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的剧痛难耐,他试图活动手臂,但除了痛就只有痛,甚至感受不到右臂的存在。 右手废了。 他喘着粗气,心口一寸一寸凉下去 在听到行如的质问后,谢长归放任自己在内心发疯尖叫。 但只是一瞬间,属于谢家大少爷的气魄与傲骨就又附上了身。 谢长归缓慢的撑起头,眸底晦暗难明,只是那抹高傲凉薄的弧度依旧挂在唇角,“我不认。” 他猛地扬声盯住铁门外的人,一字一句道:“我,不,认!” 谢长归的突然出声把张智和肖子熙吓了一跳。 他们抬头望向里面,正撞上谢长归脸上止不住扭曲的虬结肌肉,只看了一眼,两人便沉默地挪开了视线。 行如扫向张直和肖子熙,到这个时候,他哪还不明白白离让这俩小子进来的原因? 他淡声道:“你们两个小子,站稳听清楚了。” 张直和肖子熙连忙挺直脊背,听行如说话。 行如让他们听的东西,是醒神香。 在谢长归一遍又一遍说着‘我不认’的时候,醒神香彻底点燃。 “我不认!” ‘不过是个废物导师,杀了他就是了,谁能耐我何!’ ‘谢长明去死,谌燃去死,所有人都去死,他们不配,不配和我站在一起。’ ‘等我的武器成了,我要整个所有人给我赔罪,都杀了,全部杀干净哈哈哈哈哈!’ ‘……’ 嘶吼一般的笑声桀桀传开,在幽暗的长廊中反复回荡。 张智和肖子熙愣在原地。 不知哪来的过堂风呼呼吹过,刮到他们身后时,张直才发现自己背后渗满了冷汗。 肖子熙也不遑多让,他下意识抬手握住自己的胳膊,触及处一片凉意。 里面这人,真的是他们一直敬仰的长归师兄? “不可能……” 张直喃喃自语,“长归师兄向来慈悲心怀……” “你们见他做过什么,就觉得他慈悲?”行如淡声打断张直的不敢置信。 张直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微微晃一下脑袋,眼神迷离,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肖子熙艰难开口:“长归师兄他——救过我们。” “救命之恩?” “是。” 行如颔首,“即便如此,人也是会变的,又或者是他心里本就有这阴暗面,而你们并没有发觉。” 张直和肖子熙无话可说。 行如也不再拖延,把问罪薄上该问的问题,一一问到。 “谢长明,你是否曾想杀害导师谌燃和学生谢长明?” “我——没——有——” ‘杀了谢长明,杀了谌燃,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谢长明,你昨日是否指使家族中人偷袭谌燃导师?” “没有!我没有!” ‘是又怎么样嗬嗬——他该死——挡我路的人都该死!” “……” 一道一道问答声响起,门内的人痛苦挣扎一遍一遍说着没有,否认。 而门外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近乎死寂,只有行如缓慢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张直和肖子熙眸中的光芒缓慢黯淡。 他们脸上那些悲痛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与渐起的愤怒。 谢长归…… 这一句句扭曲疯狂的话,真的是他们崇拜了近三年的谢长归会说出口的? 在行如的醒神香下,所有的谎言与狡辩的遮羞布都消失不见。 置于醒神香下的人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会在一次次的谎言中,把最赤/裸、愚蠢的自己,暴露给所有人。 醒神香时效有限,行如估计了下时间,然后收起问罪薄,抬手轻挥将醒神香撤走。 行如往后退了两步,示意跟着自己的弟子一起过来藏在门后阴影处。 现在从里往外看,就只有张直和肖子熙二人。 等醒神香的效果彻底消失后,张智和肖子熙已经稳不住身体了。 他们踉跄几步往外走,满脑满心只有自嘲和痛苦。 谢长归狠狠摇一下头,刚刚不断折磨他的剧痛和虚影终于不见了。 他终于清醒过来,望着周围的一切,那张清傲俊朗的脸上神色变了变。 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长归左右环视一圈,视线定在转身就要离开的张直和肖子熙二人身上。 他瞳孔微缩,连忙喊道:“张直、子熙!” 谢长归尝试性撑起身子,感受着已经失去触觉的右臂时,眼眸猛地暗下,而后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常清亮的神采,抬眸望向门外的二人。 见他们依旧往外走毫无反应,谢长归微微皱眉,再唤道:“张直、子熙!你们等一下,这里是偏塔吗,我怎么会在这?”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没发生般。 张直紧攥着拳头再也忍不住怒火。 他猛地转身冲向铁门,一双纯黑的眼睛都像是生了火,瞳孔猛张:“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 谢长归怔了怔,面上依旧冷然,“我做什么了?如果没出什么意外,我现在才是受害者吧。” 他微微偏头示意张直望向自己的右肩,额前碎发倾斜正好挡在他眼前,掩住了发寒的眸子。 