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本在和武铁匠商议搜山的事,听到屠户一家哭嚎,他心里也急,转身对大伙说:“留几个青壮看家,男丁们把家伙带上,一起搜山。” 院中聚集的村民,大多拿着锄头镰刀扁担之类的农具,另有一些村民回家拿家伙,还没赶来,武铁匠与屠户领着第一批聚集的村民离开,匆匆赶往村郊搜寻。 要是顾澹一人被抓,孙钱村的村民自然不会帮忙搜寻,但英娘是本村人,所以在村正的号召下,村民纷纷相助。村正年迈腿脚不便,将一干人送至桃花溪畔,便就留在那儿等待。 夜色漆黑,几根火把烈烈燃起,武铁匠和屠户等人登舟过溪。 他们渡到溪对岸,武铁匠让村民搜索船只,果然有村民在芦苇丛里发现一艘被藏起来的小船。武铁匠用火把照明船舱,他低头检查,找出木浆用手一摸,桨身还潮湿着,想来孙吉和山贼走的就是这条路,武铁匠道:“人没走远,你们一寸寸搜,看到贼人身影就敲锣。” 跟随来的村民散开,五六成群自去找寻,他们一路交谈,兴致勃勃,仿佛是在追捕山中的猎物,然而他们却也精明,不敢冒头跑到最前头。毕竟山贼凶残,要是不幸撞见,可能就把性命交代在那儿。 武铁匠往石龙寨的方向行进,山势陡峭,林间复杂,道路迢迢,武铁匠止步于半道,找来一位年长的村民问:“药叟,知道山中有什么能避人的地方吗?他们挟持两个人走不快,就是不眠不休赶路,今夜也到不了石龙寨,肯定要找个地方过夜。” 药叟看似有五六十岁,仍十分矫健,他是为数几个跟上武铁匠进行速度的村民,药叟道:“小老儿平日到山中采药,在山里建有个遮风避雨的棚子,棚子小,仅能容下一人。” 武铁匠知道他们有五人,孙吉,两个山贼,顾澹和英娘,所以会找个大点的地方过夜,他问:“山中还有其他能容身的地方吗?崖穴,树洞,山庙之类?” 老人得到提醒,忙道:“还真有一处,在七松岭那儿有座山神庙,以前小老儿常去找老庙祝吃茶,近来去得少,怕路上撞着山贼折他们手中。” 武铁匠喜道:“应当就在那里,还请药叟在前带个路。” 山中的气温不似平地,越往上越湿冷,尤其夏夜,往往还下雨,何况山野多猛兽,孙吉和山贼必然是要找个能避风取暖的地方。山神庙再合适不过,有柴火取暖,有床被,说不定还能从庙祝那儿抢点食物。 “还等什么,赶紧杀去,抓着孙吉我非剥他的皮剁他的骨!” 屠户已经赶在前头,他手里举着火把,照出他满脸的横肉,满眼的凶恶。阿犊喊他等等,连忙追上去,他急着要解救顾兄。 武铁匠表面不似他们那般急切,实则心里亦是着急,他让老叟带领,一路不停歇的赶路。 圆月下起伏的山脉宛若巨兽的背脊,他们一行人穿过黑压压的林地,如同夜出的野兽,奔向位于七松岭上的山神庙,追赶着早已被夜幕隐匿的五人踪影。 在湿淋淋的山雾里,蒙蒙的月光照出高岭上山神庙的屋檐一角,武铁匠驻足仰望,他干净利落地将腰间悬挂的横刀拔出,金属质地的利刃映出周身火把的炎红。 顾澹手脚被缚,坐在漆黑的角落,与他关在同间屋里的还有英娘,英娘缩在墙角,惊魂未定地盯着前面的一堵门。隔着一扇门,山贼和孙吉在吃喝,他们大声囔囔,取乐老庙祝的声音不时传来。 顾澹来到七松岭前就已经醒来,他是被押着进入山神庙的,他清楚这是一座山野孤庙,就别指望能有谁来救他们,他挺绝望。 一路听山贼和孙吉的谈话,顾澹已经弄明白这些山贼来自石龙寨,而他们抓英娘是为了胁迫武铁匠加入山寨。用武力将武铁匠“请”入寨不是件容易事,石龙寨的人五年前和武铁匠交过手,知道他武艺高强,于是另辟蹊径,想经由抓他的女人来达到目的。 