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好听,若实在忠心的便要多缴纳一成粮食,土地尽可继续租赁,可是佃户自余下的三成粮食本就拮据,哪里还能再拿出一成粮产。 只怕是粮食从秋收到过年就吃完了,更别提挨到次年秋收。 这就是明摆着赶人。 佃户为了讨这新东家的满意,秋收没少下苦力精细着粮食,到头来竟被这么摆了一遭。 “娘气的险些昏了过去,爹也气的说不出话来。” 曹杨抹了抹眼睛:“我这才在家耽搁到了这个时辰。” 曹闻三人得知这个消息,不免有些唏嘘。 不过为人佃户如人奴仆一般,主家自是想如何安排便是如何安排,并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你别急,入秋以后天气凉了下来,我们打算中午便出摊,到时候赚中午和晚上两茬生意。” 许多盐说道:“这么一来人手肯定不够,我们原本就想着要招揽人手,大伯和大伯娘可以过来帮忙,我们按日结算工钱,如此也省得在外头找人。” “怎么好再麻烦堂兄堂嫂。” “这哪里是麻烦,实际就是需要人。”
第46章 “你们两口子也只是守着个小摊子做生意, 能带上阿杨我也都是谢天谢地了,我们两口子哪里还能去麻烦。” 曹勇全夫妇俩得知曹闻的意思,心下很是感动, 可感动之余也十分清醒, 谁的日子都不容易,实在是没有脸面去拖累曹闻。 “摊子上的生意比大伯想的还要好,天气凉快了本就是打算要招人手, 与其去外头找不放心的,还不如自家的好。” 曹闻劝道:“这也是阿盐的意思。” “不成, 虽是失了这东家, 丰垣镇也不止一个大户人家有地, 我们夫妻俩再去找新的东家租地就是了。秋收后土地要翻耕, 有的是东家要人手。” 秋收以后便进入了农闲时节,集市上的劳力价格都要降价, 若是东家好找, 那先前也不会死孝敬着钱家, 为其当牛做马了。 曹闻见此同曹杨使了个眼色。 “爹娘, 堂兄不单只是好意,属实也是生意好需要更多的人手, 先前我不也常与你们说摊子生意好的么。” 曹杨央着劝慰了一通,曹勇全夫妇才静默着应了下来。 “便先是帮着你们, 我们一头再寻着合适的东家。” 曹闻答应:“成。” 秋后天气虽是凉爽, 生意也好做,只是雨水愈发的多了起来。 雨天盘东西去集市上不便也就罢了, 有了曹勇全一家三口的加入, 倒是算不得十分麻烦。 只是雨兮兮的天儿,人都不乐意在摊子上吃东西。 冷不说, 容易打湿了衣裳,地板上四处都湿漉漉的,瞧着也不舒坦。 有点条件的都自下馆子去吃,摊贩的生意慢慢的进入了淡季。 不过他们家摊棚底下本来就坐不了几个人,主要的生意还是靠着外送,除却雨天跑腿不容易意外,倒是也还能过。 而且现在摊子上的人手多,外送也支应的开。 曹闻按着一个人头三十文左右的工钱,给曹大伯一家一日一百文,出工一日就结一日的钱,毕竟三个都是当年劳力。 老两口刚开始也是粗手笨脚的,和曹杨一个样。 说到底是和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看着便老实巴交的。 夫妇两人也不太会吆喝,羞臊的厉害,只埋着头一个劲儿干活,若是手头上空闲了下来反倒是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一连去了十来日,也还是如此。 先前曹杨虽也害臊,但也不过五六日就大胆了起来,十多日的时候已经机灵得晓得如何跟客人打交道了。 小孩儿到底是容易教出来些,上了年纪的人大抵定了性,还真不容易带。 其实许多乡野人家的农户都是此般,为人踏实,每日扛着锄头脸朝黄土背朝天,多是干不来生意的。 这般油滑的事情,若是人人都干得来,那便也没人种地了。 曹闻只好叫曹杨多带着两夫妇一些。 这日上午还有点太阳,中午就转了阴,午饭过后就慢慢起了雨。 下午的生意都不太好做,大伙儿在摊棚下闲坐了一会儿。 曹勇全没在位置上待多久,说是要去一趟茅房,一去就去了好些时辰。 回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神色不太好。 “大伯,怎的了?” 曹勇全脸上扯出了些笑容,摆了摆头:“没事。” 曹闻张了张嘴,本欲想要再问问,见曹永全不欲多言的样子,他也只得收回了话。 其实便是曹勇全不说,他也晓得怎么个事儿。 八成又是去昭告栏去看有没有大户人家张贴揽佃户的告示,也不是一次两次去了。 曹闻先前听夫妇俩说会继续寻找东家,只当说托词,倒是不想真是这么打算的。 他也理解,老两口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不习惯这般活计,又觉得是麻烦了他们,心里定然不踏实。 心里始终惦记着土地,也只有地才安心。 其实他也前去打听过,这当儿倒是也有大户招揽佃户的,一年里土地交接也就是秋收以后的一段时间。 