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闻打量着屋里的环境,看着丈母娘递过来的水杯,连忙点了点头。 许家的条件不比曹家好,屋舍甚至比曹家还要小许多,走进屋里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充斥在每个角落。 显然,茅草屋是常年浸泡在草药之中才会如此,也不怪药铺的掌柜和许多盐熟识。 这里的茅草屋虽小,家中物件陈旧,但打扫的却很干净,可见许母病中也是个喜好整洁的人。 曹闻仔细的看着屋里屋外,试图想从许家找到些属于原身和许多盐的记忆,以及和许家的关系如何。 然而脑子里只飘过了些片段回忆,好似他同一个男人一道来许家提亲,也不知是商谈不合,还是因为什么,许母面带怒气,斥责了好些话。 他仔细想却就是想不起来。 曹闻有点苦恼,看着许多盐正在和她娘打手语,许母面容柔和的拉着许多盐的手,两人显然都挺高兴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同丈母娘唠唠话,但见着 丈母娘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也便闭了嘴。 想着在屋里也是碍着母女俩说体几话,倒是不如出去。 他站起了身:“阿盐,你和娘说会儿话吧,我出去转转。” 许多盐见状,心里有点歉疚:’你坐一会儿吧,我待会儿就去做饭。’ “没事,我在村里走走,还能去山上逛逛。” 说到山上,两人有些心照不宣。 许多盐点了点头。 屋里的许母看着曹闻一路出了院子,走远了去后,当即站起身把许多盐拉了进来。 她反手把堂屋的门关上,拉着许多盐进了里屋,复又把屋里的门也给关上。 “阿盐,你在曹家如何?那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许母话语急切,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许多盐心疼的拍着母亲的背,他摇了摇头,屋中响起了一道有些低沉清澈的男音:“没有。” “他对我挺好的……”
第14章 吕菱璧闻言拧着眉头,不见得半分安心,反倒是更为忧愁。 她看着许多盐身为男儿身,却一身女子的装扮与发髻,心疼与歉疚一时间到达了顶峰,忍不住眼里涌上来的一阵热意。 “阿盐,你不必为了免我烦恼而说这样的话,是娘拖累了你。” 许多盐抬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他叠着眉:“娘,怎又说起这些。” “当初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而今竟然还让你顶着这身皮囊不能过一天正常日子。” 吕菱璧痛苦的摇摇头:“我不该答应的。” 许多盐无奈叹了口气,看着母亲哭,比他装成这样子还要难受的多:“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道不让人好好活。” 其实当年家里也并非穷困,吕菱璧甚至是富贵人家出身。 吕菱璧当初是府城邑安人氏,祖上有人读书做官,吕家在府城中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人家。 只不过她妾室所生的小姐,因相貌出众,吕父和正房夫人便想将她许配给知府做小,但她对这桩婚事并不认同。 与人做小也便罢了,且知府已经年逾五十,年少的吕菱璧也是性子硬,和家里对抗了许多日子,眼见绝食哭闹无用便趁夜逃了出去,自此也算是和家中断绝了往来。 出走后的吕菱璧相识了许父,两人成亲生了许多盐,许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儿郎,却也是有谋生本领的当年男子,一家三口倒是过了几年安定日子。 可惜天不假年,朝廷战事突起,许父应征上了战场,此后便再无音讯回来。 吕菱璧其实也知道上了战场人命如蝼蚁,被碾碎的性命数不胜数,却也心存幻想他能活着,要在家里一直等他回来。 然而没两年战火却燃到了他们所居的县城,老百姓四处奔逃,她带着年幼的许多盐也不得不离开县城。 母子俩流离失所,一路受着磋磨辗转,最后流落到了通沟村落户下来。 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上十年,又经战乱,吕菱璧到通沟村时已经一身病痛,能撑着没死在路上全凭着对许多盐的忧心,以及心里对丈夫的那一丝期望。 母子俩虽然终于远离了战乱,可是在村里住下时,盘缠早已经用尽,别说是买地置业,就是房子还是村长可怜他们母子俩,给的无人住的空旧房舍。 吕菱璧病痛,已然没有什么谋生能力,就是想去给大户做佃户人家嫌她孱弱不肯租地。 眼看不是饿死就是病死,镇子上的地主大户钱家要招揽几个丫头在宅子里做些杂事伺候。 当时许多盐又瘦又小,看着跟个女孩儿一样,家里已经没有了别的出路,他心一横换了身丫头装束变哑巴前去应招。 钱家管事的看许多盐相貌端正,体格比寻常女孩儿宽大,虽然不会说话,但左右宅子里是要厨房烧火,洗衣干体力活儿的丫头,且哑巴也有哑巴的好处,于是就把他留了下来。 此后好几年许多盐都在钱家内宅里做着粗活儿。 他从不多嘴,干活儿又卖力,钱家里的管事对他挺是满意的,晓得他娘病痛,倒是每月的月钱少有克扣的按时发放。 许多盐便靠着每月一百来文的月俸,吕菱璧再做点绣花儿头油,同人抄抄书写信过着日子。 一晃就是五六年,许多盐装做女子也到了婚嫁年纪。 他虽然是个男子,但是沿袭了母亲的相貌,到了年纪,虽然家里贫寒但还是有不少人家前来求亲。 