山贼这是得到错误的信息,多半是被有私心的孙吉误导。 虽然山贼没有抓到武铁匠的女人,但好歹还是误打误撞把武铁匠的相好顾澹给抓来了,当然这其中的内情,他们并不知道。 顾澹双臂被捆得发麻,他无声挣扎,试图挣松绳索,怎奈那个叫梁熊的方脸汉子把他像颗粽子般扎,结的绳扣相当牢固,俗称杀猪扣,搞不好以前也是个杀猪汉。 顾澹挣扎许久,终于放弃做无用功,他小声对英娘说:“晚些时候,等他们睡着,再想办法。” 顾澹脚被缚无法行走,蹭着屁股挪动身子,尽量靠近英娘,压低声问她:“我们在一座山庙里,庙外有很多松树,庙前是一条溪,你来过这里吗?” 英娘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顾兄弟,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咱们离村子很远了。” “你别哭,只要能逃出去,总有办法回家。”顾澹的手腕被勒得破皮,很疼,他龇龇牙,安慰道:“武铁匠和你父亲肯定在找我们,说不定能猜到我们是被石龙寨的人抓走。” 英娘和顾澹一样被绑住手脚,她将脸颊的泪用膝盖上擦去,她很快就不哭了,不是顾澹的话起作用,而是她已冷静下来,知道哭也没用。 “顾兄弟,你怎么也被他们抓着?”英娘一路昏迷,到山庙里才醒来,看到顾澹也在,她其实挺迷惑。 顾澹一声叹息,说道:“我在路上撞见他们,一并被抓走。”此时跟英娘说是听到她叫声才去救她,然后一起被抓,也没啥意义。救人不成反被贼擒,实在有点丢脸。 英娘气恼道:“都是孙吉,他竟敢串通山贼把咱们祸害。要是奴家这回能脱身,定叫阿父把他吊起来,奴家要狠狠打他!”咬牙切齿说出这些话来,以此时的困境,也不过是自我排遣。 如果英娘不是体力不及男子,占不到一丁点好处,她一定跟孙吉和这帮山贼拼命。 虽然只是想象,可也有几分解气,顾澹恨道:“早晚要跟他算这笔账。” 英娘正要再说点什么,顾澹突然“嘘”地一声,示意安静,看向那扇紧闭的门,门外脚步声挨近。紧接着门锁被打开,孙吉举着灯进来,往黑漆漆的屋内照了照,终于照见英娘,淫笑道:“原来藏在里头,你如今在我手掌心里,还想往那儿藏。” 他说着就去拉拽英娘,拽着英娘脚把她往外拖,英娘大叫,双脚猛踢,无奈手脚被缚,人很快被孙吉制住。屋门开着,梁熊站在门口傻笑,他看着孙吉抓出英娘,一脸色相。 英娘竭力反抗,大声怒骂,孙吉用腿压住英娘腹部,双手乱摸,满嘴下流话,他正得意,突然顾澹奋不顾身往他身上撞来,将他撞得四仰八叉,顾澹大骂:“死变态,你别碰她!” 捆成粽子的顾澹用头撞,用肩推,就是不让孙吉碰英娘,孙吉初时惊诧没提防,等他反应过来,他抬脚猛踢顾澹,下脚很狠,顾澹被打得蜷缩在地。 孙吉扔下顾澹,又朝英娘走去,英娘哭骂不止,拼命抵抗,孙吉伸手要扯英娘的衣襟,被英娘低头狠狠咬上一口,孙吉疼叫咒骂,挥拳要打人。 顾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朝在门外冷眼旁观的曹六郎吼道:“她是武百寿未过门的妻子!这样羞辱她,她想不开一头撞死!我看你回去要怎样跟曹寨主交代!” 英娘反抗极其激烈,她是个烈女,岂会任人捏拿。 曹六郎本就为这一通吵闹感到十分厌烦,他终于走进来,一脚将孙吉踢开,斥他:“还不滚出去!”