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某一日,他被段屹川抱回世子府,浑身是血的在床榻上躺了半月,那个明媚的少年,便消失不见了。 他将视若珍宝的姑娘亲手交给了嬷嬷。 一月后,夕颜阁芳香四溢,姑娘如往常一样给他送花,却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盏,他握紧狼牙鞭,第一次对她动了手。 狼牙鞭带着倒刺,掀开皮肉,姑娘的求饶一声一声划过耳畔,他似乎听到了内心最纯净的玉石断裂,粉碎,随风飘散…… 当初十六岁的姑娘,望着白祁恍若隔世的温柔,说她想要他,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那个明媚的少年再度归来。 然,便是这么个小小的心愿,竟将她拉向了无尽的深渊。 “阿祁……” 女娘的声音细细软软,将白祁的心绪一瞬间拉回至眼前。 她双手护着身前的遮挡,指尖微微颤抖。 白祁起身,不屑的扬起唇畔,“聘?向谁聘?” 眼前的女娘,来自南疆最底层的地下奴隶城,她的父母早已寻不见踪迹,聘?即便是纳,也算给了她极大的殊荣! 夕颜自嘲一笑,“是啊,向谁聘……” 她慢慢直起腰身,咬了咬牙,“所以,我更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前程了,不是吗?” 白祁努了努嘴,眼尾带着与生俱来的风流与不羁,“夕颜,你越界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夕颜心中一喜! 段屹川来了…… 白祁听见了动静,理了理衣袍,沉声吩咐一句,“把衣服穿好。” 夕颜手忙脚乱的扣上盘扣,又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雪氅。 “段刺史!” 守卫恭敬的唤了一声,房门便应声而开。 刺骨的寒风吹散女娘脸上的酡红,可她凌乱的鬓角与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紫,无一不在无声的控诉着,方才白祁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段屹川微微蹙起眉心,攫住半蹲在桌案边、墨眼无措的女娘,眸中的不悦显露无疑。 “世子,暗道图是否准备好了?”他声音浑厚,面色肃穆。 白祁转身,将七零八落的宣纸整理好,递到段屹川掌心。 段屹川微微颔首,对着白祁拱手一揖,“世子,大战在即,当养精蓄锐,温柔乡,还是暂时远离了吧!” 烛光晃动,落在白祁滚动的喉结处。 他挥了挥手,示意夕颜退下。 夕颜明白,白祁对段屹川的敬重,比那个高居在王位上的父亲大。 他是将白祁从万千尸骨中拉起来的师者。 所以,只要他一声令下,夕颜可以死无葬身之地! 一阵怪异的沉默后,夕颜已经挪动着脚步行至门槛处。 段屹川为绝后患,又吩咐了一句,“来人,将姑娘请回院落禁足。” 白祁没有反对。 夕颜便这么,在一众将士的监视下,款步朝院落而去。 寒风凛冽,吹下了几片雪花。 雪花打湿在小女娘的睫羽上,瞬间凝结成珠,“啪嗒”一声,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 而南阳河方向,战鼓声突然响起,将静谧的夜空猛然撕开一道口子。 火把的光亮填充而至,身后的将士当即便开始摩拳擦掌: “他娘的,南梁竟敢主动挑衅!” “自从世子将南阳河管辖权送出去后,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北岸,河上的船舶全是战船,河底更是陷阱不断!” “如今河水冰冻三尺,南梁的陷阱如同摆设,不夹紧尾巴做人也就罢了,还敢邀战?” 院落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夕颜抬步踏入,朱瑾急急迎出房门。 “阿颜,你……” 她心跳怦怦,见将士关了院门,才伸手拉住夕颜的皓腕。 落锁声伴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在院墙外响起,朱瑾有些愣怔的停下动作,虚虚张望了一圈。 最后,是夕颜拉着她,回到寝房。 曾经被付之一炬的床榻与地毯早已换新,仿佛那一场大火,从未发生。 夕颜走到字画后,伸手扣动机关。 朱瑾一讶,抬手捂住嘴巴! “瑾姐姐,我要去见穆云承,段屹川对此处严防死守,白祁这两日不会找来。” 她理了理大氅的丝带,脖颈处的痕迹已经发紫,朱瑾颤颤巍巍的伸出指尖,轻声道,“这般为了穆云承,值吗?” 夕颜拍了拍朱瑾的手背,释怀一笑,“放心,有惊无险,白祁他,并未得逞。” “阿颜,你选了一条不归路,若是世子得知你背叛了他,你……” 夕颜眉心一蹙,想了想,最后从头顶取下发簪,递到朱瑾掌心。 “你说得对,我不能连累了你,”她退出暗道,双手抚着朱瑾双肩,认真道,“若听见白祁来了,你避开要害,将这发簪刺进胸口,伪装成我伤你的假象。” “阿颜……” 夕颜掰开朱瑾的五指,墨眼泛着光亮,如熠熠生辉的星辰,“瑾姐姐,我要去见他了,我很是欢喜。” 墙壁慢慢复位,将朱瑾的视线阻隔。 朱瑾愣怔了片刻,急急转过身去,将烛火吹灭。 夕颜脚步轻盈,猫着身子穿梭在暗道中,直到战鼓声铿锵,裹挟周身。 眼前的光亮愈发刺眼,她抬了抬手臂,遮住破空而来的火星。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欣喜,飘然而至: “世子神机妙算!我等在此处守了这么久,姑娘还真就出现了!” 夕颜从河畔一侧的矮丘处走出,抬眸望向那说话者,那人,可不正是邺城救她于危难的暗卫? 说话间,对方递上一双战靴。 “姑娘,我等见你抵达青州,便回去跟世子复了命,可世子竟命我等在此处候着,我还想着,这里阴暗潮湿的,姑娘怎会出现……” 见她愣怔着,暗卫识趣的闭了嘴,尴尬一笑,“瞧我,又话痨了,姑娘,这战鼓声是世子为姑娘做的掩饰,姑娘快换上战靴,跟末将走一趟吧。”
