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似乎认识她们,赶忙迎上前去:“这是吹得什么仙风,竟将几位仙子吹来了?几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为首的女修眉眼如画,举手投足皆是雍容华贵,她瞧着似是娇养出来的,礼仪周全,微一颔首。 “有礼了——听照壁上有说墨胎斋有一样极其漂亮的乌鹊啄针,如今可还在?” 掌柜有些为难:“在是还在,可已被那位小公子定下了。” 女修一眨眼。 若说被小姐女修定下了还情有可原,怎么男人竟也会买浮云遮吗? 夙寒声坐在交椅上,侧身托着腮往外瞧,乍一和为首的女修对上视线,他不躲不闪,乖乖地一笑。 女修愣了下,才收回视线:“行吧,若后面还有,记得留给我。” 掌柜见她不刁难,喜出望外:“好咧。” 女修对夙寒声一颔首,算是见了礼,转身就要走时。 墨胎斋突然乌泱泱挤进来一群人,为首的少年身着白墨纹袍,摇着扇子笑嘻嘻道:“芙蕖师妹,那啄针不是还没卖出去吗,他既还没付钱,那就不算定下。” 女修宫芙蕖神色骤然沉下:“赵与辞,你怎会在这里?” “芙蕖师妹这是哪里的话?”赵与辞笑着道,“听照壁上说这几日有不少贼人心中阴暗,夜间跟踪貌美女修,我担心你所以才跟在你身后相护。” 此等不要脸的话一出,众人脸都绿了。 宫芙蕖受够此人的纠缠不清,姣好的脸上面无表情。 “你若再阴魂不散,我便告知副掌院。” “别年年坊市谁都能来,我又没作奸犯科。”赵与辞义正严词道:“我坦坦荡荡,就算你告去副掌院也定不了我的罪,扣不得我的分!” 宫芙蕖被此人的厚脸皮气得眼眶一红。 赵与辞吊儿郎当地走至夙寒声身边,居高临下睨着他,姿态傲慢语气也带着说不出的施舍。 “看你腰间弟子印,恐怕是今日刚入学的新学子吧。” 夙寒声还没说话,赵与辞便自顾自道。 “我爹是闻道学宫墨胎斋的赵山长,这座坊市中的‘墨胎斋’斋主更是我爹的得意门生,你若乖乖将乌鹊啄针让给我未来道侣,我便送你件其他的浮云遮,如何?” 宫芙蕖被这句“未来道侣”恶心得够呛。 她已被阴魂不散地纠缠半年之久,就算告去正使那也抓不住此人的把柄。 更何况赵与辞的爹赵山长德高望重,不少人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掌柜也没想到当事双方没起冲突,倒是有人上赶着挑事,一时讷讷不知如何是好。 交椅宽敞,夙寒声又瘦弱,他嫌转身看费腰,索性盘膝坐在椅子上扒着椅背往后瞧,他托着腮,懒洋洋道。 “可我不想让。” 赵与辞向来横行霸道,乍一被拒绝——且还是当着心上人面前,当即脸色不怎么好看了。 “那我出三倍灵石,买下你的浮云遮。” 夙寒声歪着头思考半晌,点点头:“好吧。” 赵与辞露出个笑容。 果然是新学子,就是好吓唬。 夙寒声道:“浮云遮十万灵石,你出三倍,给我三十万叭。” 赵与辞正要抬手拿灵石,闻言眼珠子都瞪圆了:“混账!浮云遮哪有这么贵?!这么小一个不过五百灵石!” 掌柜犹豫着正要说话。 夙寒声却道:“我想多少钱买就多少钱买,难道我给掌柜十万灵石,他就不卖给我啦?” 赵与辞:“……你!” 歪理! 难得见赵与辞气歪了鼻子,一旁本惴惴不安看着的宫芙蕖没忍住掩唇而笑。 赵与辞耳尖地听到嘲笑声,怒气冲冲道:“你一个大男人买什么浮云遮?!娘们唧唧的!” 夙寒声之前和徐南衔吵架从来没吵输过,更何况此时,他估摸着徐南衔还有一会才能下来,索性不再装乖,笑嘻嘻地支着下颌。 “你一个人族,却猪狗不如,做出追踪小姑娘此等泥猪癞狗的龌龊事,我买个浮云遮又犯了哪条罪?我今日不光买浮云遮,还要买胭脂涂、扯裙子穿。你若看不惯,尽管自尽去,还能早日投胎当真正的狗彘,岂不正如你的意?” 赵与辞差点被骂得吐血:“你!……你他娘的……我!” 夙寒声说:“啊,你在提前练习如何狗叫猪吠吗,好勤奋好努力,汪汪汪、唠唠唠。” 赵与辞:“……” 宫芙蕖和其他几个女修头回见到赵与辞被人骂成这样,目瞪口呆看着。 看着文文弱弱乖乖巧巧的小孩,怎么这张嘴就那么会骂呢? 赵与辞被气疯了,几乎失去理智地扑上前就要揍人:“混账东西!我宰了你——!” 身后的长随赶忙拦住他,低声道:“少爷息怒!学宫私下斗殴,会被扣去三分!九月闻道祭将至,您分数已不够再扣的了。” 赵与辞胸口几乎憋炸了,双目赤红地瞪着夙寒声。 夙寒声丝毫不怵,还冲他笑嘻嘻。 赵与辞深吸一口气,看着夙寒声发间的啄针,不知想到什么,冷笑道:“浮云遮避日光,女修买情有可原,你无缘无故选如此多,莫不是西方隈的拂戾族吧?” 此话一出,夙寒声还没反应,宫芙蕖神色却是一变。 她快步上前挡在夙寒声身前,腰间环佩玎珰,带出一股冷冽药香,冷冷道:“赵与辞,此等污蔑之话可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赵与辞钟情宫芙蕖多年,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这个女人多看自己一眼,此时却当着自己的面护着另一个男人。 