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迟青放下茶盏,往屏风处走了几步,“在大盛,也无人敢如此说话。” 时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与牧迟青其实离得很近,若是移开屏风,对方一眼便能看到她,好在屏风足够大,连她的影子也一并挡住了。 那边,安姑娘道:“殿下在妾心中便是如此。” 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倾慕,可时安听着,却生出几分怪异来,不知道牧迟青和那位安姑娘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相处的,亲近和生疏两种相对的感觉交错着出现,十分古怪。 牧迟青低低笑了一声,摩挲着腕间的手串,菩提子转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 牧迟青道:“你方才说未见过盛国的国君?不急,孤已经派人去请了。” 安姑娘大约是愣住了,没想到牧迟青会突然让她面见皇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 牧迟青没在意她说什么,突然抬手抚上了屏风,手指沿着凸起的纹路慢慢划过,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 就在时安以为自己被发现时,牧迟青收回了手,转身走回了大殿正中的座位。 安姑娘道:“殿下,茶凉了,妾与您再沏一盏。” 牧迟青不置可否,时安没听到他应声,连一句漫不经心的嗯就不见了,她若是能看见牧迟青,便会看出他脸上的不耐,接下去恐怕有人要遭殃了。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时安听得殿下一声通传,皇上来了。 牧迟青端坐在椅子上,连眼帘都懒得撩一下,他突然有点儿后悔,方才为什么要先过来,这假冒之人放着之后收拾也不迟。 他想了下,大约实在不想再看到对方顶着一张同安安一样的脸,做着这些令人生厌的动作。 殿外,高佑恒下了轿撵,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随者一众黄门宫娥,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和园的侍卫。 方才还显得空旷的大殿顿时填满了人,但是谁也没有往屏风后面来。 高佑恒没计较牧迟青的失礼,他视线从旁边的美人身上划过,顿了顿,不由笑了起来,问道:“爱卿难道是为了赐婚一事才请朕来的?” 他说完便见美人含羞带怯地笑了下,愈发肯定了,说道:“爱卿久未成家,如今看来终于动了凡心。” 牧迟青在听到凡心两个字时,眉宇间动了动,他抬起眼,极为冷漠地看了眼面前的皇上,两手交叠于身前,姿势松散闲适,说出来的话却不容人拒绝:“去,把这盏茶呈给皇上。” 旁边的美人杏眼一瞬瞪大,不确定地道:“……殿下?” 牧迟青抬眉:“怎么,还要孤亲自呈上?” 美人被这轻飘飘的一眼吓到了,她不知道宁康王怎么了,为何从方才进殿后待她的态度就突然变了。 而且,自古就只有皇上会把自己用过的东西赏赐给旁人,哪有做臣子的会把自己用过的茶呈给皇上的。 高佑恒面色铁青,一把挥落被人呈到跟前的茶盏,厉声呵斥道:“宁康王,你这是何意!” 只是他体弱,中气不足,显不出几分气势。 安姑娘被高佑恒的动作惊得退了几步,她一时不知所措,望向牧迟青的视线带着一丝哀哀切切。 求助似地轻唤了一声:“殿下……”
第51章 ◎敌国细作◎ 茶盏碰在地砖之上, 发出清脆的碎响,殿内气氛瞬间紧绷。 皇上身后的宫人皆是垂首闭目,偶有几个担心的揪着衣袖克制身子打颤, 而和园的侍卫虽是从宫中抽调的,却是听令于宁康王。 时安跟着提起了心, 她方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好险没有出声, 虽看不见屏风后的情形, 但大约能猜到一些,所以并不算担心。 她只是有点儿不解,之前她在凉亭上看得分明,小反派分明不想同高佑恒多言,怎么现在又把对方特意请过来, 难道就是为了言语折辱一番? 在听到那声殿下后, 时安眼睫动了动,心里凉凉道,说不定只是为了圆美人一个心愿罢了。 她唇角落了下来, 因为这个想法莫名涌出了股不开心来。 屏风那侧, 牧迟青无视了旁边唤他的声音, 视线从地砖上的碎瓷片扫过,分出半点目光看了眼盛怒中的高佑恒, 薄唇微启:“皇上选谁结盟不好, 非要同文渊。” 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袖口,在高佑恒惊惧的神色中, 继续说道:“那不过是孤手下一群苟延残喘的残兵败将, 也值得皇上如此重视?” 他语调轻慢, 甚至冷哼了一声, 好似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旁边的美人抬眸,面上的神色扭曲仇恨,死死盯着上座的人,被牧迟青这番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张口喊道:“奸——” 可惜只吐出一个字便说不出话来,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定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牧迟青不耐地吐出两个字来:“聒噪。” 他神色嫌弃地看了眼对方,薄唇间吐出的话冰冷无情:“孤给了你机会,没想到如此没用,真是叫孤失望。看来无需孤特意出兵,便能将之赶尽杀绝。” 牧迟青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高佑恒走去,在高佑恒惊惧不定的注视下走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道:“臣子叛国当诛,皇上叛国当如何?” 