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珏闭眸又拨弄了一颗佛珠。 咔哒一声?脆响。 果然如此。 夙寒声?忙不迭地道:“那?些生孩子?的话也是庄师兄教我的,简直狗屁不通!两个大男人就算是断袖,也根本生不出孩子?!” 崇珏又冷冷看他。 夙寒声?一愣,意识到自己说了句粗话,只好伸手?拍了下嘴,小眼神怯怯地看他。 “我、我又错了。” 崇珏冷冷淡淡看他,道:“前段时日抄的佛经呢?” 夙寒声?赶紧从褡裢中要去拿佛经,但是爪子?在偌大空间里翻来覆去,竟然没有寻到那?厚厚一沓手?抄佛经。 他几乎把脑袋埋到褡裢里去了,找遍每个角落仍然无影无踪。 夙寒声?人都?傻了。 崇珏拨弄着佛珠,等?待着他拿佛经。 翻找半刻,夙寒声?不得不承认那?佛经似乎在秘境中丢了,他小心翼翼又讨好地一笑:“我真的……真的抄佛经了,一个字都?不落,叔父当时……应该瞧见了吧。” 崇珏轻蹙眉尖:“什么?” 夙寒声?:“……” “闻镜玉”亲手?将佛珠拿着递给他的,肯定翻看过?。 明明崇珏满脸漠然和长辈的威严,但夙寒声?总觉得他好像蔫坏得打?算瞧自己好戏。 就像前世的崇珏一样。 但细看下,世尊仍端坐玉台,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样。 如此谪仙似的人,怎会使?坏? 夙寒声?本来就装乖装不过?半刻钟,此时自己唯唯诺诺认错好几回?了,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呢?! 斤斤计较,哪有这样做长辈的? 夙寒声?暗搓搓瞪了崇珏……的手?一眼,闷闷不乐道:“我真的抄了,一整夜未睡抄完的,你明明瞧见了……” 他说着,戏瘾大发,眼圈猛地红了,讷讷道:“……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崇珏眉头轻轻皱起,刚要说自己不吃这一套。 却见夙寒声?垂着头,两颗豆大的眼泪啪嗒一声?砸到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真的被叔父故意“玩弄”而难过?得不得了。 崇珏仍冷着脸:“夙萧萧。” 夙寒声?伸手?随意擦了下眼泪,生着闷气地道:“不要叫我乳名,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外人没资格叫。” 崇珏看着他,突然道:“谁告诉你,这个乳名是你娘起的?” 夙寒声?一愣。 “你盛夏八月十六出生,又身负凤凰骨,命数火太旺。”崇珏淡淡睨他,“名寒声?、乳名萧萧皆是我所起,还?有表字也已提前取好,只待你及冠便能用。” 夙寒声?:“……” 夙寒声?又想一头撞死了,也不敢再横,讷讷道:“多谢、多谢叔父,真是好名字哈,我爹都?没您对我这般用心。” 大概是提起了夙玄临,崇珏一直冰冷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似乎有些无奈地朝他一招手?。 夙寒声?屈膝爬了过?去,乖乖跪坐他面前。 崇珏抬手?难得温和地为夙寒声?拂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轻声?道:“你爹并非不在意你,他只是……” 他想了想,却不知?要如何说。 佛修并不通情爱,不懂夙玄临那?等?潇洒自由了千年的人为何会被一道道侣契困成那?副模样,连亲生子?也敢动杀心。 夙寒声?茫然道:“是因我克死了他道侣吗?” 崇珏一怔。 他用得并非是“我娘”。 夙寒声?轻轻垂下头,喃喃地道:“但如果我自己可以选,也宁愿不要降生。” 平白来这世间受了好几世的苦。 夙寒声?并不怎么会演戏,装可怜、装哭都?能被人一眼看出,连徐南衔都?不吃他这一套,可见手?段套路有多拙劣了。 但此时他的伤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垂着头跪坐在那?,本来装出来的眼泪却已止不住,安安静静地顺着脸颊往下落。 那?一颗颗的泪水似乎砸在崇珏如磐石似的心上,好似震裂一层薄冰。 夙寒声?道:“我隐约记得叔父似乎带我去过?一个满是雪的地方……” “须弥山。”崇珏道,“你很喜欢那?里。” “嗯。”夙寒声?似乎想笑,但唇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道,“是玄临仙君不想管才丢给叔父带我吗?” 崇珏沉默好一会,才道:“不是,是因凤凰骨发作频繁,只有须弥山冰雪才可为你抑制骨火。” 夙寒声?满脸泪痕看他,不知?怎么突然笑了出来。 寒茫苑中的寒潭能抑制大多数凤凰骨发作的骨火,幼时的他根本不需要千里迢迢劳烦世尊带他去须弥山。 佛修竟说了诳语。 崇珏不太懂如今的小孩子?情感转变竟如此之快,方才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突然像是变脸似的又笑出声?了。 “笑什么?” 夙寒声?没有直说,反而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叔父,你佛慈悲,前几天您冒充闻师兄之事,真的不算破戒打?诳语吗?” 崇珏:“……” 见刚才还?哭成那?副熊样的少年又开始嬉皮笑脸,崇珏默不作声?地从褡裢中拿出一沓厚厚的宣纸,抬手?将散落地上的小案恢复原状。 夙寒声?眨了眨眼,正在疑惑崇珏怎么不端着长辈的架子?训他了。 崇珏手?