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泥泞中爬起身,拔出肉中的荆棘,拍拍身上的尘土,眼含热泪笑着前行。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原以为压抑沉闷的高中生活,对附中的学生们来讲,却变得多姿多彩了许多。大城市的包容性体现在方方面面,学音乐的同学们性情迥异,或热情张扬,或沉静忧郁,却从未以性别来定义任何另类事物。 在这里,大家钟情于艺术的表达,随性且不拘一格,时宇反倒成了中规中矩的那个。 而他干净的气质,俊美的长相,善良的性格,最重要的是那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都成为了他虏获他人的利器。 他鼓起勇气打开心扉,渐渐地,他也开始拥有了自己的朋友,会同他一起去食堂,一起加修乐理课,周末一同出去逛街的好朋友。 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他的好友圈有男有女,其中七八个人的小圈子稳定且牢固,而女生们则十分愿意拉他逛街买买买,还喜欢帮他挑各种好看的衣服,于是时宇的衣橱也渐渐换了风格,从清一色的黑变成了各式各样的五彩斑斓。 除了相约一起打耳洞的时候,他因为害怕没敢,还被笑话了一顿,几个女生戴上提前买好的漂亮耳钉一顿自拍,还不忘拉上他一起拍照分享。 与好朋友共处的时光让课业繁重的高中生活变得轻松愉快了许多,时宇觉得,当他真正向前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他的人生果真变得开阔起来。 林仲夏没有骗他。虽然离开了清南岛,那个随时随地充满两个人回忆的地方,林仲夏对他的影响却从未间断过。 而他对林仲夏的思念分毫未减,甚至是与日俱增。 他苦练吉他,每一次练习和弹唱,眼前都会闪过林仲夏的影子。每当与朋友们一同欢笑的时候,总有一个瞬间他会期望,如果林仲夏在该多好,如果他在,又会是什么样呢?他一定会笑得比所有人都开心吧,他也一定会像好朋友这样来鼓励和安慰自己吧。 于是夜深时,于是独处时,他一次又一次地哭湿枕头,将思念与悲伤融进了歌声里。 声乐老师在对他的评价里写到,他的歌声里天然带有一种超脱于这个年纪的通透与哀愁,他拥有一副唱情歌的得天独厚的好嗓子。 殊不知,那是用血淋淋的失去换来的。 但好在,身边的好友总能适时地拉住他,让他不至于滑落向悲伤的深渊,那些难以拒绝的约会邀请,那些聒噪的欢声笑语,总能让他短暂地抽离出思念的痛苦。 三年的时间短暂却又漫长,一转眼,已经到了高中毕业的时候。 又是一年初夏时。 莘莘学子们终于结束了高考的折磨,在即将迎来的漫长暑假前,学校也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毕业典礼。而那时的时宇已经凭借着优越的外表和优异的成绩,成为了他们年级当之无愧的校草。 毕业典礼那天,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庆祝,玩闹,合影,互送花束和礼物,在校服上写下名字留作纪念。时宇收获了一堆花束和礼物,白色的校服衬衣也被涂成五颜六色。 就在整个学校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时,某一处角落里,却暗藏着一份希望与失落交织的期待。 因为林仲夏曾经承诺过,他会来参加他的高中毕业典礼,而在此之前他从未食言。 毕业典礼接近尾声,学生们也陆续开始告别,离开这个学习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时宇的爸妈和也特地带了花束和礼物来接他。 时宇在跟家人拥抱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同少年时光的告别,也在此刻有了实感。 他长大了,他也在这十八年的光阴中完成了人生的蜕变。 但他的心还空落落地缺了一块。 父母和姐姐替他拿着一堆礼物和花先上了车,等他跟同学们最后告别后,打算一起去好好地聚个餐,然后驱车回清南岛。 目送着好朋友们一一含泪离去,立下要常常聚会见面的约定,时宇自己也已经哭成了泪人。 离别真的很不舍,但却没有像与林仲夏突然分别那样不舍。 人群纷纷散去,时宇空着手,落寞地朝校门外走去。 暖阳当空,微风阵阵飘香,当时宇再次抬起头时,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时间太久了,久到他第一眼都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时间却又很短,短到他与眼前人所经历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不远处,正对面,林仲夏抱着花束,拎着一个小巧的礼物袋,缓缓朝他走来。 原本就哭过的眼睛更容易流出眼泪,时宇没敢上前一步,只怕自己看到的是异想天开的幻觉。 而林仲夏却走到他面前,先递上花束,又将礼物袋里的小盒子拿出来。 里面是一枚高奢品牌的经典款戒指。 林仲夏拿起时宇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他的中指上,戒圈的大小刚刚好合适,被那只洁白细长的手衬得格外漂亮。 “小宇,毕业快乐。”
