心中一痛,低声道:“我大概不是。” 归海子弯腰瞅他:“不是就不是,怎么不开心?行吧,我们说点高兴的事,”他放下手里的画,兴冲冲地去拿另一幅,激动地展开道:“惊不惊喜?!你——对了,你叫什么?” 年追弦木然地说:“我叫年追弦。” 归海子连忙接上上一句:“年追弦!我才看出来,你竟然是这鸟人的孙子!!” 年追弦看着这幅画上的望帝,自己确实与他长得有五分相似。 归海子快乐地唠叨着:“你比你爷爷长的可俊多了。刚才脸一红起来看着更像,那鸟人总是脸红脖子粗的,我都不记得他白净起来什么样。” 他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说道,“你爷爷如何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回信,没劲透了。” 年追弦看了一眼归 海子,不知他为何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道:“我爷爷他……早就过世了啊。” 归海子一怔,半天没回过神来,他静了很久,才呆呆地问道:“怎么会?他怎么不在世了?怎么没有人告知我?”他茫然地重复道,“他不在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年追弦见归海子立刻就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下不忍,低声道:“我爷爷……他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这么早就死?他一个杜鹃妖,没用归没用,寿命怎么这样短?什么病能要他的命?”归海子喃喃地说道。 年追弦却听见了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事情:“您、您说——我爷爷他也是杜鹃妖?他也是吗?我以为……我以为……”年追弦忽然想起年思政支支吾吾问他春雨过后和秋收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这件事来。 他现在才惊觉,原来五哥的试探,不是甄别妖物,而是在寻找同类。 年追弦暗暗地埋怨自己太粗心——五哥那样来问自己,想必心里早就十分害怕,也不知他压抑了多久。 归海子深深地看了年追弦一眼,忽然转过头大骂道:“这个老糊涂鬼!连孩子都没有好好照顾!每天都是江山!社稷!儿子怎么死的都忘了吗!” 这一翻破口大骂彻底把年追弦说懵了。归海子看了年追弦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叉着腰解释道:“你爷爷一心为国,成天就知道治水。你爹从出生到两岁时他从未见过一面,以至于你爹不知自己是杜鹃妖族,一直生活在自己异于常人的恐惧之中。直到他接连摔死了自己的两个出生时便带了羽毛的孩子后,他才想起告诉了你爹他的身世,而你爹骤然得知一切却难以接受,竟想不开跳河了。” “我们就大吵了一架,我跟他说,反正你治水治的什么也不是!还不如隐居算了!这本来也没你什么事,你把儿孙看顾好就行了!”归海子怒气冲冲地讲了一通,最后嘟囔道,“谁知他竟然真的就这样禅位了。” “哎,算了,不说了,”归海子摆摆手,“你怎么样?知道自己是妖,可害怕了?” 年追弦摇头道:“没有怕,就是不知道我五哥怕不怕……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妖,现在想想,恐怕他也这样觉得。” 归海子不高兴地说:“他怎么连孩子都照顾不好?到底什么病这样严重?他明明在屋山修了木宫,难道还没钱买药吃?若是这样,怎么不来找我?” 年追弦心中有几分明白望帝为何就此与归海子断了联系,却不会对归海子提及,他温声抚慰道:“他最后那几年病得重,药石无用,想来是不愿让您担心吧。” 归海子闷闷不乐地说:“他一直这样,动不动就伤心愤怒,问他原因他还不说,这回更是,病了也不知叫我去看看他,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他叹道,“我还傻傻地给他守着这古蜀,快二十年没痛痛快快地在河里泡一泡了,我都快干了——哎,我把他心心念念追求的东西看得这样好,他也没见一见,哎……” 年追弦看他垂头丧气,笑道:“陛下别难过,若是爷爷看见你将古蜀治理的这样好,定会开心的。” 归海子本是冷哼两声,似乎对望帝满是不屑。但他看向年追弦的目光却满是慈爱,他低声道,“算了,在看你的面上,不骂他了。我还是去给他立个牌位吧。”这么说完,他摸了摸年追弦的发顶,抬脚就走了。 见他走了,一直没说话的顾香河终于开口道:“你是装傻的吧?我看望帝要是见到古蜀被陛下治理的这样好,应该不会开心,恐怕会很生气。” 望帝自尊心强,而归海子却不懂人情世故,他们俩做朋友,望帝远没有归海子的轻松快乐,他往往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那个人。导致归海子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情义深厚,而望帝却在隐居那一刻便在心中斩断了他们的友情。 年追弦这样想了片刻,无奈地道:“你说得对。” “我觉得你爷爷不是病死的,估计是被陛下气死的,自己在山林里越想越生气,陛下还不自知。你不怨陛下吗?”顾香河又问道。 年追弦摆摆手道:“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这怎么能怨到陛下身上?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知道陛下是妖族,那你也是妖族吗?”莫非顾香河又给自己施了什么术法?怎么察觉不出任何的同族气息? 顾香河笑道:“我不是,就凡人一个。方才被陛下给岔过去了,你说有人攻打古蜀是怎么回事?” 这事一提,年追弦揉着鬓角,目光露出了一丝不解和忧虑,道:“本来是我五哥要今日出兵的,可不知为何到了晚上也没动静,我也奇怪,我担心屋山出了什么事。”其实他不仅担心屋山,也担心时燃,不知昨夜他到底怎么了,怎么那般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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