孙吉不敢发作,恶狠狠朝顾澹瞪去,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房门再次被关上,落锁,顾澹靠着墙,疼得再不想动弹,他问英娘:“你还好吧?”英娘爬起身,带着颤音回:“嗯。” 她把脸埋膝盖里哭了会,又把眼泪拭去,小声问顾澹:“顾兄弟,你怎么样?” 顾澹额上有冷汗,咬着牙说:“还好。”从不说粗话的他,切齿骂着:“狗娘养的,踢得我腰好疼。”他这一天挨过曹六郎的拳头,还被孙吉踢打,觉得浑身疼痛难受,从头到脚。 门外渐渐静下,听声梁熊被曹六郎安排去看守院门,此时夜已很深,四周很快死寂。 顾澹和英娘试着用牙齿解开对方身上的绳索,咬得牙出血也咬不开,英娘摇头道这种绳扣解不开,越挣扎勒越紧。 渐渐,英娘似乎睡去了,顾澹又倦又乏,昏沉沉想睡,他强忍着,怕孙吉贼心不死再进来。 不过到夜半的时候,顾澹终于撑不住,不知不觉在地上睡着。疼痛倦乏的他睡得太死太沉,甚至没听到院外打斗的声响。
第13章 月下的山神庙院门紧闭,漆黑无声,荒寂得仿若鬼庙,屠户爬上山岭,一见到庙门,提刀就要往上冲,被武铁匠挡在身前,硬是将他拦住。 屠户魁梧,往时能在肩上扛两扇猪,气力过人,却被武铁匠的手钳住臂膀,他暗自较劲,吃惊于对方的力道,恼道:“磨磨蹭蹭像个娘……”他嘴巴被阿犊捂住,阿犊极小声提醒:“别说话。” 武铁匠让阿犊和其余村民分别守住前后门,他和屠户进院,黑灯瞎火容易误伤。阿犊与一些村民埋伏在院门前的松林,药叟与其余村民偷偷摸向山庙后门,他们的身影很快隐没于夜幕。 屠户按耐不住,死死盯着大门,恨不得抡刀直砍进去,武铁匠与他说:“忍耐片刻就能救出你女儿,我先翻进院,等我探明情况,你再进来。” 屠户着急:“快去!” 武铁匠借着有限月光走至院墙下,他跃身攀上高墙,矫健如豹,一眨眼功夫人已经不见。屠户哪有耐心在外头等,紧随着就也去爬墙,双脚用力蹬,好不容易爬上去,还没站稳,就听到里边有人惊呼,紧接是一声闷沉的声响,随即再无声息,屠户连忙往院内跳。 屠户从地上爬起,见院内漆黑不见五指,适才喊叫的人已经没声,屠户走出两步,脚上踩着一个软物险些绊倒,他低身一看一摸,是个陌生大汉,他伸手想探鼻息,摸得一手黏糊,多半是血。 庙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在奔走,东边一间屋里头有光亮起,屠户拔出杀猪刀,拿在手上,径直往那屋去,他一脚踹开门,瞥见一个身影要钻床底,他一把扯出,本想要一刀了结,仔细一看是个老头儿。 老头儿干廋、苍老,看到屠户吓得直哆嗦,屠户瞅着他像庙祝,将他从地上拎起,急问他:“见没见过一个女郎,她被关在哪里?” 屠户正要问庙祝话,忽觉身后有动静,他扔下庙祝,忙回头,见一个提刀大汉鬼鬼祟祟在挨近他,他连忙挥刀朝大汉砍去。大汉连忙避开,屠户的刀劈裂一堵门板,也就一瞬,屠户便觉背上挨着一下,疼得他怒骂,他用力拔出杀猪刀,与那大汉打在一起。 “武百寿!他娘的你在哪?”屠户怒骂,他快招架不住,一连挨着那人两刀,他被逼到角落,执柄杀猪刀,双目瞪圆,怒视提刀大汉。对峙中,借着案上油灯,屠户看清对手的模样,此人年轻魁梧,眉眼凶恶,手中钢刀,腰缠铜带,是个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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