第10章 10 难言 时宇低头看看那枚戒指,再抬起头看看眼前的人,泪眼朦胧中,他的心头不住颤抖。 他等了三年的人,竟然真的回来了。 而看到时宇哭得伤心欲绝,林仲夏也不自觉向前一步,摸摸他的后颈,将他轻轻揽入怀里。 时宇将脸埋进他的肩头,放声痛哭起来。 三年了,道不清的思念堆积如山,在这一刻化作倾巢而出的泪水,在无言中倾诉着追忆的痛苦和重逢的喜悦。 时宇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个怀抱,他也抬起手来,紧紧抱住了拥着他的人。 时宇的家人见他迟迟不来,又折回学校里去,结果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林仲夏几乎没怎么变样,只是头发长了一些,看上去比曾经初中那个毛头小子的模样成熟稳重了许多,时妈妈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步履迅速地跑到了跟前。 “天呐,”她惊讶地捂了捂嘴巴,“仲夏,你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眼泪忽地涌上来,她笑着摸摸林仲夏的脑袋,林仲夏这才回过头来,松开了抱着时宇的手,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 时宇见家人都来了,连忙从林仲夏的怀里脱出来,接过姐姐递上来的纸巾,有些害羞地擦擦眼泪,破涕为笑。 时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打量了他一眼:“长成大小伙了。当年时宇出事的时候,多亏了你在。只可惜后来联系不上你和你的家人,我们也很担心你的身体。” “应该的叔叔,我现在很好。”林仲夏微笑道。 时妈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哎对了,你这是特地来的清北吗?是自己来的吗?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呀?我们在电视塔旋转餐厅订了位子,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时宇的姐姐时敏连忙拽她的胳膊:“妈你一件一件问啦,你这样让人家怎么回答。” 林仲夏笑笑:“对的阿姨,我前天从国外回了趟清南,自己回来的,今天一早开车来的清北。” 时妈妈开心地一拍手:“太好了,那你是不是也要回清南,不着急出国吧?中午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也给我们一家人个机会表达一下谢意嘛。” 林仲夏受宠若惊:“阿姨,您别这么客气,我目前也在休假,打算在清北先待一段时间。” 时敏挽起母亲的胳膊拽她:“好啦,看我们三个啰哩巴嗦说了这么多,人家好朋友两个还没好好聊聊呢。反正都回清南,那正好一起吃个饭然后一起回去。”她摸摸弟弟的脑袋,却又看向林仲夏,“我们的车刚好被行李和礼物塞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一堆花都没地方放,要不辛苦小林你载着我弟吧。”她又拉着爸妈的胳膊,“走走,都这个点了,我都饿了。” 时宇还有些缓不过劲儿,轻轻抽泣着看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定了,一脸懵地看向林仲夏。 林仲夏却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轻轻揉揉他掌心,像是温柔地催促:“走吧。” 手被握住的瞬间,时宇的心脏好像跳漏了一拍。 林仲夏的动作那么坦荡自然,自然到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一样,而他莫名的害羞、无措和拘谨,反倒被衬得有些不应该。 他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被林仲夏拉着上了车。 一辆崭新的白色超跑,林仲夏先遥控打开了顶棚,而后贴心地给时宇开了车门,又绕到驾驶位。 时宇的爸妈和姐姐也上了车,林仲夏发动车子,稳稳跟在他们后面。 夏日的风吹拂在脸上,阳光舒适迷人,车里还放着轻快的音乐,让人的心情不由得放松许多。 时宇抱着花束,安静地坐在副驾看着路边的风景,时不时看一眼林仲夏,却不知道第一句该聊点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分别时触目惊心的景象对他来说就像是噩梦,那些体面的诸如“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的寒暄,抑或寻求“你为什么不联系我”的解答,他问不出口。 左手的中指突然被戴上戒指,被环绕的触感一时还让他有些无法适应,时不时会觉察到手指上多了个什么。他低头转转那枚戒指,突然抬起头来问:“这次回清南,你会待多久?” 林仲夏看了他一眼,而后专心开车回答:“过完这个暑假,然后再回清北。” 时宇的心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你不会再出国了吗?” 林仲夏摇摇头:“不回去了。我课业赶得比较紧,大学的课程已经念完了,现在就差准备论文和答辩。这次回清北是我导师刚好有个项目,需要我回国来处理一下。” 时宇不禁吞了下口水,同样是三年,他大学还没开始念呢,林仲夏竟然已经马上就要毕业了,人和人的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想起以前林仲夏给自己补习功课的时候,能取得这番成绩也就不足为怪了,时宇说不上的羡慕,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真厉害啊,恭喜你提前结束了念书的折磨。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拿到清北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林仲夏笑了笑,话语倒是还像以前一样坚定:“会的。你一定会拿到的。” 正聊着,车子已经开进了电视塔的地下车库。两人赶上前去同时宇的父母姐姐汇合,乘直达电梯来到了顶层的旋转餐厅。 入座后,环绕的透明玻璃让整个清北大都市的市貌一览无余,一行人开开心心地聊着天,主题大多是围绕着林仲夏和时宇展开。 然而一家人十分默契,也看得出餐桌上的两个男生不想提及以前,于是都避开了三年前那个沉重的话题,一顿饭吃得愉快而和谐。 餐后,时妈妈还特地请服务员帮忙拍了张合影,分享到四个人的家庭群里,时宇高兴地存好照片,转手就发到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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