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马车,就见帘布被一只素手掀起,里面的姑娘探出身来,她忍不住咦了一声:“瞧着面生,怎么不像是沈家的姑娘?” 她之前去相府帮过忙,沈家未出阁的姑娘不多,她远远瞧过几眼,相貌如此出挑的,她该有记得才对,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旁边的人低低说道:“不是前几日刚传,沈家那个养在道观里的三姑娘大好,才被接回来么。” 妇人咋舌,隔门看着那张惹人怜的小脸,忍不住叹息:“完了,这三姑娘福薄,大病刚好,就冲撞了这尊煞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活!” 隔着门扉巷道,时安听不见这些特意压着声音的议论。 她听出车夫声音不对,撩开帘布一瞧,就见对方额上汗津津一片,惊魂未定的样子,赶紧唤了一声:“小武?” 小武这才回神,看见小姐从车厢出来,脑门上的汗还没下去,身上又惊出了一层冷汗,急急忙忙催道:“三姑娘,您快些回去,这不关您的事,是小人做事不利。” 他是沈家家仆,一出生就在沈家,自然忠心耿耿,这会儿先想到的就是一力承担,决不能让小姐受到牵连。 时安瞧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时不解,不就是差点儿撞上了么,也没伤到人,只是惊到了马儿,而且这会儿两边的马都已经安静下来了。 她探身看了眼情况,心里大概有了数,其实这儿的巷道并不窄,寻常的两架马车还是可以错身而过的,只是对方的马车过于宽大,沈家也不逞多让,两车相迎,势必要一方退开。 小武眼看着自家小姐不但不进去,还又往外探了探,心里着急,压着声音飞快的道:“三姑娘,对面是宁康王府的马车,里头坐着的人恐怕是摄政王。” 他瞄了眼按着刀柄正往这儿来的侍卫,不由得吞了下口水,“三姑娘,您先进去,这儿由我来应付。” 时安飞快的点了下头,没逞能,她回相府第一天就在马车上听过对方的凶名,眼下显然不是她逞能出头的时候,最好是沈时寒能赶在对方为难前回来。 可惜,没能如愿。 对方的侍卫看都未看一眼如临大敌的小武,径直走到车厢旁,隔着车帘,道:“三姑娘,殿下有请。” 时安默默叹了口气,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白费了小武一番好心。 她犹豫了两秒,就下了马车,方才没看见那马车里的人有什么指示,大概是属下自作主张请她去赔礼道歉的,否则摄政王面子往哪搁。 时安抿了抿唇,打开帘布,安抚的看了小武一眼,颔首道:“走吧。” 一共十步的距离,时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辞,她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慌张,毕竟这些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在游戏里,总要离开的,但眼下她不想给沈家添麻烦。 在离对方马车还有两步远时,时安停步,视线掠过对方车帘上用金线勾出的纹式,莫名有些眼熟,她垂了垂眼睫,按住好奇,收回视线。 “殿下,方才不慎冲撞到了您,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少女嗓音清婉,像山林中的泉水,带着丝丝凉意。 车内,牧迟青半阖的眼帘蓦然抬起,掌心的力道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失了控,被把玩的玉石从中裂开,碎成几瓣跌落在毯子上。 牧迟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反应过来要做什么时,人已经到了车外。 少女垂眸而立,面庞姣好安恬,一如当初。 一瞬间,五年前别庄分离时的场景翻涌而来,牧迟青喉间剧烈的滚动了下,脸上的表情骇人到几乎像是要把对方生吞入腹。 他欲念深重,以至于戾气横生,猝不及防的相遇,五年的压抑与忍耐骤然爆发,以至于完全按压不住,摇摇欲坠,几近失控。 他一把握住时安的手,死死地,手背上青筋暴起,牧迟青用仅剩的理智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力道,不至于伤到五年来始终寻而不得的珍宝。 各种情绪交杂翻滚,排山倒海一般呼啸而来。 而她,恍若未绝。 时安只记得自己刚说了话,尾音还未落下,就被人一把攢住了手腕,力气大到吃痛。 她虽然有所防备,却也没料到摄政王是个如此莽撞的人,余光里,一条熟悉的菩提手串滑落出袖口,背云晃动,悬在空中。 时安眨了眨眼,呆呆的看着手串,片刻后,眼眸一亮,带着欣喜满含期待的抬起头。 却在对上了那双戾气横生的双目时,愣住了,翘起的唇角一点点回落到了原位。 她差点儿忘了,现在是昌隆三年。 五年一晃,当初在朝中锋芒初露的臣子摇身一变,早就成了人人敬畏谈之色变的摄政王,已恍然不可直视。 时安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了半步,脑中警铃大作,飞快的叫出系统:“攻略进度现在是多少?” 她虽然目前没法用后台,但是系统还可以查到。 滋啦的响声后,传来机械化的声音:“零。” 她一颗心霎时落到了谷底,来不及细想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只想先退开,手腕一挣,却没能挣开,还因为她的动作被握得更紧了。 牧迟青此刻强忍着在克制,受不得半点刺激,他紧了紧手指,闭眼努力压制住快要隐忍到疯的情绪,嗓音像是裹着砂砾,沙哑难辨,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他道:“安安,你回来了。” 时安哑然,张了张口,刚要说话,一柄利刃破风而来。 □□几乎是擦着牧迟青的喉间划过,逼着他松手后退,转了半圈又冲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时安转头,沈时寒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里还提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人,就见他一脚把人踹向了旁边的暗卫。 