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那么快过去,坐在出山的车上,众人或看着车窗,或聊着电话,顾澹摸着手中的大黄狗木雕,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不过他也没觉得遗憾。 顾澹收起木雕,戴上耳机,听着歌,看窗外变换的农田宅舍和山林,歌曲的旋律朗朗上口,他的心情轻松而舒畅。 山路颠簸又漫长,出山的路上,很多人都睡着了,顾澹挨着椅背,渐渐也睡去。 在这场出游过后,暑假似乎很快就成为过去式。 一年后,顾澹告别校园,觉得学生的时代似乎也是稍纵即逝。
第37章 午时的菜是番茄炒蛋、酱黄瓜、土豆丝、猪血,一点肉丝也不见,有个新来的小伙子把碗中的食物拨来拨去,皱着眉头。 武昕森一碗饭吃完,又去打来一碗,他坐在矮桌前用餐,除去不大爱吃番茄外,他基本不挑食。 食堂里的老风扇咯吱咯吱地摇动,没带来多少风,闷热的空气使得人汗流浃背。 吃饱饭后,武昕森走出食堂,到院中的树荫下乘凉,那儿已经有三五个卷衣袒胸的中年人,武昕森穿件衬衣,只解了领子最上头的两颗扣子,袖子卷起。 木苗培育园里蚊虫多,要么耐热穿长袖长裤,避免被叮咬;要么不耐热穿短衣短裤,甚至光膀子,被蚊虫咬得浑身起红疙瘩。 “老武。” 有个头发花白,光膀子的老汉扔了根烟给武昕森,他说话的口音很重。 他自己姓吴,别人也称呼他老吴。 武昕森熟练地接过烟,从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两人并不交谈。 抽着烟,武昕森在耀眼阳光下眯起眼,看马路上偶尔跑过的车辆,老汉叼着烟,掏出一支表壳磨得斑驳的老式手机,在和家人聊天。 他们在树下歇息,有的躺在水泥筑的树围栏上,有的蹲,有的坐,这段短暂的午休时间,在一天中显得很珍贵。 大概也就歇息了四十来分钟,到点了,工人们起身,拿上干活的农具,推着车,钻入绿荫荫,望不到边的木苗林。 密林深处闷燥,还时不时有蚊虫骚扰,很快就有一两声给虫子降维打击的拍打声,相伴咒骂声传出。 武昕森挖树苗,将树苗装上推车,他干活有条不紊。说是树苗,很多树需要两人合力抬起,树根都带着大量的土,这是力气活。 一天下来,从早上八点,干至下午六七点,工人们几乎都是精疲力尽。 新来的小伙子推着车,沿着窄长、颠簸的小道行进,车身被推得摇晃。半道上,小伙子推的车子突然侧翻,武昕森和老吴过去帮忙,将车掀起,并重新把树苗搬到车上。 小伙子吃力抱住树干,和老吴一起将树往车上挪,武昕森轻松提起一棵电线杆粗的树,都不带喘。小伙子瞅了一眼武昕森,老吴拍了拍小伙子的肩,像似在鼓励。 傍晚,小伙子还是走了,看他拎着一只大包,走出木苗园,到路边等车。 “年轻人都吃不了这份苦,来几个走几个。”老吴抽着烟屁股,将地上爬行的一串红蚂蚁踩踏。 不只工作艰苦,时间长,工资还低,年轻人有更好的选择。 武昕森脱下手上的手套,手套又脏又破,他淡然道:“要是好招人,不会收留我。” 木苗场干活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普遍年纪较大,受教育程度低。他们说着各自的方言,或者乡音夹杂当地话,夹杂着不标准的普通话。 老吴扔掉烟头,用脚一熄,他说:“你刚来那会,我跟你说普通话,你一句也听不懂。” 虽然老吴说的普通话乡音很重,换别人来听也听不大明白,不过武昕森初来到现代时,确实是一句普通话也听不懂。 “现今说得都比我好了,老武啊,你脑子真活络。”老吴觉得怪不可思议的。 武昕森没说什么,和老吴一起往工棚走去,他们睡觉的地儿在那里,简易搭成的宿舍很小,设施老旧。 歇工时,工人们喜欢到保安室里看电视,武昕森也喜欢,他的普通话都是在电视里学的,不只学说话,电视里还有很多新奇事物,能涨见识。 看电视看至凌晨,老保安早在角落里安置的一张床上睡去,武昕森起身关掉电视机,返回自己的宿舍睡觉。 刚穿越到现代时,武昕森留着长发,长发束成发髻,身上穿着古代的短褐,他听不懂普通话,好在当地人说的土话,他有十分之三四能听懂,也能说点。 他对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感到新奇无比,他用心观察路途上遭遇的事物和人,并去揣测和分析。 武昕森对现代的那点了解来自顾澹,他穿越到现代后,从观察中发现这个时代的男子不留长发,头发都剪得很短,还有不怎么留胡子,下巴几乎都是光溜溜的,留络腮胡的人,他还一个也没见过。 经过深思熟虑,武昕森用路上捡到的一把水果刀削去自己的长发和胡子,并在进入县城后,学流浪汉从公益箱里翻别人捐在里头的旧衣物。 把短褐换下,穿上现代衣服,武昕森俨然是个现代人。 不过他自己削的发型不好看,胡渣也没刮干净——水果刀功能有限,他的形象看起来像个流浪汉。 武昕森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是捡的,他的身份证也是。 就在穿越发生不久后,他在路边捡到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是:“武昕森”,身份证上的人也和他长得十分像。 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都发生了,读者肯定不会在意掉张他的身份证吧,武昕森想着,忙将身份证揣入衣兜。 在县城闲逛两天,武昕森路过一家木苗园,见里头劳作的人都是男子,他们衣着不太整洁,邋里邋遢,不像别的地方,人们着装比较规整。 