他眼眶赤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界从未有男人戴浮云遮,只有拂戾族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才会畏光,成日遮遮掩掩见不得人!” 宫芙蕖被这番歪理气笑了:“身中跗骨毒之人也畏光,你难道要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吗?” 赵与辞不知在打什么算盘,艰难找回些许理智,直勾勾盯着夙寒声:“有爹生没娘养的无礼之徒,看你日后去了惩戒堂,还能不能这般嚣张?” 夙寒声神色倏地一沉,下意识就要从椅子上下去。 可又记起徐南衔不让他乱跑的叮嘱,刚要踩到地上的脚一顿。 只是犹豫一瞬,赵与辞便大手一挥,冷笑道:“走。” 说罢,呜呜泱泱地离开墨胎斋。 夙寒声琥珀眸瞳好似有蜜蜡似的妖花缓缓酝酿,他直直盯着赵与辞的背影,嘴唇上下一碰,发出无声的唿哨。 肩上伴生树分裂出一根枯枝,宛如一只蛐蛐钻过人群,悄无声息地粘在赵与辞衣摆上。 无人发觉。
第17章 拂戾奸细 等赵与辞走后,宫芙蕖担忧地看向夙寒声。 “此人睚眦必报,今日吃了瘪,日后必会想方设法地报复。” 夙寒声并不畏惧,反而若有所思道:“你叫芙蕖?” 宫芙蕖一怔,笑着道:“正是,我姓宫,师承上苑州周真人。” 夙寒声“哦”了声。 前世徐南衔死讯传来时,夙寒声无法接受,捧着闻道祭殉道的名簿看了无数遍,每一个名字皆记忆犹新。 上苑州总共陨落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宫芙蕖。 这时,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徐南衔和庄灵修的声音隐约而来。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毁了楼船,拉我一起挨揍作甚?!” “不北,我此生必不负你,等我养好伤一定为你徐家开枝散叶,生八个孩子全都随你姓,保证你百岁便儿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 “滚。” 宫芙蕖正要问夙寒声名讳,却见方才恨不得长在交椅上的少年突然蹦下去,莲纹素袍翻飞如花簇,一溜烟掠过去,欢呼雀跃地迎上去。 “师兄。” 徐南衔刚走下台阶就被夙寒声撞了下胸口,磨着牙瞪了庄灵修一眼,冷冷道:“萧萧,浮云遮不用挑了,我们全都买走。” 庄灵修:“……” 夙寒声仰头一看,余光落在徐南衔红了一块的脸颊上,眉头一皱。 “师兄受伤了?” 徐南衔脸青了块,庄灵修更惨,唇角还流了点血,不过两人皮实,切磋时受得擦伤都比这重,不甚在意。 他随口道:“没什么大碍——你发间这玩意儿是浮云遮?瞧着还不错。” 夙寒声还是紧盯着徐南衔的伤猛瞧。 肩上的一截伴生树枯枝缓缓蔓延,张牙舞爪盘踞脖颈处。 徐南衔和庄灵修在闻道学宫是风云人物,宫芙蕖一眼认出后,诧异看向夙寒声。 能如此亲密唤徐南衔“师兄”的,加上又买了浮云遮避光…… 也只有应煦宗那位传闻中身中跗骨之毒的夙少君了。 宫芙蕖眸中情绪难辨,上前行了礼:“见过两位师兄。” 庄灵修对谁都是一副温情脉脉的样子,宫芙蕖此等美人他自然记得,温声笑着道:“宫师妹多礼了,来墨胎斋可是要买法器?” 宫芙蕖道:“已购置得差不多,方才……” 她刚想要说起赵与辞之事,一直乖乖站在徐南衔身边的夙寒声突然抬眸看她一眼。 宫芙蕖愣了下,才笑着道:“已无大事,芙蕖先告辞了。” 庄灵修含笑同她道别。 宫芙蕖走至门槛时,裙摆如芍药绽放一步迈过,神使鬼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小少君正拽着徐师兄的袖子,高高兴兴拽着他去看挑好的浮云遮,一举一动皆是人畜无害的乖顺。 应煦宗的少君,必定不是赵与辞那等人能随意招惹的。 宫芙蕖无声叹息,转身离开。 *** 夙寒声挑了一堆浮云遮,庄灵修心疼地嘴唇都在抽抽,但见小少君终于不用再撑着那破伞到处晃,扯着徐南衔的袖子笑靥如花,瞬间又觉得这灵石花得真值。 三人从别年年往学宫赶。 夙寒声方才被指责是“拂戾族”,又记起昨日在楼船上时,庄灵修似乎说那些人也是拂戾族。 “师兄?”夙寒声心中有疑惑便问出,“拂戾族之人也畏光吗?” 徐南衔“嗯?”了一声:“问这个做什么?” “少君问问又怎么了?”庄灵修宛如是个慈母,包容又温和地为夙寒声解惑,“拂戾族数千年前曾是得到天道圣物的一族。” 圣物镇守不周山四方,护黎民苍生。 可拂戾族的圣物天生恶种,竟将妄图毁坏通天塔,覆灭三界。 天道震怒,将恶种挫骨扬灰,亲族悉数被打入无间狱。 恶种种族极大,支族更有成千上万人。 天道怜悯,只赐支族畏光之魂,驱除至西方隈那种常年见不得光的地方苟且偷生。 夙寒声“哦”了声。 当年他堕落无间狱时,因是地下八千丈并无光芒,并不知晓原来拂戾族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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