第29章 “我不能出汗……” 夕颜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上的战靴。 精致小巧,不似随意准备的。 “姑娘放心,这战靴是世子专门为姑娘打造的,不信你瞧瞧,我等七尺男儿,哪有人穿得了这三寸金莲……” 夕颜浅浅一笑。 暗卫神色一恍,急急垂下头颅,伸手挠了挠后脑,“姑娘动作快些,我在那边等你。” 女人的脚,自然容不得旁的男人随意瞧了去。 夕颜换上战靴,暗卫折回,将她的绣鞋踹进怀。 战靴下是锋利的刀片,与南阳河厚重的冰面极度匹配。 夕颜有些身手,自然不用暗卫去教。 因穆云承得到了南阳河的管辖,所以南阳河面一行,自是十分顺利。 直到下半夜,夕颜终于在不远处的岸边,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 穆云承神色淡淡,眼神坦荡的打量着河面上那一抹娇俏的小身影。 女娘纤腰玉颈,姿态曼妙,端的是软如云絮,步步生莲。 然,就在他的视线落在她脖颈处的一小片青紫时,如玉的面容,竟以最快的速度黯淡。 夕颜捕捉到了穆云承态度的转变,慌张之余,脚下不稳,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收不住力道! 穆云承宽大的雪氅处笼了一抹雪松的香,他长臂一揽,便将小女娘带进怀抱。 莹白的月光落在小女娘耳垂处的夕颜花上,花蕊闪了闪,甚是夺目。 许久未见,她似乎长高了些,圆润了些,成熟了些…… 夕颜一靠近他,便觉周身暖意融融,又见穆云承正盯着自己的脖颈处瞧,她急急挺直背脊,慌张道,“我还是未嫁之身,白祁他……他只是吻了这里而已……” 到最后,声音已经细若蚊蚋。 她在解释什么?穆云承,他会在意吗? 她的眸中闪着希冀,可穆云承却只是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嗯,如此,我便心安了。” 心安? 是啊,只是心安…… 夕颜自嘲一笑,她这般费力的助他,给出的理由不就是保住清白吗? 她微不可查的叹息着,就听穆云承继续道,“夕颜姑娘,跟我走一趟吧,我有话问你。” 夕颜点头,可失了重心,她脚下不免又是一滑,穆云承抿了抿唇,伸手牵住她冰冷的指尖。 带着雪松气息的暖意沿着手臂流向四肢百骸。 夕颜呼吸一滞,一抹红晕立刻爬上脸颊。 上了岸,暗卫递来绣鞋,换下战靴后,二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开。 跟不上男人的步伐,身后的女娘低低咕哝一句,“我不能出汗……” 穆云承“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只是刻意放缓了脚步。 他不是不明白女儿家的小心思,只是,他心里装着故人,再无心应对其他。 街上的百姓皆是闭门不出,战鼓声不曾停息,将士步履匆匆,人人胆战心惊。 夕颜低着头,跟着穆云承进了府门。 男人脚下一顿,便觉身后人不偏不倚的撞到他的背脊。 他眉心一蹙,不解的转过身,但见小女娘正单手扶额,脸上的自责尽显,倒是让他说不出一句呵斥的话来。 夕颜笨拙的模样与她玉软花柔的气质相差甚远,穆云承轻笑一声,无声的摇了摇头。 “世子……” 她刚一开口,就见不远处正忙碌着的婢女背脊一僵! 独特的嗓音,轻清软语的吐字,当即便叫那婢女做出了转头瞧一瞧的举动。 若是一般的婢女,夕颜倒是觉得无妨,穆云承的人,本就谨慎。 然,这个背影,却是叫夕颜整颗心都跳至嗓间! 半年过去了,少女已然出落的窈窕婀娜,可夕颜还是一眼瞧出了此人是谁。 这婢女,正是芍药! 难怪自己在白祁身边那么大动静,都未曾见到她的身影,原来,她早已混到穆云承身边! 芍药转头的动作只是一瞬。 夕颜无处遁形,电光火石间,她抬步上前,急急伸出手臂圈住穆云承的腰身! 府门口的穿堂风吹得强劲。 夕颜的心跳也很强劲。 而穆云承的心跳,似乎也微不可查的乱了一拍。 “夕……” 穆云承刚要开口,怀中人忽的抓起他的掌心,食指微微弯曲,在他的掌心俏皮的挠了挠。 像是被寒风呛住,穆云承只觉喉咙处一紧,剩下的“颜”字,被他生生吞入腹中。 女娘微微抬起下巴,将耳语般的话音沿着他的脖颈,送入耳际,“有细作。”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穆云承当下便明白了细作的方向。 他撩起雪白的大氅,将怀中人紧紧包裹。 女娘的腰,如刚抽条的柳枝,软到他不敢大力去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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