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诗词写道: 小窗前,疏影下。鸾镜弄妆初罢。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暮江寒,人响绝。更着朦胧微月。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一会儿,江辞月说:“灵犀宗门人还需要半个月时间抵达,我最多只能留——” 他没有说完,段折锋却不爱听这个,挑眉换了个话题道:“我已经想好了刺青的图案,我还要刺在你后腰上,江辞月,你准备好这个了没?” 江辞月果然顿住,有几分恼怒,又有几分哭笑不得:“你、你是故意……” “非但故意,而且蓄谋已久。”段折锋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小师兄的身段,“后院的温泉还是我亲笔画下的,今晚总该轮到我享受一番了。” 江辞月果然听不下去了,小声道:“不可沉迷享乐,几天也差不多了……” 段折锋笑了笑,并不答话。 ——这个方面,小师兄说了不算。魔尊说了算。 门外有叽叽喳喳吵嚷的声音。 江辞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灿烂盛景。 ——庭前竟是一片杏树林,饱满的杏花倾情盛放,连绵铺展向视野的每一个角落,竟似取代了桃源中的桃花。 山明水秀,美不胜收。 江辞月一时怔住,片刻后才回头看向段折锋:“这……也是你做的?” 段折锋走了过来,从身后揽着江辞月的窄腰,慵懒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声笑道:“你寄了一片杏花,不是很怀念当年美景?我没有什么东西好寄给你,思来想去,不如还你一片杏花林……从今往后,桃源绘卷中永远都有这片杏花在,好看么?” 江辞月闭了闭眼,轻声道:“很好看。” “感动的话,就再喊一声‘哥哥’给我听。”段折锋再次坏笑着说。 江辞月失笑道:“休想!我警告你,快将这件事全部忘记。” 正说着,杏花林中却又传来一阵吵嚷声音。 江辞月推开门后,信步向外走去,这才发现其中一队身影。 原来,连夜栽着杏花的是那一群矮小的梦貘。 一只看来十分眼熟的狐狸——容雩正在指挥着:“一队接着往外种树种,二队用法术催熟。什么?别问我几分熟,笨啊!只要开花了就行!开花就是浪漫,你们这些笨蛋妖怪,别丢了本大妖的脸!” 梦貘们原本是江辞月接入桃源绘卷中,准备带回灵州安顿了。 谁知道刚刚过去一夜,这狐狸竟俨然成为了一个黑心包工头,将梦貘们当做免费的劳工,一顿呼来喝去,一夜间栽出了这么大一片杏花林。 “……” 江辞月向段折锋兴师问罪:“好啊,原来你就是这样种下的杏花林,还敢来向我邀功?” 大魔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饶了这群小妖一命,那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要他们做点小活,又怎么了?” 江辞月道:“歪理。你明明可以亲自提笔,画下杏花林,我看你就是想找机会捉弄他们罢了。” 段折锋又挑了下眉道:“难道留他们在桃源绘卷中白吃白喝地供着么?我这是‘以工代赈’,照顾这群小妖的羞耻心而已。” 江辞月听完这段歪理邪说,看了段折锋好一阵,最后叹了口气。 段折锋:“怎么?” 江辞月说:“你果然还是这般会骗人。怪不得当初我被你哄得晕头转向。” 段折锋闷声笑了起来,在江辞月耳边道:“小师兄倒是进步斐然,没当初那么好骗了啊。” 分别了这些日子,容雩却还是狐狸外形,看起来毫无进步,顶多会说人话了而已。 江辞月以欣慰地眼神看着狐狸,紧接着又想起来问道:“凤雏可在你身边么?” 段折锋叹了口气:“别人以信鸽传书,你倒好,直接送了只凤凰来,你可知道他有多烦人么?” 江辞月回想起小凤凰那声稚嫩的“娘”,至今仍觉莞尔,不由道:“他如今何在?” 段折锋沉思起来。 江辞月:“嗯?” 须臾,段折锋打了个响指,令那只狐狸毕恭毕敬地端上来一个小匣子,其中琳琅满目。 段折锋从中取出一枚哨子,将哨子一吹,不远处很快响起了清亮的凤凰叫声。 江辞月:“??” 不多时,杏花林外飞来了那只小凤凰,似一团暖色调的火焰,忽而穿过粉白的花海,停在段折锋的身前。 江辞月仔细看去,只见三年不见,这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不少,昔年只有巴掌大的绒毛团,如今勉强能到他的膝盖,光看其毛色鲜亮、神采奕奕,便知道被照顾得很好,只是…… 只是这凤凰为什么像只狗一般蹲坐在地上? 江辞月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小凤凰,又看了一眼段折锋。 段折锋丝毫不见心虚,光明正大地道:“本座最厌烦养这些小玩意,它若是不听话,早就被我宰了、吃了。” 江辞月瞪了他一眼:“朱怜是上古神兽,凤凰族裔,怎能如此轻慢对待?” 段折锋凉凉地道:“每个凡人都还是上古神祇三皇五帝的后裔,也未见天道有什么优待。” 