武昕森还留意到木苗园外头,摆着一块木牌,上头写着“招工启事”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简体字武昕森多少能看懂一些,看不懂的,结合前后字意,也能揣摩清楚其中的意思,武昕森略作思考后,走进木苗园。 后来他就在木苗园里工作,并且一待就是半年,这半年的时光里,武昕森逐步适应了现代人的生活。 每天早上,武昕森总是醒得很准时,他去水龙头下接水,刷牙洗脸。 漱洗完毕,武昕森把脸盆杯子牙刷等物拿回宿舍,经过老吴的房门口,老吴笑得满脸皱子,招呼武昕森过去。 老吴向武昕森展示他的新手机,喜到:“闺女暑假打工挣得些钱,给我从网上买的新手机。” 武昕森借过来把玩两下,问老吴:“能让你女儿帮我也买一支吗?” “行,我问问闺女。”老吴拿过手机,给女儿打了个电话,武昕森在旁让他问问多少钱。 武昕森领到四个月的工资,攒了些钱,他日常开销不大。 也就三天后,快递员来派送快递,老吴喊武昕森过去取,武昕森拆开快递包,里头是一支崭新的手机。 武昕森学什么都很快,他一个晚上就搞明白了手机功能,不过他的联系人名单里,除去两三个相熟的工友外,再没有别人。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端午,木苗园难得给工人放一天假,食堂加餐,工人们还分得几个粽子。 午后,武昕森搭车到小镇的商业街,节日里,街市异常热闹,人们摩肩接踵。 武昕森穿着一条洗得褪色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短袖恤衫,脚上是一双丑丑的运动鞋,他个头高,往人堆里一站,露出颗脑袋。 武昕森对于这个时代充满兴趣,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大人孩童脸上洋溢着笑容。人们衣食有保障,过着各自的小日子,世道太平,就像顾澹说的。 挤进超市,武昕森挑选几样日常物品,拿手机付了钱,他提着一袋东西,往街外走。 他很熟悉这条街道,每月有两天休假,他会利用休假日四处走走看看。 走在街上,武昕森不经意抬头,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家具厂的招工信息,上头有待遇和电话,纸很新,贴出不久。 武昕森给家具厂打了通电话过去,才半年,他已经能说些日常交流用的普通话。 接电话的人问武昕森有没有工作经验,几岁,然后就让他明日过去面试。 电话挂掉后不久,武昕森收到对方发来详细的厂址信息,他点开地图搜索,把距离和路线看了遍,记下。 武昕森沿着街往外走,准备去站牌那边等车回木苗园,他路过一家发廊,发廊的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影,身姿挺拔,就是头发和胡须都有些长。 武昕森未加思索,走进发廊。 晚上,武昕森回到木苗园的宿舍,好几个工友都抬头看他,就连老吴也险些认不出他来,惊道:“我还以为,又新招来一位小伙子。” 武昕森知道自己的变化巨大,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拿镜子一照,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点不习惯。 原本长而没型的头发剪成寸头,络腮胡没有了,光溜溜的下巴,看起来比蓄须时年轻十岁。 第二日一大早,武昕森去食堂吃早饭,打粥的妹子见到他,脸都红了。 武昕森请了个假,叫辆车去家具厂,站在家具厂大门口,武昕森发现厂子颇具规模,大门不时有货车进出。 朝门卫室走去,武昕森告诉保安,他来应聘木工。 保安放他进去,还瞅着他背影许久,这人要不说是来应聘木工的,还以为他是厂里的客户。 他的仪态,还有言谈时的那份从容、淡定,都不像是个做木工的。 按照现代的木工考核,武昕森并不合格,他不懂现代木工使用的自动化设备,不过不懂的东西可以学。 家具厂这段时日订单多,严重缺人手,面试武昕森的人,问他愿不愿意当个学徒,武昕森说行。 家具厂包住不包吃,宿舍两人一间,有空调,学徒工资不高,但从木工学徒转成木工师傅后,工资比木苗园高五倍。 武昕森回到木苗园,跟老板辞工,老板扣了他半月工钱。武昕森没跟他计较,那点工钱,只是用来吃用,再多也多不了多少,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离开木苗园前夜,武昕森邀请几个平日关系还不错的工友出去喝酒,老吴有点不舍,说道:“老武,我早就觉得你这人不一般。” 其他工友也有类似感觉,毕竟武昕森这半年来的变化极大。 他们甚至都不记得,武昕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跟他们交流,与及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说普通话,学会使用各种现代设施。 喝完酒已经是深夜,武昕森回宿舍收拾东西,他的物品不多,几件衣服,两双鞋子,桶盆杯子牙刷等。 在木苗园的最后一夜,武昕森有点失眠,他用手机搜索一个城市——越市。 那地方在隔壁省,坐动车要六个半小时,那是顾澹的户籍所在地,顾澹曾和武昕森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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