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是军事天才,就很难是文学家艺术家,更不会烧得一手好菜,但艾尔文就像个全部练满的账号,他太完美了,完美的不真实,而这份不真实的背后,就是这又臭又长的规训。 曲夏对这些老太太裹脚布一样的玩意儿敬谢不敏,对他来说,生活就是干喜欢的事情,做实验,吃饭,睡觉,他才不会将宝贵的时间用在如何当一个完美的贵族。 曲夏蹑手蹑脚的将机器人的缓存清干净,假装无事发生,然后将这堆铁疙瘩搬到门口,把脑壳给他按了回去,然后点击送电。 机器人茫然的呆在门口,没想起来为什么他突兀的出现在了二楼,而后一脸懵逼的启动滚轮,滑回了充电的地方。 曲夏打开光脑,用最后一点点钱,连夜购买了逃往二等星系的船票。 他有技术,又饿不死,找个治安尚可的二等星私下里搞研究就是了,没必要再这里死磕。 遵守这么多规则,他真的会死的! 随后曲夏关上灯,迟疑了很久,定了明天早上六点的闹钟。 虽然他很想硬气的锁门,不睡到自然醒不下床,但是艾尔文威压犹存,曲夏脑海中的小人左右互搏,最后还是屈服在了上将的淫威之下。 看着光脑上的闹钟,曲夏牙都要咬碎了,他恨恨的想:“该死的艾尔文,早知道让你多捡一点垃圾。”
第95章 茶艺课 第二天六点, 曲夏准时被闹钟叫起。 他梦游一样出了房间,脚步虚浮的来到餐桌, 艾尔文已经坐在了一旁, 正用叉子叉起一颗小番茄。 曲夏看了一眼桌子,更怨念了。 ——这真的是给人吃的早晨? 艾尔文的早餐和他那本又臭又长的家规一样刻板无趣,白水鸡胸肉, 煮蛋, 番茄和白萝卜,清汤寡水的, 不见一点油荤,曲夏都不用吃, 就能猜到它们的口味。 他拉开椅子,椅子腿和地面吱嘎一声,艾尔文微微抬头,问:“起得这么早?” 曲夏幽幽的看着他:“不是你的家规吗?” 如果怨念能凝成实质, 艾尔文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艾尔文点头,道:“坐。” 他放下手中的光脑,摘下耳机, 下属刚刚为他汇报完垃圾星的消息。 “报告上将,今日一切如常, 我们完成了对该星球的第126次搜索,一无所获。” 从帕米尔回来后, 艾尔文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军师的下落, 那是一只高等级的雄虫,用垃圾制造出的机器有缓解精神海崩溃的能力……毫无疑问, 对整个帝国而言,曲夏非常珍贵。 他指令留守帕米尔的下属密切关注垃圾星消息, 扫描仪几乎把整颗星球犁了个遍。 然而小半个月过去,一无所获。 就算轰炸过后,军师还活着,他也熬不过这么多个日月。 垃圾星的昼夜温差极大,没有建筑的庇护,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下属在汇报的时候屡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停止这次徒劳的寻找吧。” “早在第一轮炮火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死去了。” “我们没有找到曲夏这个名字的信息库,他应该是改换了名字的罪犯,能让雄虫流放的,一定是令人发指的大罪,罪不容诛的那种。” 罪不容诛? 艾尔文很难把这个词和曲夏相联系。 军师喜欢研究,喜欢捡垃圾,还喜欢抱着被子赖床。 这样一只雄虫,罪不容诛? 艾尔文前半生运筹帷幄,从未有过这样无力的感觉,愧疚就像层叠的潮水,一层一层冲刷上来,无尽且绵长。 而曲夏在一旁叉肉吃。 他把盘子里的鸡胸肉抢了个干净,给艾尔文留了一堆萝卜和小番茄。 然而充足的肉并不能安抚曲夏的神经,他吃了一口,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这肉果然没加盐。 鸡胸肉又柴有干巴,曲夏艰难的咽下一口,在剩下的肉块上戳来戳去,刀叉和碗碰撞,铛铛响个不停。 这没规矩的噪音将艾尔文唤回现实,他皱起眉头:“洛克,你不能这样吃饭。” 曲夏心道不是吧,这个狗屁家族连怎么吃饭都要管啊? 他有心抬杠:“为什么?” 艾尔文道:“你是雌虫,这样吃饭,会惹未来雄主厌恶的。” 虫族的雌虫总是活的很幸苦,即使不行差踏错一步,也可能招来厌恶,更何况是这样不规矩的行为。 他微微叹气,执起刀叉,道:“你可以学我。” 即使看不见,艾尔文的动作也尊贵优雅,切鸡胸肉的动作像是在切牛排。 曲夏敷衍的嗯嗯两声。 他从鸡胸肉中间叉起,然后送入嘴中。 开玩笑,反正艾尔文看不见,只要不发出声音,谁管他怎么吃。 艾尔文微微皱眉。 他是瞎了,但五感还算敏锐,能察觉到曲夏的阳奉阴违,但想到曲夏是帕米尔星来的,从小无父无母,没人教他这些,他也只能摇头:“罢了。” 雌虫们都有这样年少轻狂不服管束的时候,尤其是天赋异禀,在某方面有所成就的雌虫,但等他们婚后,年轻的散漫自由会变成雄虫指责的利刃,成百倍的报复回来。 而这些事情,艾尔文看得太多了。 他看向曲夏:“今天上午,你和我学茶艺吧。” 茶艺是个修身养性的学问,能让人静心,也很能博得雄虫的好感,且入门简单,属于贵族的必修课之一。 曲夏:“?” 他是个俗气的研究员,喝的最多的茶是奶茶,茶艺造诣无限趋近与0,甚至分不清铁观音和碧螺春,就他这么个俗人,学茶艺? 曲夏脊背发凉:“不了吧。” 