高佑恒瞪着眼睛,青白的脸上透着惊恐,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他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大喊:“荒谬!牧迟青,朕看你是胆大包天,竟敢污蔑天家威仪!” 他抬手指向牧迟青,朝左后大喝道:“还不给朕把这个逆贼拿下!” 左右无人应声,亦无人有所动作,高佑恒喘着气,一声比一声重,瞪向牧迟青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来。 牧迟青戏谑地挑动了下唇边:“对了,孤忘了,皇上久不理朝政,怕是已经忘了要如何处置,不如孤把太子请来问一问,皇上以为如何?” 屏风后,时安不由一愣,她记得系统说过太子年仅六岁,这个年纪怕是字还没有认全,说是代理朝政,其实什么都不懂,她想得有些多,一时没注意身形晃了下,赶紧屏息凝神,不再乱想。 好在此刻殿内所以人的视线都在宁康王和皇上之间,无人注意到她。 高佑恒抖着手:“朕、朕——” 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喷了口血,就地晕了过去。 旁边的宫人顿时慌乱了起来:“皇上!皇上!!” 离得最近的黄门顾不上其他,赶紧探了探皇上的鼻息,手指上感受到抹温热后,两肩一塌,重重松了口气。 若是皇上今日在这里出事,他们一个都脱身不掉,一道下皇陵陪葬。 牧迟青瞥了眼屏风,收回视线,这才朝眼双目紧闭的高佑恒看了眼,神色不变,淡淡道:“万寿节,皇上与众同乐,喜极而晕。” 说完,懒得再多看一眼,随意一摆手:“送皇上回宫。” 和皇上一道来的黄门宫娥急忙应下,心里庆幸摄政王不在意那些虚名小节,否则十条命都不够死的,但也无人敢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和园的侍卫也跟着一并退了出去。 大殿顿时只剩下牧迟青和被定在一旁的美人。 安姑娘眉眼生惧,她动弹不得前只看到牧迟青略抬了下手,之后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加之见识了牧迟青对大盛皇帝的态度,这会儿她全然没了方才的愤恨,眼里只余恐惧,难怪一国之君要借别国的手除掉一个王爷,她来前还觉得大盛的皇上未免太无能。 牧迟青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身份的,之前在云水涧的那些皆是虚与委蛇吗?早知道牧迟青的本性是这般,在大盛的权势如此之大,她说什么都不会应下今晚的事。 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人,若不是被定住不能动,她大约已经腿软站不住了。 她也不是非要忠心于文渊,她若是主动坦诚,是不是还来得及,还能得宁康王的欢心? 她心下一动,想到云水涧的种种,她突然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可她现在无法开口,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楚楚可怜地望向牧迟青,眼里带着期盼,希望对方能解开她的哑穴。 可惜,愿望落空。 牧迟青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朝屏风走去。 在看到屏风后的人后,满身威压一扫而空,牧迟青声音缓了下来,带着笑意唤了一声:“安安。” 他视线隐蔽地从安安脸上扫过,没看到什么受惊的神色,眉心这才松开,问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时安还有些懵,她刚才以为牧迟青把人支走是为了同那位安姑娘说事,没想到对方直接越过了屏风,她全然没准备,就被逮了个正着。 偷听摄政王讲话可不是件小事,之前她还让对方不要派人跟着自己,转头就来偷听对方说话,虽然是因为巧合,但属实有点儿尴尬。 时安眨巴了几下眼睛,实话实说道:“一不小心迷路了。” 她说完,想着牧迟青先来找她,是不是因为她在这儿有些话不便说,于是又飞快地添了一句:“殿下不必在意臣女,臣女这就告退。” 说完转身便要走,牧迟青赶忙拽住人,他失笑道:“你现在就认得回去的路了?” 时安顿时停住了脚步,摇头,她还是不知道。 她想了想,问牧迟青:“殿下能不能借我一个侍卫?” 牧迟青眯了下眼,想着安安刚才站着的位置,能看到哪一个侍卫,他不动声色地试探:“你要哪一个?” 时安哪知道那些侍卫谁是谁,她方才动都不敢动,连人影也没瞧着,时安飞快地道:“哪一个都行。” 她说得很急,语速飞快,完全不想在这儿待着,既然已经被小反派发现了,再留下来也没必要,至于安姑娘,她已经知道对方是文渊的人了,没什么好再问的。 牧迟青逼近半步,他发现从刚刚开始安安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回避他的视线,游舫一见,安安不许他再派人跟着,现在是连见都不想见了吗? 时安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不由小声提醒了句:“殿下?” 牧迟青眼神一暗,他说过安安不必称呼他殿下,安安不是其他人,和那些人不一样,是因为方才他的行事被看见了,所以才下意识的疏远么。 他下颌绷紧,盯着面前的人问道:“既然哪一个都行,那为何孤不可以?” 时安听着他的语气突然生硬起来,像是生气了一般,都称孤道寡了,大约是不耐烦她还在这儿,她完全没把小反派那句质问听进去,只想着快些离开,没有侍卫也行,说不定走走就能遇上人了。 她福了福身子,硬邦邦地道:“臣女告退。” 牧迟青陡然提高了声量:“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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