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几位大臣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怕今日听到的这番话迟早会成为自己下狱的导火索。 舒灵晔百感交集。他知道的，在秦慕予谦谦君子、满腹经纶的文人皮囊下的他是倔强的、执拗的，偶尔与他谈论时事，总是鞭辟入里、见解独到。是的，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深深地喜欢上了他，满心满脑子都是他，他的低眉浅笑、他的嗔怪怒目、他的调皮可爱。他只想和他在廪丘邑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在那儿，他是华阳，他是秦慕予，是一对神仙眷侣。 坐上皇帝脸色变了又变，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百无一用只会耍嘴皮子的书生千刀万剐。但秦慕予的话义正言辞直敲心房，字字珠玑、句句似箭，直插内心深处，他感到无比难堪。指着秦慕予只能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你’字，却无法正面反驳他，“来人，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要是没死就扔进死牢！” 秦慕予轻蔑一笑：“呵！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求父皇开恩。”几乎同时，舒灵晔与秦鹤鸣同时跪倒在地。他的慕予怎么能承受的住五十大板，就算是身体承受的住，看着他受罚的他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心痛。 “求圣上恕罪，求圣上恕罪。小儿身体单薄，承受不住这五十大板，罪臣愿为代罚…罪臣认罪罪臣认罪，求圣上饶小儿性命。”秦丞相俯在一旁，老泪纵横。 秦游佾拉起俯身在地的秦鹤鸣：“爹，作何求饶，我秦氏子孙不受嗟来之食不纳莫名之冤，大不了坦坦荡荡赴死，纵使齐赴黄泉也是问心无愧！” “哼，你倒是养了两个好儿子。”皇帝冷笑，“还等什么，拉下去打。” 舒灵晔顺着皇帝的龙鳞求情道：“父皇，便任凭他说，不罚他倒显得您宽宏大量、广纳忠言了。” “你倒是爱才好士，可你看看他这恃才傲物的样子，不见得领你的情。”皇帝藐视着座下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带秦氏三人下去。 被刚刚秦慕予一通说辞，他现在心情烦躁，对于秦鹤鸣家一事也从之前的踌躇满志变的进退两难。秦慕予说得对，他一生致力于在史官的笔下留下好名声，他怕这事儿之后，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化为乌有，只在史书上留下残害忠良几个大字，对于此事处理，他需要好好想想。抬起眼皮看其他人都下去了，见舒灵晔还跪在下面，“你还有什么事儿？” “儿臣确有事请旨。”舒灵晔恭敬道，又看了一眼皇帝身旁立着的叶公公。叶公公余光看了看皇帝，见皇帝颔首，便识趣的代领一众宫女太监下去了，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舒灵晔两人。 叶公公守在御书房门口，只偶尔拾的几个关键字，大约知道里面是在说秦丞相的事儿，只是皇帝语气不是很好，他便更加谨慎了起来。 半晌，不知道舒灵晔和皇帝说了什么，惹的龙颜大怒：“你是替刚刚省下的板子不值是吧？来人，将刚刚赐给秦二公子的五十大板赏给太子，一板子都不准少。” 叶公公闻声赶紧进殿，差点被皇帝扔出来的茶杯砸了个正着。御书房内外跪倒一片。 皇帝站在御案前，气急：“都愣着干什么，拖出去打！” 叶公公赶紧示意太监扶起跪在一旁的舒灵晔。 皇帝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门口，又道：“就在这御书房门口打，让御前侍卫执棍！” “太子金枝玉叶，怕是受不住。”叶公公小声的建议到。 皇帝怒火中烧：“不疼不知道长教训，告诉他们，尽管下手，让朕知道谁暗中放水，以抗旨罪论处。” 叶公公见劝不住皇帝，只得令侍卫将太子带出，又着人赶紧去请皇后。 天生富贵又从小乖巧懂事，深的皇帝皇后喜欢的太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打，一板子下来，舒灵晔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几板子上身，舒灵晔只庆幸他的慕予没有受这样的折磨。他死咬着牙齿，紧闭嘴唇，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没发出一点声音，硬生生的挨了五十大板。 皇后赶到时，就看到平时稳重成熟的太子躺在御书房前的长凳上屁股开花，大为不忍，赶紧进去御书房，见到龙坐上还没消气的皇帝，问道：“晔儿这是做了什么，你都舍得生这么大气？” “你怎么来了，铁定是哪一群谄媚小人去你那儿打小报告了。”皇帝看到皇后来了，神色略微缓了缓，“晔儿，哼！他都要翻天了，竟然请旨要娶秦鹤鸣的儿子秦慕予为太子正妃！” 皇后问道：“就是那个秦鹤鸣？”朝堂的事儿皇帝偶尔也会说与她听，年前他还记得皇帝让舒灵晔借机去搜集秦鹤鸣的证据，这怎么才回来没几天就要娶秦鹤鸣的儿子？ “除了那个还有哪个？”皇帝没好气道，“朕让他借机接近秦鹤鸣搜集谋反证据，他倒好，跑去勾搭别人家的儿子，还说什么已经与秦慕予拜堂成亲，相守终生了。真是越说越生气。” “晔儿只有陈氏一个侧妃，请旨娶正妃也无可厚非，只是这皇室约定俗成的娶男妻就不能继承爵位更不能继承大统，晔儿这是……”皇后若有所思，笑道“不若纳近后宫便罢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哪儿值得您生这么大气，气大伤身。” “先不说秦慕予本就是罪臣之子，秦鹤鸣通敌卖国欲勾结漠北谋反当诛九族，这样的人放进后宫对晔儿就是一个隐患，谁知道午夜梦回会不会匕首直插心房。