艾尔文平静道:“你必须学,和我学,或者和希尔芙学,挑一个。” 他想的很清楚,洛克是边缘星系来的,就算学业出众,没有家族背景,婚姻也不占优势,要是嫁了人还这副散漫的样子,会招来数不清的磋磨。 洛克年纪还小,不明白,但艾尔文既然成了他的资助人,就有责任将他领上坦途。 曲夏:“……” 艾尔文和希尔芙,一个是帝国上将,一个是他的导师,他来主星是想做研究搞科研的,谁要浪费时间学茶艺啊? 有那么一瞬间,曲夏想公开雄虫的身份。 但他转念一想,军师来自帕米尔,他也来自帕米尔,军师科研实力超群,他也超群,军师是个尊贵的雄虫,他也是个尊贵的雄虫,这个时候公布身份,不是摆明了告诉艾尔文,他就是军师吗? 比起和艾尔文学茶艺,他更不想被上将打击报复。 于是曲夏深吸一口气:“学。” 用过早饭,艾尔文领着他往茶室的方向走,这栋别墅的一楼有专门的茶室,坐落在后花园的湖心岛上。 他们路过厨房和储物间,从别墅后门到了花园,刚刚走出后门,曲夏的步履就微微一顿。 他看见了一个向下的楼梯。 此时阳光正好,湖面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红砖砌成的别墅,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岸边种着紫藤和丁香,都长得浓郁茂盛,各色绿植充斥其间,像个景色秀丽的小公园。 但是那个楼梯突兀的出现在了画面里。 就像轻喜剧里出现了贞子,旅游宣传片拍到了盗洞,这个向下的空间分外格格不入。 曲夏看不清它有多深,只觉得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如同什么张开的深渊巨口,隐隐泛着不详。 艾尔文道:“那是惩戒室。” 曲夏一愣:“惩戒谁?” 这别墅就艾尔文和他两个人,艾尔文想要惩戒谁?他吗? 这住家保姆看着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有这样的爱好,曲夏逃跑的欲望更强烈了。 艾尔文却道:“我。” 他平静的叙述:“婚后的雌虫的家中都会有这样的场所,我等级颇高,寻常的鞭子难以施加惩戒,更难以让我感到慌张,全黑的地下室有助于我反省错误,所以那里那么黑。” 曲夏难以控制的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他看了社会学的文章,但对不甘兴趣的内容浅尝辄止,匆匆掠过了,但他不知道,即使身居上将高位,也要面临这样的责难吗? 他语调涩然:“什么惩罚,关在漆黑地下室,不许点灯吗?” 这是非常难耐的惩罚,视觉被剥夺,感应不到时间的流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只能昏昏沉沉的熬着日子,最开始会暴躁,然后惊惧,最后精神失常,抑郁,发疯。 艾尔文道:“一般是被鞭打过后,跪在里面。” 曲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超过了他能想象的极限。 艾尔文已经走出了三步,见身后的曲夏长久没跟上来,淡然道:“不必惊讶,那是我应得的。” 他有心让父母双亡的曲夏多多了解其中的残酷,毕竟他马上要成年,成年后很快就要嫁人,如果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便迈入婚姻,那会非常难熬。 于是艾尔文道:“我一共进过二十多次地下室,跪了三天以上的有四次,二次是忤逆雄主,一次是堂上失仪,还有一次逾期未归,这是应得的教训。” 他接着往茶室的方向走去,但曲夏依旧没跟上来,艾尔文微微片头:“嗯?” “你说的不对。” 曲夏道:“你说的不对。” 他注视着艾尔文的背影,固执的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应得的,无论你做错了什么,都没有人有资格鞭打你,训斥你,让你跪在地下室里足足三天,这不是应得的!” “根本不是!” 忤逆,逾期未归,这都是什么狗屁理由? 还失仪,皇帝吗? 艾尔文侧身,他看不见,但能大概感知到曲夏的位置,两个人隔着五米远遥遥相对,仿佛在对峙一般。 片刻后,艾尔文道:“你太年轻了。” 他转身:“跟上来吧。” 他们一路进了茶室。 阳光透过屋顶的磨砂玻璃洒下来,在檀木桌椅上晕出柔和的光斑,曲夏却觉得发冷。 他一言不发,艾尔文提壶,他也提壶,艾尔文倒水,他也倒水,艾尔文行云流水,他则在旁边东施效颦。 茶艺中有个概念,即首道茶不喝,是用来洗去尘土,沥干茶叶的涩味,要倒掉。 当第一遍水落入茶盏,茶叶舒展开后,上将手指一翻,将首道茶的热水浇了出去,茶叶还原封不动的在杯子里,曲夏学着一翻,没学透,杯子哐当一下,溅了他一身。 衣服挡住了大部分的热量,但还是烫的,曲夏嘶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擦水,险些把眼泪烫出来。 他是实验室最小的一个,全组的宝贝疙瘩,人又长得秀气好看,产出还高,平常遭了这种罪,师兄师姐早就凑过来,说不定还要请他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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