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蔓娘泪眼汪汪的,“等攒够了五两,咱们先还你姑姑。” 卢栩没意见:“行。” 他姑姑婆家还没分家,能借五两给他家,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 卢栩把桑葚都倒进浅口小筐里,再把压在下面的紫菜翻出来,兴冲冲道:“我买了紫菜,晚上咱们做紫菜蛋花汤。” 元蔓娘不知道什么是紫菜蛋花汤,卢栩想做,她便道:“我一会儿去借两个鸡蛋。” 卢栩默默咂舌,忘了他们家连鸡都快卖没了。他装了点桑葚,“我去找君齐。” “去吧,多玩会儿。”元蔓娘怜爱地看他出门,卢栩怀疑在她眼里,他和卢舟差不多大。 他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那根兔毫笔溜达到颜君齐窗边。 颜君齐正默书,窗户从外被拉开一条缝,一支新毛笔从缝里塞进来。 “栩哥?” 卢栩脸凑到窗缝,朝他笑笑,举了举手里的桑葚,“等我一会儿。” 颜君齐放下笔快步走出书房,卢栩已经溜达到他家门外。 “桑葚,吃不吃?” 颜君齐洗了桑葚端进书房,他们俩边吃卢栩边将抄书的事告诉他,“我看你这张写得就挺好,就是笔秃了收笔少点飘逸,你用新笔多写写,捡写的好的给我两张,我拿给书局看。” 颜君齐握着那根兔毫笔感动道:“好。” 他又问,“栩哥这笔多少钱?” 卢栩不甚在意道:“没多少钱,你先用着,等你以后有钱再还我就是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干什么都得先投资,懂吗?” 颜君齐笑应。 他拍拍手站起来,“那你练字吧,我回家做饭去。” 待他回家,元蔓娘不仅借到了鸡蛋,还从三奶奶家端回来一碗刚出锅的热馒头,热腾腾软乎乎白胖可爱嚼起来甜津津的白面馒头!
第13章 惹麻烦 吃着白面馒头喝着紫菜蛋花汤,卢栩觉得人生圆满。 他的弟弟妹妹们也吃得肚皮滚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元蔓娘吃的还是她的酸馒头。 三奶奶给那一碗,不够吃。 白面还是稀罕东西。哪怕他们这儿就是小麦产地,也没哪家舍得顿顿吃。条件好的,白面混着杂面吃,条件不好的,则卖了麦子吃杂粮豆子。 三奶奶家还是因为她今天过寿,才蒸了一锅白面馒头。 卢栩想了想,等田螺炒出锅,端了一碗来三奶奶家串门。 三奶奶不好意思,连连推辞,“水秀在你家又吃螺又吃糖的,这都要卖钱的,快端回去。” 卢栩绕了个弯,把碗给了她小孙子卢山峰,“都是亲戚,水秀他们都叫我哥哥呢,是吧山峰,拿着。” 山峰端着碗跑了。 见老太太要逮孙子,卢栩连忙把人叫住,“三奶奶我有正事和您说。” 眼见山峰钻屋里去了,卢栩也是真要给,三奶奶便也歇了。亲戚间账算不了多明白,她平日里多帮衬帮衬元蔓娘就是了,三奶奶和气问,“栩娃子,什么事你说?” 卢栩笑容腼腆地问,“您家馒头,卖么?” 三奶奶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意会着他的意思,有点肉疼道:“我再给你端一碗?” 卢栩知道她是误会了。 虽说论价格来说,他一碗田螺要比馒头贵,但村里人总觉得什么都不如粮食值钱,尤其像是能从山上挖的野菜,能从河里白捡的田螺。 卢栩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想问问,您馒头蒸这么好,干嘛不赶集卖呢?” 三奶奶:“赶集卖?” 卢栩:“对呀。” 三奶奶被他这不靠谱主意逗笑了,“那哪有人买?谁家不会蒸馒头?” 卢栩道:“怎么没人买?会蒸馒头的多,蒸得好吃的少呀。” 这年代又没发酵粉,发酵全靠面引子,面引子不好用,容易酸,杂菌还多。要中和酸味,就得用草木灰水和面,用碱来中和。 但多少面放多少面引子用多少灰水,全是技术活。 面引子少了,面不开。 面引子多了,面酸了。 灰水少了,面还是酸。 灰水多了,面又要发黄发硬。 更别说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温湿条件发酵时间还不一样。 总之,全靠经验和手感,还有些微妙的天赋玄学,他小后娘就全然没点上这个技能点。 他想想他家馒头,再想想三奶奶蒸的软腾腾的胖馒头,游说地愈加真情实感,“我吃过镇上卖的包子,面蒸得不到位,比您蒸得差远了。” 三奶奶犹豫:“人家是包子。” 卢栩:“您也可以蒸包子呀,镇上那家包子,馅调得也就跟我娘差不多。” 三奶奶震惊,脱口而出,“那能卖出去么?” 说完她就尴尬了。 卢栩倒是不尴尬,还连连点头,“生意还挺好。” 三奶奶莫名升起些信心,但还是挺犹豫,“人家在那儿卖了那么久了,我突然去能行吗?” 卢栩继续给她出主意,“怎么不行,饮马镇又不是他们家的,还能不让别人卖了?不说别的,镇上光卖豆腐的就有三家,不都和和气气生意不错么?” 三奶奶心想,哪是和和气气的?前两年还三天两头互骂呢。不过骂也没用,人家后来的那家做得好吃,生意比前头那两家还好。 