这些大户狡诈至极,得知有一批佃户才失了土地,此般便晓得市场上有不少劳力可供挑选。 于是乎便将租赁条件定制的更为苛刻,曹闻听了一嘴,说是在市场租赁下要多提半成的粮食。 佃户就是再走投无路也要仔细掂量。 市场行情如此,曹勇全怎么能不忧愁。 雨天又天黑的早,眼看着天色不早,曹闻见着还剩下一些食材没卖完,所幸把摊子收了。 他吆喝了一大家子人,今天早些收工回去吃肉,剩下的食材正好自家吃。 几人盘着东西回去,一脚一个稀泥印子,幸好是常有备伞。 曹闻走在几人中间,他没提不舒心那一茬,道:“这入秋以后天气尚且如此,等着进了冬月只怕是更麻烦。寻个日子干脆去买头牲口拉个车算了。” 一听这盘算,背着东西一直埋着头的曹勇全听闻这话忽起了兴致,常年埋在土地上的人都有自家养上牲口的愿望。 虽自是没能力,但听闻曹闻有这打算,还是乐呵。 “当真?买牲口可不是个小数目。” “有条牲口确是方便得多,早就想买了,明年春耕也用得上。” “属你小子有出息。” 叔侄俩热切的商讨着是买骡子还是驴,一阵低低啜泣的哭声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这不是咱们坳子里的狗二么?大小子了,哭啥?” 曹勇全偏头去瞧了一眼,发觉竟是熟人。 “曹叔。” 小子抹了一把眼睛。 “到底咋了嘛?” “我爹说要把我姐许给城里的张员外做小。” 说道这茬,小子更是伤心了些。 “可是布告要招佃户那个张员外?” 小子点了点头。 “哎呀,那张员外都六十好几的人了,你姐才及笄,跟着他不是受罪么。李元打小就跟你姐好,先前不是说两人到了年纪就成亲的么?” 小子摇了摇头:“东家把地收走了,现在两家人都没地,吃饭都成问题。张员外说只要把我姐嫁给他,咱家就能还是按照市价只供三成粮产租四亩地给我们家。我爹没法子,只好毁了亲事。” 一个坳子里的人,总是能撞见,听闻这么个消息不免也是唏嘘。 曹勇全和曹伯娘更是叹息,坳子里原先的佃户现在哪家不难的,也就他们一家运气好些,还有个支应的起来的侄儿,现在还能一日挣那不少的钱。 若是没有曹闻,日子不会比他们好。 曹勇全宽慰着人,等到了坳子里才劝他早些回去,心情跟着变得沉重。 夜里,曹家三口吃完饭散去,许多盐帮着吕菱璧收拾了碗筷,回屋的时候见着曹闻正在拾理钱箱。 他擦了擦手,把柜台前的烛火端到了桌边,挨着曹闻坐下。 “你是不是想去盘荒地?” 曹闻动作一顿,偏头看向许多盐。 “若是还有这个打算,明儿便去镇上打听一下吧。”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许多盐挑起眉头:“也是同住屋檐下这么久了,你有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么。” 曹闻翘起嘴角:“我头一次觉得你晓得的我的心思是件好事。” 许多盐嗤了一声,踢了一下他的脚。 坳子里现在有一批现成的人力,若是召集起来开荒的话可实现双赢,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 先时他们放弃盘地就是囿于人力,而下有可解之机,曹闻能不再起心思么。 不单是他,便是自己也想到了这块儿上,若是合适盘些土地下来开荒,也能给坳子里的佃户一条出路。 “现在家里有多少钱?” 曹闻扬眉:“已有百两之数。我方才算了算,有一百二十多两。” 许多盐心里也大概有个数,这些时月一个月能有三四十两点入账,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 “荒地价格当不会多高,这笔钱也能小盘下些地了,只是不晓得朝廷许盘的地还有没有剩下。” 有这样的机会,城里的大户必然不会放过。 次日一早,曹闻跟许多盐采买了猪下水后没急着回去,而是等着镇上的办事处开门。 “你们要盘荒地?” 门房听说了两人的求访后,未曾多言,反倒是有些客气:“快里面请。” 两人很是容易的见到了亭长,一了解方才晓得镇上的荒地不仅没有盘完,甚至还多着。 原是战乱这些年来,各地世家豪绅敛占了不少土地,今新帝登基,有意整治土地兼并。 此次颁布诏令至地方上,命令禁止地方豪奢盘买荒地开垦,凡家业盛,名下土地过五十亩者,皆没有盘买资格。 诏令才下时,不乏地方官员于豪奢勾结无视诏令规则,前脚违法犯纪,不想朝廷雷厉风行,后脚便特派了中央官员督查。 现已经严办了不少地方官。 丰垣镇地处偏远,诏令来的迟,随着诏令来的自然还有他地官员被惩处的消息,这边的地方官以此为戒,自不敢顶风作案。 为此不少有钱前来问询的都不符合条件被顶了回去,手头不算阔绰的又舍不下银两拿来开荒,亭长拿着这诏令正不晓得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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