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人的魂魄化为灯油,便能短暂续住剔银灯的烛火。 宫菡萏修为已是化神境大圆满,乍一出手,元婴期的宫芙蕖瞳孔猛然涣散,浑身僵硬着一动都无?法动,眼睁睁看着那只漂亮的手朝她眉心探来。 夙寒声被惊住了,立刻伸手掐诀,指腹符纹陡然漂浮半空,呼啸着冲向宫菡萏的手。 千钧一发之际,宫菡萏察觉到凌厉符纹袭来,眼睛眨也不眨地?往旁边轻轻一拍。 符纹陡然化为罡风将?她漂亮的手刮出几道带血的伤口?。 夙寒声道:“快走!” 宫芙蕖终于摆脱那道压制,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周姑射快步而来,一把拽住宫芙蕖将?她推远。 宫菡萏漂浮在半空,脚踝、手腕上?还带着漂亮精致的链子,随着她轻动的动作发出微弱的声响。 她直勾勾盯着宫芙蕖,明明此时?周姑射已经冲到她面前将?治疗的银针刺入她经脉内,她却丝毫不管,依然朝着宫芙蕖伸手。 宫芙蕖有时?候虽然有点嗜血,但她却受很守规矩,除了在秘境、历练,或演武场才会动手外,其余时?候都是温和得像是名门闺秀。 此时?她差点被杀,却生不出丝毫反抗的情绪,看着面前的人步步往后退去。 应知津几乎将?烟杆捏断,但很快她像是发现什?么,倏地?放松下来,抬手拉住要冲上?去的夙寒声,道:“别乱动。” 夙寒声:“可是……” 周姑射的银针似乎对宫菡萏极其有用,她脸上?的灰白之色悄无?声息消散,如玉似的面容飘然靠近宫芙蕖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宫芙蕖已止住了逃走,呆呆愣在原地?茫然看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宫菡萏。 这张脸……陌生又熟悉。 明明是双生子,两人却不像庄灵戈庄灵修那样一模一样,她们离得极近,隐约瞧出五官中似乎只有那双眼睛是相似的。 只不过一个是温和柔顺,一个却是冰冷淡漠。 宫菡萏神智已然清晰,她足尖微垂,飘然落到地?上?,轻轻歪了歪头。 宫芙蕖迷茫和她对视。 好一会,宫菡萏忽然道:“哭什?么?” 她似乎做足准备才开口?的,嗓音带出一种难以发现的微抖。 宫芙蕖一愣,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为何竟然落了泪。 她匆匆擦了擦脸上?的泪,只觉得尴尬又丢人:“没?有。” 宫菡萏只说出那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全部勇气,她沉默看着宫芙蕖往后退,好像要离她远远的,下意识想?要抬手。 手指一动,却未去挽留。 宫芙蕖惊魂未定,就算宫菡萏没?有再动手,但刚才那个威压却让她明白自己差点被眼前这个人杀掉,垂着头飞快退出内室。 宫菡萏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开,才近乎黯然地?垂下眼。 应知津皱着眉。 果然如此。 这种被人养坏了的怯懦脾气,就该有人推她一把,否则要她主动得等到猴年?马月。 夙寒声见宫菡萏恢复理智,赶紧冲上?前:“姐姐,你的手……没?事吧?” 刚才他情急之下打了符纹过去,此时?宫菡萏的手背已有几道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 宫菡萏垂眸看去,摇了摇头:“谢谢你阻止我。” 若她浑浑噩噩间真的取了宫芙蕖的魂魄做灯油…… 宫菡萏不敢再想?下去。 夙寒声捧着她还在流血的手,符纹强悍,就算是圣物也被伤到了,他皱着眉道:“这得涂点灵药吧?小医仙……” 周姑射不知在那咬着笔在研究什?么东西,眸中全是遮掩不住的狂热,她随意丢来一瓶药:“你随便涂就是了……别打扰我。” 夙寒声早就习惯周姑射的脾气,赶紧接过灵药,正要打开为宫菡萏上?药。 一直在看着宫菡萏的应知津突然道:“萧萧,你刚才不是说要回?去做功课吗?” 夙寒声茫然抬头:“啊?” 应知津给他使了个眼色。 夙寒声看了看宫菡萏,这才明白应知津的意思,赶忙“哦哦”两声,为难地?对宫菡萏道:“姐姐,我得回?去做功课了,要是晚一点会被山长骂的。” 宫菡萏还在看着外室的珠帘,闻言轻轻点头,示意他去吧。 夙寒声将?药放下,飞快走了。 宫菡萏呆愣许久才将?视线收回?,垂着眸看着还在微微渗着血的手背,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有个人缓步而来,挽着袖子坐在夙寒声方才做的位置上?,修长手指拿起桌案上?的灵药。 宫菡萏一愣,怔然抬头。 宫芙蕖去而复返,莫名不太自在地?道:“少君要去忙,我……我帮你上?药吧。” 她似乎还在畏惧刚才差点被杀,就算夙寒声和她解释也还是本能担忧,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地?握住宫菡萏的手腕。 宫菡萏像是碰到滚炭似的,整条手臂狠狠一抖,差点下意识缩回?来。 宫芙蕖吓了一跳:“碰疼你了?” 宫菡萏好半晌才抿着唇摇摇头,看着宫芙蕖轻手轻脚将?药往她伤口?上?涂。 应知津坐在一旁看着两人,随手抹了下弟子印。 夙寒声传信而来:“师姐师姐,如何了?有没?有相认?” “急什?么。”应知津道,“如果你有个失踪多?年?的双生子兄弟,你难道会第一面就相认吗?” 夙寒声小声嘀咕:“反正晚上?凌波谷的人会过来,迟早会相认。” “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是你大师兄的行事做派,你莫要跟着学坏了。”