指轻轻在小案上一扣,淡淡道:“佛经抄五遍,静静你的心。” 夙寒声?:“……” 夙寒声?腾地爬起来,正色道:“我还?记起学宫有事得去忙,叔父,萧萧少陪了。” 崇珏气定神闲地将笔拿出来,好似并未听?到夙寒声?的推托之词。 夙寒声?上回?抄了一晚佛经,此时瞧见就觉得头晕脑胀,下意识撒腿就要跑。 崇珏还?未拦他,就见本就生机消耗颇为严重?的夙寒声?猛地一个踉跄,重?重?膝盖着地跪摔到地上,噗通一声?响,疼得他眼前一阵发白。 崇珏蹙眉,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冒冒失失,走个路都?能平地摔倒。 这回?夙寒声?似乎摔得有点狠,半天没爬起来。 崇珏起身要去扶。 终于缓过?神的夙寒声?疼出满脸的泪,怔然捂着膝盖讷讷道:“崇珏,我的腿……” 不知?是疼过?头了还?是伤到了哪里,他竟然全然感知?不到自己膝盖之下的知?觉。 摔一下……不至于把腿都?摔断了吧? 崇珏来不及计较夙寒声?对他直呼其名的冒犯,走上前单膝点地将夙寒声?扶起,蹙眉握着他的脚踝用灵力微微探查。 其实根本不用再探,肉眼就能瞧见夙寒声?磕到地上的膝盖骨已经凹陷下一块,且渗出的并非血,而是雪白的齑粉。 夙寒声?脸都?白了:“崇珏……我、我怎么了?” “生机缺失。”崇珏轻声?安抚他,“不必担心,将生机补回?便能痊愈。” 夙寒声?从不知?道生机消耗太多会成为这种?摔了一下就变残废的废物,他根本不敢去看从脚踝滑落下来的雪白齑粉。 “当真吗?那?我往后还?能不能动,会不会再摔一下整个人都?变成这种?……粉絮了?” 见夙寒声?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崇珏将他散乱额前的发理了理,无意间抚下一根雪发,眼睁睁看着那?根头发化为齑粉飘然落地。 夙寒声?呼吸一顿,差点口吐幽魂晕过?去。 头发都?变成粉末了?! “不会有大碍。” 崇珏说着拿出传讯灵器,对邹持传了道音。 “让庄灵修过?来后山佛堂。” 邹持很快就回?应:“好。” 夙寒声?不敢去看自己凹陷下一块的膝盖,偏着头将脸埋在崇珏臂弯间装死。 崇珏只好将外袍取来,正要盖在夙寒声?膝上时,不知?想到什么动作微微一顿,好一会才神色复杂地覆在少年纤瘦的双腿上。 夙寒声?恨不得整个人缩到崇珏怀中,语调带着点颤抖,茫然地道:“生机……要如何补啊?” 哪怕在邹持或崇珏的地盘待了这么久,仍然补不回?失去的生机。 不过?也是,若是三界的生机如此好补,那?些将死之人只要将生机补全不就能存活千年万年吗? 崇珏见夙寒声?长发凌乱披在背上,下意识抬手?想去拂可又怕再薅下来几根夙寒声?又得鬼哭狼嚎,只能强行忍着。 “半青州的圣物能救你。” 夙寒声?愣了下,抬头看他:“半青州是哪里?” 崇珏视线落在手?臂袖子?上被蹭得满是眼泪的地方,手?指轻动又强行忍了忍,淡淡道:“庄灵修的宗门所在之处,常年隐世。” 夙寒声?这才想起前段时日楼船遇袭时,庄灵修所使?出那?费命的招式——明明那?时他生机消耗到也是满头白发,但没过?多久又活蹦乱跳了。 原来竟是圣物的缘故。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佛堂之外有人御风而来。 庄灵修恭恭敬敬地颔首行礼:“见过?世尊。” 崇珏将门打?开:“进来吧。” 庄灵修还?从未被世尊单独召见过?,平时狗遍整个闻道学宫的他此时却端庄得跟个人似的,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缓步而来。 庄灵修单膝跪下,恭敬道:“世尊急召我来,可是有急事要吩咐?灵修定然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夙寒声?从未见过?庄灵修这副不值钱的模样,还?以为眼花了。 庄灵修抬头,这才瞧见夙寒声?,眼眸一亮,冲他笑眯眯一眨眼。 崇珏蹙眉。 这人怎么当着尊长的面如此轻佻地和夙寒声?眉来眼去? 崇珏冷淡开口:“明日劳烦你带萧萧回?一趟半青州。” 庄灵修赶紧回?神,道:“原来是为少君补生机之事,我昨日已秉明父亲,也是打?算这几日带少君去一趟的。” 崇珏点头:“甚好。” 夙寒声?倒是有些迷茫。 要动用圣物来补生机,半青州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 崇珏从不和旁人多闲侃,说完“甚好”后便垂眸拨动佛珠,下了个隐晦的逐客令。 庄灵修自然看出来了,只好依依不舍地道:“那?就不叨扰世尊了,灵修告退。” 崇珏突然像是记起什么似的,道:“等?等?。” 庄灵修赶紧跪回?来,表示“没走呢我还?在呢!” 崇珏将小案上夙寒声?嫌弃得不得了的佛经用灵力托着飘到庄灵修身边。 庄灵修受宠若惊地伸出双手?接住:“多谢世尊!我必定好好……” ……珍藏! 后两个字还?未说完,崇珏淡淡道:“将这本佛经抄十遍,七日后交于我。” 静静这孩子?的心,省得他总是带坏夙寒声?。 庄灵修:“?” 夙寒声?:“……” 庄灵修满脸懵然,但对世尊的无条件推崇让他觉得“世尊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赶紧恭恭敬敬地颔首称是:“世尊栽培我谨记于心!必定一字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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