江辞月:“……” 剑宗大人无言以对,深刻认识到自己言辞上的无力,最后决定捧起小凤凰,道:“朱怜,你可还记得我?” 朱怜:“娘!” 江辞月蹙起眉:“三年过去,以他的智力不该还是只会这么一个词——” 话音未落,就见小凤凰整理了一下羽毛,好整以暇地对着段折锋喊:“爹!!” 江辞月:“…………” “你都教了朱怜什么!” 江辞月声音都变大了不少,用极度谴责的目光看着段折锋,只差没有从袖子里掏出戒尺,当场就追着可恶的小师弟打上一百尺。 而段折锋大笑起来,将凤凰从他掌心接过,赞许地说:“做得不错,本座重重有赏。今晚想吃什么?” 朱怜十分高兴,在他掌心蹦跶了两下,叫道:“狐!狸!精!” 不远处,某只没用的宠物狐狸加紧了尾巴。 段折锋瞥了一眼那边,对凤凰道:“想吃什么都随你,别来打扰我们,你娘害羞的紧。” 朱怜犹豫了好一会儿,又眼巴巴地看着江辞月。 江辞月心生怜意,说:“许久未见,想我了么?” 小凤凰点点头,尚不会表达太复杂的字句,就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下江辞月的手指,说:“娘,留下,睡觉!” 江辞月也不再计较称呼问题,展露笑颜道:“也好,今夜不如将他留下——” “不可。”段折锋当场翻脸,看向朱怜道,“你功课如何了?” 朱怜:“……” 肉眼可见的,小凤凰的羽毛暗淡下来,头顶绒毛也服帖起来,颇像一只沮丧的小鹌鹑。 段折锋从那匣子里继续取出一枚蝉形金色法器,只见它在空中张开双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了杏花林,飞入了遥远的天际。 段折锋:“叼回来。一个月期限。” 朱怜“喳”地叫了一声,张开双翅,就追着金蝉飞走了。 “……” 江辞月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掏出他的戒尺了:“你怎么……你究竟是怎么把凤凰养成小狗的?” “不知道,照着那只狐狸养的。”段折锋不甚在意道,“这鸟胃口颇大,除了一口凤凰真火,还能凭先天灵感用于寻人,其他倒也没什么用处。我没管他,都是狐狸教导的。” 江辞月想到容雩那狐狸的谄媚样子,顿时觉得有些理解了,又感到十分同情。 ——凤凰怎么能学妖狐做派? “朱怜是经常受狐狸欺负?”江辞月蹙眉道,“否则怎么会学的这么像。” 段折锋回想了片刻道:“起初我是交给狐狸带着,他头上蹲只小鸟倒也不影响什么。后来凤凰灵力渐长,便和狐狸平起平坐。至于现在么……你看那狐狸头顶的毛了没?” 江辞月还真没注意这个。 此时他运起法力向杏花林中看去,只见那指挥着众多梦貘的小工头——容雩头顶火红的毛发竟然倍显稀疏,恍如一个即将秃顶的中年男子。 “这……”江辞月看愣了,“莫非不是因为辛劳?” 段折锋闲闲道:“凤凰火烧的。” 江辞月:“……” 段折锋看了一眼江辞月,又忽然道:“亏的是小师兄你当年聪明,知道把这凤凰送来,否则你就是那含辛茹苦的老母亲。” 江辞月忍不住了,终于伸手狠狠捏住了段折锋的脸颊,恶声道:“谁让你这么教孩子的,段折锋!别以为你做了魔头,做师兄的就不敢用戒尺敲你——再怎么也该喊我‘爹’!!” “打闹”半个时辰后,师兄弟两个才回到清净小院中。 杏花落了满身,连江辞月发间都有一片金色的花瓣。 段折锋将它拈了下来,放在指尖旋动、把玩,忽然从背后抱住江辞月,在脖颈发丝间嗅了嗅,慵懒道:“江辞月,你身上太香了。” “是杏花,不是我。”江辞月有些窘迫。 “我不喜欢。”段折锋理所当然地命令道,“我习惯白芷的味道。你陪我去沐浴——后院那座温泉,我们还没有用过。”
第50章 叙平生(3) “疼么?”段折锋问。 江辞月眉心拧起,露水自发间淌入浓眉,又滴在羽扇般的眼睫上,引得他隐忍地闭了闭眼,雪白贝齿扣住了喉间的喘息:“……不算疼。” 刺青。 以特别的法力将印记留在江辞月后腰上。 只是一连串细密的刺疼,与当年龙印盟誓带来的痛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江辞月趴伏在温泉边上,热气氤氲中,身形如暖玉半掩在水中。 段折锋选择的是“无赦”二字,古体字型的最后一划,正没入江辞月后腰隐秘之处,引得他扬起天鹅般的脖颈,局促地鼓动着喉结,向后看了过来。 眼角微微泛红处,是望穿秋水的朦胧和悸动。 段折锋将嘴唇贴了上去,而江辞月温和地接受了这个吻,双臂从热水中撩起,水色携珠玉四溅。 段折锋身上浴袍已彻底湿透,贴在身上凸显出每一道精壮的线条。 他不耐烦地将身后长发撩到后背,如蛛网一般在水面上铺散开来,将他怀中江辞月牢牢捕获。 坏师弟促狭地问:“江辞月,我不在的这几年,你‘那一门功课’荒废了否?” 江辞月还是不会撒谎,老实承认:“房中之术么?全都荒废了。除了你,还有谁会劝我研读这个?” 段折锋挑眉看他,还觉有些遗憾。 却不料,江辞月又满面红晕地凑过来,咬了一下他的耳骨,附耳道:“不过,我记性好的很,你提醒我一下,说不定就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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