卢栩又道:“他们租铺子卖,您就挎着篮子卖,谁也不碍着谁,您要是不愿意和他家竞争,那就不卖菜包子肉包子,您卖豆包子糖包子和馒头,有人爱吃咸的,有人爱吃甜的,这谁也不能说是抢了他们生意了。” 三奶奶沉思着。 卢栩道:“要我说,您就是不赶集,在咱们村子里卖也是好卖的,拿钱买,或拿粮换,总要吃,有好吃的为什么要吃难吃的?” 她两个儿媳妇在院子逗孩子,一直听着没吭声,这时也忍不住出声了,“娘,要不咱们试试?” “是呀娘,不说咱们整个村,就咱们西头,谁不知道您蒸的馒头包子最好,里正家婚丧嫁娶办宴席都请您去帮忙呢。” 三奶奶不说话。 他们家人口多,三奶奶生了六子五女,除小时候夭折的,还剩下五子四女,孙子孙女也长大了,人多了田就不够,好在现在荒田多,勤快些不愁吃喝,可只种田,家里没什么余钱,眼看孙子要说亲,孙女要出嫁,她也愁给孙子盖新房,给孙女添嫁妆。 三奶奶:“我试试?” 卢栩:“您要是不放心,就先蒸一篮子卖卖看,好卖再继续,不好卖就不卖了,剩了,您卖给我,我家准要。” 三奶奶被他说笑,“哪能收你钱,要是真好卖,以后你家也别蒸馒头了,都到我家吃。” 老太太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开始准备。 卢栩在县里卖了两天田螺,老太太也挎着篮子赶集去了。 卢栩照旧先背筐到早市,他每天都来,买过觉得好吃的还来找他,才没几天就有了回头客,回头客多了,相识的便也愿意试试看,最明显的变化便是今天有两个熟客在他摊子上交流吃螺心得,在隔壁摊子挑水果的大娘听了,就买了他的炒田螺。 卢栩悟了,再看见领着孩子的,便积极给孩子试吃,大人不好意思在街上吃田螺,小孩子可以呀!一般孩子觉得好吃,有一半概率当娘当奶奶的愿意给孩子买了尝尝。 等早市散了,卢栩算算,他一早上就卖掉了七十多份儿! 早市销量比例稳步提高! 卢栩背着轻了不少的筐子,赶在晌午前又来了酒肆外,酒肆掌柜见了,叫伙计给他搬了把椅子,“外面太阳大,你到店里卖吧。” 卢栩千恩万谢,给掌柜和伙计分了田螺。 酒肆掌柜没客气,他也觉得吃着田螺喝着小酒滋味不错,有了这下酒菜,不自觉酒就比平常喝得多,他都喝多了,酒客们能喝少吗?他们喝多了,他生意不就好了。 他这儿只沽酒不卖菜,卢栩在这儿卖点田螺也不影响他买卖。 在酒肆卖掉五十多份儿,卢栩背着筐熟门熟路又来了赌坊外。 这些酒徒们他认识了个七七八八,脾气好的少,脾气臭的多,见了卢栩便有人骂:“怎么这么晚才来?”见少了半筐了,又骂:“你卖我们的是不是都是别人不要的剩货?” 卢栩好脾气地哄:“这些都是单份儿的,哪来剩下一说?我给您挑份儿大的,您看这包怎么样?” 还有输了的要赊账,卢栩就装可怜,“爷您看我一大早从村里坐船赶来,小本买卖,家里还指着我赚钱买田……” 他絮絮叨叨,对方生气就骂两句不买了。卢栩也不在意,反正赌客多,等他哪天赢了心情好,再哄哄又能哄回来。 他今天卖完炒田螺,照例和赌客兑换碎银,不料还没兑换完,突然有两个打手模样的小混混从赌坊出来,手里端着份儿炒田螺,将空螺壳吐到卢栩身上,“就是你小子卖的煮田螺?” 卢栩看看湿了一点儿的衣服,转头看他们,“是我。” 那人又吐了一口,这次落到他裤子上,另一个人一脚踹倒了他的筐,“谁让你在这儿卖的?” 卢栩问:“这是你家地盘?” “没错,就是爷家的!” 见他们俩撸袖子要动手,面馆老板过来,拦了拦,“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才进城两天,你们和个小孩子置什么气?我让他走不就是了。” 个高的一把推开老板,将他推了个趔趄,“他走不了了!” 卢栩将筐子扶正,“你们想干什么吧?收租?收保护费?还是找茬?” 俩混混乐了,“行,懂点事儿,今天赚了多少?” 卢栩:“您收多少?” 俩混混张口道:“桌上的,一半。” 卢栩笑了,“二位爷,我这大半是在别处赚的。”他数了一百文,“是我不懂规矩,请二位喝些薄酒算作道歉,如何?” “打发要饭的呢?”个矮为首的一把将他手打开,“你打听打听在这儿要饭得交多少钱!” 卢栩直直地看着他们,将桌上的钱装进钱袋子里,弯腰从地上一文一文捡起来,再次问,“我再添一百文给二位赔罪如何?” “不行,晚了,”矮个子朝他努努嘴,招招手,“把你钱全拿过来,以后不准到这儿卖了知道么?” 卢栩笑,他高声道:“爷,这是观阳县,您得讲王法。” “你给不给,老子就是这儿的王法!”矮个子撸起袖子朝卢栩搡来,卢栩一错身,抓住他胳膊猛地一拉,顺势给他一个过肩摔。 看热闹的赌客们哗一下,齐刷刷闪开,那矮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卢栩掀翻在地,肉摔到硬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不等他同伴反应过来,卢栩抱着钱袋子撒腿就往县衙方向跑,“给脸不要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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