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被你挤的。”时宇的语气似有几分娇嗔,却还是翻过身,朝他挪了挪。 被子半遮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抬眼望着,长睫毛一闪又闭上。林仲夏痴痴地笑了笑,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可时宇却失眠了。 直到枕边人睡得呼吸很沉,他蹑手蹑脚地抱住对方,却依然没有睡意。他越是回忆在舞台上唱歌这件事,就越是紧张到无法入眠,一想象到那个场面,他的心脏都开始发抖。 他真正地迈出了第一步,却没想到步子迈得有些大,大到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承受。 但同时,他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那份压抑不住的狂喜,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对舞台的极度渴望,他享受那份歌声带给他的被瞩目和簇拥的感觉。 就在这种混乱的情绪中,他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天蒙蒙亮时又醒了。他的大脑太过兴奋,再也无法入睡,于是只好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林仲夏的嘱咐他自然是记得的,但漫漫清晨,他又不想打搅正熟睡的人的美梦,于是打算出门去买早餐回来。 度假村后面有条小吃街,每天一大早会有各种各样的早餐铺子营业,卖的都是这一带特色又地道的小吃,有的去晚了还得排长队,他心想,这次刚好可以多买点新鲜的热乎的给林仲夏尝尝。 一出门,潮湿的海风扑面,还算凉爽,时宇挑了条近路直通小吃街,清晨人不多,他很快就买了一堆早点,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 然而回去的路上,有人却堵住了他。 是校霸和他的几个小弟。 校霸歪嘴一笑,晃晃悠悠地走到近前,皱起鼻子闻了闻早餐香喷喷的味道,凑过去调侃:“哎呀,我还不知道,咱学校还出了个小明星呢!”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弟,不怀好意地问,“视频你们都看了吗?唱得多好听啊,是不是?” 时宇后退了两步,顿时明白了校霸找上他的原因,估计他们也是在这一带玩,正好刷到了他昨天上台唱歌的视频,才过来蹲点堵到了他。 “终于碰到你落单的时候了啊,”校霸步步紧逼,“上次我挨打的账,咱们得好好算算。” 校霸一歪头,周围的小弟一拥而上,这次校霸找的似乎都是社会上的混混,跟学校里那帮怂蛋完全不一样。 但时宇也已经不是三个月前的那个小胖子了,他见势不妙,立马扔下早餐,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这一带他很熟,也不枉他锻炼了这么久,跑着跑着便把那群小混混甩在了身后,然而没想到的是,校霸竟还安排了人在另一处蹲守,正好堵住了他的去路。 看来,校霸这次是铁了心要洗去之前挨揍的耻辱,时宇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对校霸放狠话:“你别太过分了,如果我家人找不到我一定会报警的,你是想留案底吗?” 在清南,十五六岁的年纪违法确实会留案底的,严重的还可能会被判刑,校霸没想到时宇竟然能这么刚,他无所谓地笑笑:“呦,小娘们儿还会吓唬人了啊,”他阴阳怪气地咧开嘴,“就是教训教训你,放心,要不了你的命。” 话音刚落,时宇被一闷棍打在后背,昏倒在地。 醒来时,背后还传来阵阵剧痛,时宇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在一块坚硬的门板上,上衣已经被扒光了。这里是一处由木桩搭起的简陋木屋,四下光线很暗,充斥着一股潮湿而腐烂的气味,缝隙中望去,还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 时宇顿时明白,这里应该是海边报废的老房子。 小混混们正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讨论什么,其中一个见他醒了,一帮人立马围上来。 校霸站在最前面,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我们刚刚拍了半天,你要不要欣赏一下?”他说着,捏住时宇的下巴就开始按快门。 时宇又惊又惧,立刻拧动起身体,然而伸过来钳制他的手却越来越多。小弟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他,一边还在嘲笑:“他妈的这小子长得真白啊!”,“一点也没个男人样!”,“怪不得这么娘,哈哈哈哈……” 屈辱的字眼尽数钻进时宇的耳朵里,如果是以前,他也许会屈服,被凌辱一顿而后默默承受,然而现在,那个给予他无限底气的人,已经教他学会了反抗。 他咬紧牙关卯足全身的力气,右手最先挣断了绳子。 小混混们低估了他的能耐,草草绑住他,结果被他钻了空子,他发疯一般接连挣脱开手脚,站在他右手边的人还狠狠地挨了他一拳,捂着嘴惨叫起来。 时宇撞开拦住他的人,眼看要冲出门的时候,却又被扑上来的小弟们拽倒在地。 时宇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扇门,还想爬起来继续逃,就在一拥而上的小弟们又要把他拖回去的时候,门却砰的一声被撞开。 朝阳的光亮映出一个熟悉的轮廓,是林仲夏来了。 他喘得胸如擂鼓,眼见如此景象,一时怒火中烧。 被扑倒在地的时宇满身脏污,抬眼向他时,明亮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希望。 而首当其冲的校霸这次也不甘示弱,他看清了闯进来的人,兴奋地喊:“自己送上门,给我一起打!” 一群人蜂拥而上扭打在一起,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林仲夏和时宇很快占了下风。 混乱中,他们借机想要逃走,却没防住背后的偷袭,校霸打红了眼,抄起一块木板就抡在林仲夏身上。 紧接着,时宇的后背也挨了重重一下,倒地时他死死拉住了林仲夏的手,在昏迷之前,他努力看向身旁的人,却隐约见到汩汩深红的液体正在地上蔓延。 