而且这晔儿根本就不愿意委屈了这秦慕予，执意要明媒正娶，立为正妃。”皇帝咬牙切齿，“这么多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是祖宗也不要了，国家也不管了。呵！他倒是情深意重，只是这秦慕予心底估计都恨死他了。” “你也别急，晔儿心里的小九九我也大概知道。放心，这一阵板子只是为了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一会儿带他回去好好开解开解他，让太医好好看看。”终是自己的儿子，又看到自己焦急的皇后，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安慰道。 皇后笑道：“这会儿知道心疼了，刚刚还让侍卫下死手？” “禀皇上，打完了。”叶公公在内心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道，“但是太子跪在御书房前不肯走。”
第37章 本已经缓和了皇帝闻言真是恨其不争，怒道：“让他跪，谁都不准去扶他，我就看看他能逞能到什么时候。哼！” “陛下先别生气，臣妾去劝劝他。”皇后软语安抚了皇帝，走出御书房。只见到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舒灵晔，强撑了一口气跪在阶前。摇摇头，上前为他擦了擦汗水，道：“你何必与你父皇作对，执意做那样的事儿，那不是你的身份该做的事儿，你就服个软吧。” 舒灵晔不理，依旧死死的盯着御书房门。 舒灵晔强撑了一口气，摇摇欲坠的在阶前跪了两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御书房。皇后立坐不安，看着阶前虚弱的舒灵晔没有办法。 最后皇帝不忍心，终于下诏：秦鹤鸣勾结漠北意欲造反仅有书信未有实质行为，证据不足。着令免秦鹤鸣丞相职，没收全部家产，流放廪丘邑永不回东都；秦游佾自立为户，不在没收名单内；钦点秦二公子秦慕予为太子侍读，终身伴驾不得离开。 舒灵晔闻言，咧着唇笑着瘫倒在地，气若游丝的拉扯着干涸泛皮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下令：“有与秦鹤鸣一家为难者，便是与太子府为敌。” 慕予，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他在心里默默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为秦鹤鸣求情半句，只请旨娶秦慕予为妻。他知道父皇是不可能让他娶秦慕予为妻的，他只是想声东击西以退为进，赌上自己这条命，逼父皇不降罪责罚于秦鹤鸣。秦氏一族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只希望秦慕予能好好的。但他也知道，秦鹤鸣一家没了，秦慕予决计不会偷生，他在赌，赌父皇不忍心，幸好，赌赢了。 皇帝站在御书房门后，默然不语，算是默许了。 自此，秦慕予东都侍读再未回廪丘邑，秦丞相一家在廪丘相安无事终老。 “然后，最精彩的到了，绝对颠覆你的想象，听不听？听不听？后面的故事能换你一车牡丹亭！”买故事的小哥突然一转大结局的语气，兴奋道。话音未落，却被楼下的嘈杂声喧宾夺主。 夏亦可皱眉道：“下面什么事儿这么吵？” “估计又是当地的土霸王当街强抢民女吧。”小昱见惯不怪，置若罔闻，继续问道“这不都大结局了，还有什么更精彩的？只是这景容帝一朝没听说有太子侍读秦慕予的任何消息呀，你可不是编故事骗人吧？” 买故事的小哥不置可否：“嗨，我就是个买故事的，故事不论真假，只要好听我就买。” 嘈杂声越来越近，萧玉栊起身站在窗前，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拼命往人群里钻，后面一个膘肥体壮的公子领了几个大汉一路猛追。见义勇为的心思勃然而起，准备翻窗跳下去解救，刚抬起一只腿，就被柴文扉一把抓住。 “你想干嘛？”柴文扉问道，“不会是想去救人吧？” 萧玉栊点头。 “等你英雄救美了，这姑娘一定会说‘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跟漪漪交代。”柴文扉吐槽道。 买故事的小哥笑道：“公子你这是听了多少书，这些路数都这么清楚。” 柴文扉拉着萧玉栊道：“看吧，连这小哥都知道这是套路，你还去？” 夏亦可看不远处有几个捕快，便从桌上拿起一颗花生：“要救人何必亲自出手。”指尖轻弹，花生飞出，打在捕快身上。 柴文扉适时大喊：“当街强奸啦！” 楼下的人被他一声吼的都抬头盯着他，他指了指捕快方向，街上的百姓自动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看到事情能得到解决，几人回到桌前，发现小哥和小昱相谈甚欢。 小昱惊讶道：“我的天呐，真的？” 柴文扉见小昱惊讶的张大了嘴，打趣道：“说什么呢？小昱你下巴都要掉了。” “快来快来，后面真的是非常精彩。”小昱忙招呼他们几人坐下，示意买故事的小哥继续讲，“你接着刚刚他们那一段说。” 被赶走了恶霸的女子谢过了捕快，抬头看着楼上空空如也的窗户，扯了扯捕快给的披风，进了鸣凤轩。 一位五六岁梳着羊角辫拿着一封信走到夏亦可身边，打断了正欲开口的小哥，怯懦的问：“有一位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们，说你们会请我吃芝麻糖。”眼神直盯着桌上的芝麻糖。 几人互相看一眼，夏亦可拿出银子给买故事的小哥，在小昱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打发他走了。 萧玉栊接过信，拿给小女孩几根芝麻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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