这无疑给母子俩敲了一记警钟,许多盐想着自己已经长大了,若是做回男子,也可免去有人上门提亲的烦恼,且身为男子谋生路也会比女子多一些。 然而这些年一直是以女子的样子示人,十里八乡都以为他是个女子,倘若一夕换回来,就算可以不顾旁人的眼光,钱家要是知道他蒙骗了他们这么久,如何能放过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母子俩方知事情的棘手。 母子俩一合计,要想平安无事,那就只能离开这里。 但是想要到别的地方去落脚,既要盘缠还得要有能落脚的银钱,不是说想走就能走的。 这两年母子俩尽可能的攒钱,预备攒够以后就离开通沟村,届时寻个没有人识得他们的地方再改头换面过日子。 可惜事情哪里能这么顺遂。 许多盐推拒了所有的求亲,寻常人被拒也就自行作罢了想法,便是有的不甘也就对外说两句酸话,却也不乏有恬不知耻的人。 此人便是曹闻的表哥郑魁。 郑魁也在钱家当差,有点吆三喝四的小本事,平素里主要管理佃户耕种缴纳粮食的事情,钱家手底下的佃户都怕他厌他也讨好他。 许多盐在钱家做事,与他偶时能打上两个照面,郑魁虽然已经成亲多时,但却也对他多有讨好,但每每都只讨到个冷脸。 许是受佃户人家捧的多了,觉得许多盐这般也给人为奴为婢受人差遣的,敢那么对他脸面上挂不住,转而又开始给他使绊子。 郑魁凭着自己是个小管事的,害得许多盐丢了在钱家的差事儿。 事后,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又来了许家,反而给他的表弟小跟班儿提起了亲。 许多盐对他憎恶至极,自然是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郑魁却放下狠话若是他不答应就叫他们母子俩在村里过不下去。 郑魁阴险手段又脏,许多盐怕他真做出些什么腌臜事情,只好忍辱先答应了下来。 既然这两兄弟步步紧逼,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便预备拿了给的彩礼钱,到时候再周旋一阵子,等攒够了钱他立即带着他母亲远远的离开这里。 ……… 是啊,他一开始是打算和曹闻周旋,想办法攒够钱远走高飞的。 可是曹闻几次给自己钱他却没有要。 许多盐吐了口气,世道这么难,他为什么不要? 当是他还有一点骨气,又或者是看那小子心眼儿没有郑魁那么坏,所以不想骗他更多吧。 “娘,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快,尽快攒够钱带你走。” 许多盐突然道,这话像是为了安吕菱璧的心,但又更像是他在警告警醒自己一样。 “阿盐。” 吕菱璧看着身前的人,儿子是自己生的,他的情绪波动半点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拉住许多盐的手,认真的问道:“他有没有......” 许多盐眉心不自然一跳,虽然他娘话没说完,他也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立即便道:“没有!” 见着吕菱璧有些狐疑,他又道:“要是有我还能好端端在这儿么,娘看那小子像是喜欢男人的样子吗?回来路上撞见秦携月眼睛都要落出来了。” 说完,许多盐见着吕菱璧眼里的诧异,他才后知后觉的皱起眉。 没事跟他娘说那小子在路上看个美艳寡妇干什么。 许多盐有点不自在,正想再说点什么,外头传来了声音:“许娘子,今儿多盐回来了啊~” 听到说话,吕菱璧眸子一动,许多盐立马闭上了嘴。 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院外正立着个扛着锄头的年轻汉子,看着出来的两个人,目光落在了吕菱璧身后的人身上。 “方才我在秦寡妇家门口路过,见着有脸生的男子,想着是谁,琢磨有些像阿盐的丈夫,猜想多盐是不是回来了。” “过来一瞧,没想到多盐真回来了!” 听到这话,许家母子俩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话显然就是有意说给两人听的,当初这汉子家里也来提过亲,这是来看笑话来了呢。 许多盐笑了笑:‘家里没有盐了,我让他过去借一点。’ 男子不太理解许多盐的意思,吕菱璧给复述了一遍。 “是吗?我当他自个儿去的,毕竟谁不晓得秦寡妇什么人,苍蝇就爱往烂肉上飞。瞧我说的什么,我就是人直不会说话,多盐可别往心里去。” “没盐了上我家拿去啊,隔得不比秦寡妇那儿近么。” “想着这个时辰你没在家,恰好碰见秦携月就去他们家了。” 男子挠了挠后脑勺:“噢~这样也好。” 吕菱璧道:“大牛要进来坐坐么?午饭吃了回去吧,我跟阿盐要烧饭了。” 男子见状连忙摆了摆手:“不了,许娘子多盐你们忙,眼见着日头高,地里还有活儿没忙完咧。” 瞧着男子走远了,许多盐面上待人客气的脸色顿时敛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秦携月家的方向,又立马收回了目光,连自己都没发觉眉头紧了起来。 吕菱璧看着自己儿子的神色,道了一句:“去叫他回来吧。” 许多盐立马同吕菱璧打手语:‘我去叫他做什么,他爱去哪儿去哪儿!真要是跟秦携月在一块儿了也不失是件好事。’ 吕菱璧静静的看着许多盐,未置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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