而后目色藏刀,大步而来。 沈时寒在走近的瞬间一把拉过时安,带到了自己身侧,他面沉如水,表情全无:“宁康王,有事冲着我来,若是动了我妹妹,沈某必当奉陪到底。” 牧迟青没有说话,他垂眼朝空了的手心看去,似乎愣了下,又转而看向时安,看见对方挨着沈时寒而站,姿势信赖一目了然,他眼中血丝弥漫,周身掩不住的暴戾,手指攥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极力克制下,才忍住没有当场动手,而是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安安,过来。” 沈时寒被无视了个彻底,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被安安两个字刺激得凶性暴涨,他还没有这么喊过妹妹,这个人哪里来的脸! 眼见着就要动手,四下暗卫的刀已然出鞘。 时安心惊肉跳,几乎是本能的一把拽住了沈时寒的袖子。 她看向对面的人:“殿下,今日之事是我莽撞失礼,只是,”她顿了顿,语气疏离:“只是,殿下似乎认错了人。” 牧迟青看着她维护旁人的动作,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一刻,似乎回到了当年还在文渊的时候,看见她轻易的就把糖球给了出去。 眼前的少女看向他的视线客气又陌生,大约是他认错了人。 牧迟青眼神晦涩,唇角弯起了道讥讽的弧度。 认错了人? 呵。 他眯了眯眼,紧盯着自己的珍宝,一步步朝时安走去。 与此同时,两边同时响起来禀的声音: “殿下,皇城军到了!” “大人,属下来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6 23:23:56~2023-04-07 23:4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9006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食、弥久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不认是吗?◎ 当日, 两拨人到底没能当街打起来。 时安心有余悸,如芒在背,上马车时腿软了一下, 差点儿摔了一跤。 牧迟青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忍住没有上前, 直到马车缓缓从巷道驶出,看不见踪影, 才慢慢收回视线。 随行的侍卫等了片刻, 这才上前请示:“殿下,要追吗?” 刚问完,便被一道极冷的视线淡淡掠过,他赶紧垂头退到一边,竖起手凭空打了个手势, 四周暗卫领命而退, 纵身跃上两面的墙瓦,消失在半空。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巷道,霎时间只剩一架马车, 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场幻觉。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晚间的风吹过巷道, 卷起玄青色的衣摆。 啪嗒一声,有鲜血滴在地上, 溅起一朵妖冶的花, 随即没入尘土,滚成混沌不堪的暗红。 牧迟青颌角紧绷, 喉间泛起浓烈的血腥气, 被强行压了下去,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放时安走时有如何不甘, 胸腔里仿若有地龙翻腾,忍到已经内伤的地步。 他喉间滚动了下,咽下血沫,没管掌心上的伤,转身进了马车。 车帘落下,挡住四面而来的日光,牧迟青阖起眼帘,无声而又深重的换了一口气,眼前浮现的是时安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点点凉意的不耐。 他骤然清醒,被放逐的理智在一瞬间回笼,满身无法压抑的外放的情绪就此按住,脚下犹如千钧,止步到此。 他不能强留,起码现在还不是可以强留的时候,安安若是如五年前一般,直接消失在他眼前,他依旧毫无办法。 但,无论如何,安安还是回来了。 牧迟青抬手按住心口,撩起眼帘,溢血的唇角缓慢的扯出一抹笑来,不止回来了,不是还同他说话了么。 “只是,殿下认错了人。”牧迟青兀自重复了一遍,唇角一点点落下。 他几不可闻地道:“不认是吗?” 只是,不认而已。 马车外,侍卫硬着头皮禀报:“殿下,刺客已经被全部拿下,但有两人被皇城军带走了。” 抓刺客正好遇上指挥使,他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这种巧合实在没法说理,何况方才指挥使和王爷差点儿打起来。 他提着心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可见殿下连回他一声的心情都没有。 侍卫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那相府的三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单说容貌,确实动人,可天仙一般的人儿殿下又不是没见过,不也是视若无睹么,今日若是换成其他人,殿下连马车都不会下的。 说起其他姑娘,今日殿下出行便是为了出城见林将军带回来的人,据说是位殿下找了很久的姑娘,少年时,曾对殿下有恩,可惜走散了。 侍卫小心翼翼的请示:“殿下,今日还出城么?” 这回终于有了回应:“回王府。” 另一边,疾驰的马车上,时安还有些后怕,拍着胸口缓了几口气,脑子里全是最后牧迟青一步步逼近的那幕。 那几乎和人设图上的一模一样神态,看向她时,眼底充斥着的杀伐与冷漠,凉薄且无情,只有直面时才能体会到的心惊和胆颤,皆让她无端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是只被呃住喉咙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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