下一刻,他已经不省人事。 再次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一旁的架子上挂着输液袋,正在往他的身体里点滴药物。 “仲夏……”他第一句话便喃喃道,“仲夏……” 守在身边的家人听到他醒了,一同冲到床前:“小宇,小宇?” 父亲立马按下呼叫器,母亲和姐姐接连喊他的名字,时宇终于渐渐恢复了神智。 全身疼痛袭来,他疼得呼了口气,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看到家人围在身边,时宇猛地握住母亲的手,着急地问:“妈,仲夏呢?他也在医院吗?” 然而母亲转头看看父亲,再看看姐姐,三人犹疑的神色,让时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昏迷前模糊的一幕突然浮现在脑海,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血,是从林仲夏后脑勺流出的血。 时宇慌张地看着家人,急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他人呢?他人呢……” 他声音里都带上哭腔,情绪激动到几乎失控,他本想冲下床去,却被父母和姐姐合力阻拦。 “小宇,你冷静一点。”姐姐心疼地劝道。 只见母亲泪眼婆娑地解释:“小宇,你听我说,那群欺负你的孩子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纵火烧了那栋木屋,是消防员救你出来的。我们当时只顾着救你,就没留意仲夏的消息,但是后来,消防员没有在那里找到其他的人或尸体,这个我们保证,绝不会骗你。” 一旁的父亲继续讲:“我们猜,或许是仲夏的家人带他走了,我们后来在医院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时宇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切,他看着家人真诚的目光,却无法质疑。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慌里慌张地问:“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在这里。”姐姐连忙递给他,“不好意思小宇,就是昨天,我们从警局回来才了解了当时的情况,知道林仲夏去救过你。我实在没办法,就用你的指纹解锁了你的手机,但是我给仲夏打了几十个电话,没有人接,给他发消息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时宇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22个未接听,还有聊天软件里的未读提醒,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不死心,又拨通了一遍电话。 匀速的嘟声中,他的眼泪无知无觉地流下来,再也无法止住。 林仲夏不见了,他就像未曾来过这个世界一般,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第9章 9 重逢 ====== 在时宇出院后,母亲也带他去了旁边的中学询问林仲夏的情况,而年级主任告知的消息是,林仲夏三天前就办理了退学手续,来办理的人持有监护证明,应该是他在国外的家人。 那个时间,刚好是两人出事的第二天。 此后,时宇再未打通过一次林仲夏的号码,社交软件里也再未收到过一次回复,那些发出去的或长或短的信息,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每一条都显示为冰冷的未读。 那些日子,他曾无数次徘徊在林仲夏家的门口,无数次按响门铃,却依然无人回应。 但他仍不死心,仍抱有一丝希望,即便是有林仲夏重伤没有醒过来等无数种可能,无法同自己取得联系,他也坚信终有一天,林仲夏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而因为这次事故,时宇的爸妈也同他商量后作出决定,他们没有让时宇继续念南街小区附近那所直升的中学,而是送他去了清北音乐学院的附中。 清北音乐学院,坐落于繁华的大都市清北,是整个清岚名声最高的音乐学府,是所有学音乐的人梦寐以求的成长殿堂,每年都会培养出无数出色的音乐人和歌唱家。而时宇能够得到去附中就读的机会,还要得益于那次夏日庆典活动的登台表演。 时宇的唱歌视频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偶然被清北音乐学院的一个声乐老师发现,身为学院里教授级别的人物,他十分惜才,于是让附中的招生老师特地联系了时宇家。 于是时宇得到了免笔试的特权,也很争气地通过了附中的面试,正式迈出了考入清北音乐学院的第一步。 高中三年,新的城市,新的同学,时宇的家人希望他能够在新的环境中换个心情,摆脱曾经的阴霾。而且姐姐的大学刚好也在清北,同一个城市,姐弟俩还能够有个照应。 但林仲夏的消失与杳无音讯,仍然是时宇心中的一根刺。 直到开学的前两天,在时宇即将动身去清北前,一份礼物送到了他的家门口。 是一把吉他,材质上好制作精良的木吉他。 里面的小贺卡上写着:遥祝升学快乐,愿一切安好。勿挂念,盼再见。——The Summer. 时宇将小卡捧在手心里,抱着吉他哭了一夜。 那些同林仲夏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和林仲夏给予他的每一句安慰、鼓励和承诺,都清晰地刻在时宇的记忆中,被反复播放在脑海里。 一夜洗礼过后,他擦干眼泪,抱着心爱的吉他,踏上了前往清北的旅途。 即使林仲夏再无法给予他回音,他也要逼自己坚强起来,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努力考上清北音乐学院,结实更多的朋友,在音乐道路上开拓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让林仲夏安心,而他坚信,这些也正是林仲夏所期望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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