张直笑了,“是啊,你是受害者,害你的人已经在你身上表明了来意。” 谢长归唇角发紧,“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长归师兄您不用再费尽心思撒谎了。” 肖子熙抬手按住几近暴走的张直,闭了闭眼,“就在刚刚,您认罪了。” 谢长归瞳孔猛缩,霜雪一般的淡然脸色再也维持不住。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狰狞,“你胡说!” “你们先出去吧。” 行如适时出声,打断了张直和肖子熙逐渐膨胀的怒火。 这道苍老的声音一出,谢长归浑身颤了下,已经失去痛觉的手臂都仿佛剧痛起来。 旁边居然还有人?! 张直和肖子熙也不想再待下去,他们收敛情绪向行如鞠了一躬,然后快步离开这条幽暗长廊。 行如缓步走入光中。 他扬起身子与谢长归对视一眼,锐利的视线只需一瞬就能刺穿谢长归脆弱不堪的心脏。 见到行如的那一刹那,谢长归瞳孔猛缩,整个人突然往床后跌了一下。 然后手忙脚乱的拥住自己,浑身发颤。 行如微微挑眉,轻笑一声:“认识我?” 谢长归身体还在发抖,嘴唇肉眼可见失了血色,一片死白。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慌张与恐惧。 行如点一下头,“能认识老夫,说明你的本事也不小,该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吧,安安静静呆在这里,龙池还会过来,不要做无意义的抵抗。” 他说完见谢长归还低着头颤着身体时,略有疑惑。 被剥去伪善的外表对他而言是如此大的打击吗? 行如没再多想,说完就关上铁门,出去了。 侍奉他的弟子赶紧跟上,离开前瞧见谢长归还僵在那似吓傻般一动不动,心里难免有些唏嘘。 这可是七星弟子啊,要不是出了这一遭事,未来可是轮回一方霸主的存在。 弟子嘀咕两句就快步追上了行如。 长廊重归幽暗,谁也没看见谢长归石缓缓松下了身体。 寻了近三年的下一把武器,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谢长归把头埋在双手里,无声狂笑。 刚刚他脸上的表情,不是行如所想的愤怒与难堪,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被小心翼翼埋藏起来的扭曲笑容。 偏塔大厅。 等张直和肖子熙彻底进入长廊,大厅中再无外人后,谢行白才忍不住皱起眉道:“就这么开除长归?如果不给出合适的理由,怕是院长也镇不住那些学生们。” 龙池双手抱胸:“咋地,全学院的人都受过谢长归的恩?” 谢行白顿了顿,纠正道:“一半的人吧。” 就像谌燃救了他,所以他愿意听从谌燃差遣一般。 谢长归对那些学生的恩情虽不至于和生死扯上关系,但也足以让他们为谢长归被判入偏塔而愤怒了。 龙池嘴角一抽:“可真是庞大的关系网。” 白离望向他:“搜魂结果如何?” 龙池闻言皱起眉,回答道:“搜了一年的记忆,只有两次鬼魂灵气交易,一次搜取鬼魂灵气。谢长归的人际往来太杂了,每天想得又太多,我没时间细看。” 谢行白一怔:“什么叫人际往来太杂?他不擅长交际,大部分事情都交给谢家弟子处理。” 龙池眨着眼睛:“他每个月月底都要和不下十个人见面,我抽空听了一次,差不多是什么世家送礼、学院送礼的东西,还有安排和哪个学生搞好关系,拿个人情。他甚至还做了个需要拉拢不需要有拉拢的学院人员名单。” 他说着笑眯眯瞧向谌燃:“你是属于需要调查,不用花太多心思的那一批。” 谌燃有些诧异:“我这种还需要调查?不就是明摆着混日子的废物导师吗?” 白离没忍住瞥他一眼,“你也知道?” “我很有自知之明。”谌燃一脸引以为荣。 白离面无表情。 龙池解释道:“谢长归是觉得你入校就是四星导师,就算再废物没有用,也肯定有秘密在,所以属于保持调查但不用上心的分类。” 谢行白声音开始发木:“……你说的这个谢长归,不是我认识的人。” 龙池耸耸肩:“可这就是真实记忆里的他呀,钻营弄权,多疑伪善。” 谌燃饶有兴趣道:“难不成谢长归也是奥斯卡出身?” 龙池问:“奥斯卡是什么?” 谌燃:“我家乡那边形容演技超级好的人。” 龙池点点头:“他演技确实不错,基本上瞒过了所有人。” 谌燃若有所思道:“看来谢长归身上,真的有很多秘密啊,谢导师,心情如何?” 谢行白表示心情很糟。 除去近两天的事情,这几年他对谢长归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在努力忽视谢家带来的负面心理影响下,他也是真的把谢长归当嫡传弟子对待。 可是原来,这与他相处三四年的真性情嫡传弟子,是假的。 谌燃慢悠悠地举起手,发问直戳重点,“我还有个小疑问,谢长归是怎么做到让执法堂大半的人都欠了他的恩?学院三年时间就六次集体任务,他哪来那么多救别人的机会。难不成他是自带灾难体质,走哪哪出事?” 听到这句话,白离和谢行白对视一眼,眸光怔愣。 两人似忽然明悟一般,瞬间沉了脸色。 若事实确如他们所想,那谢长归便真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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