应知津“啧”了声,“宫菡萏若无?相认的心,被强行按着她认祖归宗,宫家必定会将?她接回?凌波谷继续操控她未来之事……这样她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相同的火坑罢了。” 夙寒声懂应知津的意思,但还是跟着着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宫菡萏没?有自主行动的脾性一时?半会改不了,难道也要跟着等到天荒地?老吗? “你别管了,今晚凌波谷来人我也会处理。”应知津道,“小孩子就该忙小孩子的事,别什?么事儿都想?插手,做功课去。” 夙寒声:“……” 夙寒声自己行事都不成熟,也不好去插手宫菡萏的事,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让应知津来处理。 他已经回?了落梧斋,像是记起什?么,又问:“师姐,既然别年?年?也卖情报,那您可知道……第四件圣物烂柯谱在何处?” 烂柯谱乞伏殷已被天道逐出圣物之列,应该会有新的烂柯谱诞生。 应知津语调古怪:“谁和你说第四件圣物是烂柯谱的?” 夙寒声一怔:“啊?那是什?么啊?” 应知津只留下一句:“看储物戒去。” 便不再理他了。 夙寒声疑惑地?捏着应知津给他的储物戒研究半晌,但里面除了灵石就是灵石,没?有半点其他东西。 难道第四件圣物……是灵石矿? 夙寒声差点被自己逗笑了。 圣物似乎是被天道恩赐着来镇守不周仙山的,应该不至于如此草率。 夙寒声懒得去管了,现在一心只想?明日和崇珏一起去集市玩,他随意将?储物戒一抛。 管他第四件圣物是什?么,不关他事。 夙寒声溜达着躺到床上?,正打算睡一觉再说,脑海中突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应知津的话。 “就像你能抑制落渊龙的化龙一样,剔银灯的灯油只有龙血才可用。” “看储物戒去。” 电光石火间,夙寒声猛地?睁开眼睛,腾地?从?床上?蹦起来,匆匆忙忙将?储物戒拿起来。 这一次他并未去看储物戒里的灵石,而是指戒上?那枚小小的别年?年?纹路。 和前段时?日闻道祭上?别年?年?贩卖的琥珀拾芥上?一样,储物戒上?正雕刻着熟悉的龙凤灯玉纹路。 龙凤灯玉。 第四件圣物…… 是玉? *** 翌日一早。 崇珏身着一身莲花暗纹的青衣,天刚亮便在佛堂等着。 他手中依然持着佛经垂眸看,大半天才勉强看了一页。 恰在这时?,小案上?的传讯法器传来一声鸟雀蹄叫声。 崇珏轻缓将?佛经放下,姿态儒雅雍容屈指一弹。 本以为里面会传来夙寒声叽叽喳喳的声音,但却是凌波谷谷主粗犷的声音。 崇珏微微蹙眉。 谷主声音如洪钟,震声道:“世尊晨安……昨日我们并未轻举妄动,只先让芙蕖陪着她,今日别年?年?刚好有秋日集市,坊姑娘邀了芙蕖和……菡萏……呜。” 话还未说完就啜泣不已,很快,有个温婉的女声传来。 “滚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哭一晚上?了都,还好坊姑娘叮嘱我们莫要贸然去认亲,否则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再把菡萏吓跑——咳咳,世尊见笑了,此番多?谢您救了菡萏一命,我们现在想?去后山佛堂拜访您,当面致谢,不知您有没?有时?间。” 佛堂空荡荡。 崇珏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我还有要事,不便待客。” 凌波谷谷主赶忙道:“是是是,那我们就不叨扰世尊参禅了,等日后有时?间再登门拜访。” 崇珏:“嗯。” 屈指将?传讯法器关上?,要去忙“要事”的世尊又翻了一页佛经。 ……瞧着清闲极了。 这时?,佛堂外突然传来夙寒声的声音:“叔父怎么还在这儿?” 崇珏捏着佛经的手猝不及防一动,险些将?那在须弥山佛前供了数百年?的佛经给撕破,他淡然抬眸看去,方才空乏的眼眸似乎被什?么填满了,温润得好似带着玉光。 “我能去哪儿?” 夙寒声抱着旬假留的功课脱了鞋子跑进佛堂,像模像样给世尊行了一礼,随口?道:“昨日您不是说有要事要忙吗,刚才也是,好像还挺紧要的,人家要来登门致谢您都推了。” 崇珏:“……” 夙寒声将?功课放在桌案上?,抬笔准备写?,见崇珏还在那垂着眸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疑惑道:“嗯?叔父还不出门吗?” 崇珏将?佛经阖上?,放置在小案上?,眉眼间莫名带着点冷淡:“嗯,我正要出门。” 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夙寒声余光扫到崇珏那身罕见的常服青衣,脸色绿油油地?想?:“狗男人还特意打扮了……这是去办要事吗,不会是去会姘头吧?” 不对,世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是黑衣崇珏的做派。 话虽如此,夙寒声还是莫名觉得酸,见到崇珏长身鹤立,青衣温其如玉,没?忍住翻旧账。 “叔父怎么没?穿素袍袈裟啊?不会是全都送我当奖赏,自己没?得穿了吧?” 崇珏回?身冷淡瞥他一眼:“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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