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奶汤锅子鱼、软羊、肉蟹煲,还有椒麻口水鸡、蜜炙火方、油焖冬笋等几道菜,主食是用虾汁制成的红丝馎饦,还有屠苏酒和各种果子点心,满满摆了一大桌子。 就连毛孩子们的口粮也丰富了不少。 到了这个时间点,宫廷高院深墙内都燃起了爆竹,和宫外大街小巷燃放爆竹的声音和在一起,偶尔还能听到有人在演奏乐器。 在这样喜气洋洋的乐声之下,林稚给他们每人都倒了一杯屠苏酒。 “小郎君喝酒上脸,之前说再也不喝了,今日这是要破例?”阿蓝笑问。 “过年嘛。”林稚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屠苏酒是用白术和桂枝等药材酿制而成,想来酒劲不大,应该喝不醉。” “就算喝醉上脸也无所谓——红色多喜庆。” 沈小七还是有点不放心,“明日我们都走了,到时店里就阿郎你一个人,还是别喝太多。” 阿蓝和阿青也这么说。 “好吧。”林稚妥协,“那就喝半杯。” 他抿了一口酒,舀了一勺螃蟹鸡爪,慢慢吃起来。 大块入味的蟹肉连汁带肉滑进嘴里,酱香入味,再来一口绵软的年糕条……可惜这时候肉蟹煲里必放的土豆还没出世,不然的话,还能更香更好吃。 林稚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继续吃! 啃了几块软糯的鸡爪、一块鲜香的奶锅鱼,还有蒸炖得酥烂入味的羊肉,两小勺冬笋,林稚放下筷子,感觉有点上头。 “今年能认识大家,我很开心。” 林稚举起酒杯,把剩下的屠苏酒一饮而尽,“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没想到突然煽起情来,沈小七的半只虾肉还含在嘴里,嘟嘟囔囔道,“能认识阿郎,还有阿青阿蓝你们两个,我也很高兴!” 阿青有点嫌弃他:“你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再说话。” 阿蓝抿了口屠苏酒,略正色道:“要不是遇见小郎君,我和阿青可能就要回到蜀东,不会留在临安城了。” “所以,这一杯酒,敬小郎君。祝小郎君新春安康。”说完,一饮而尽。 阿青也跟着兄长喝了一杯。 沈小七把嘴里那口虾肉咽下去,也喝了一杯,末了品品滋味,“阿郎这屠苏酒在哪里进的,有股子药味儿,和以前喝的不大一样,不过也不难喝。” “就是在以前进酒的那家正店买的。”林稚虽然有点上头,但还说不上醉,眯着眼笑道:“我给你们在枕头底下放了红包。” 他补充道:“很大的红包。” “那先谢过小郎君了。”阿蓝笑道,“不过,压祟钱这种事都是由长辈来做,小郎君这是占了我们的便宜啊。” 几人都笑了。 吃完这顿丰盛的年夜饭,出门看了会儿鞭炮,送走要回家陪母亲过年的沈小七,林稚收拾收拾,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夜好眠。 转天一早,和阿青阿蓝告别之后,林稚也带着毛孩子们回了自己南湖的宅子。
第86章 烛光晚餐 “有劳。”林稚付过银钱, 又对那御者道了声“新春安康”。 尽管到了古代,林稚那点属于现代人的交通安全意识也没改变。因昨夜饮了酒,又没有这时候的马车驾照, 便找了个“代驾小哥”送自己回来。 那御者同样礼道:“小郎君新春安乐。” 目送他离去, 林稚推着马车慢慢走进宅院。 先把马车里的毛孩子们放出来,拿出提前备好的桃符和浆糊, 像在酒楼一样,如法炮制贴在大门上, 新房就有了年味儿。 那日和阿蓝过来收拾过,屋子干净整洁得很, 除了把被子枕头、蔬菜鱼肉各归各处,其余就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了。 给马槽和鸡窝添上粮食和水, 林稚又逗了一会儿四毛, 难得能闲适片刻,晃悠到中午才开始慢悠悠做起午饭。 大年初一, 五辛盘自然必不可少。 韭菜、青蒿、生菜洗净,不切断, 在盘子里摆出好看的造型,再拌上大蒜和芫荽,五辛盘就做好了。就算不吃,摆着也很好看。 其实除了五辛盘,这时候过年还流行摆百事吉, 将柿子、橘子和柏枝放到同一个盘子里, 是为“柏柿橘”,寓意“百事吉”。 然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林稚便没费事, 只做了简单的五辛盘, 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百事吉。 午食是馄饨面。过年吃的馄饨面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丝穿元宝。 煮熟的猪肉虾仁馅“元宝”和“金丝”,放进煮得奶白的汤汁里,再添几棵烫得鲜绿的菜心,打散的鸡蛋液抡出漂亮的蛋花,盐和胡椒调味,简单又好吃。 菜是之前腌制的腊肉,如今已经大好,前两天蒸了一碗,咸香可口。 今日要做的却不是蒸腊肉。林稚看了看带回来的菜蔬,几棵蒜苗斜插在菜篓子里,正好拿来和腊肉炒着吃。 春节是个少不了与亲友走动的节日,然而这辈子没什么亲人,刚搬来南湖这边也人生地不熟——估计好多邻居都不知道,这里搬来新人了。 所以,窝在家里睡觉也是没问题的吧? 林稚成功给自己的懒散找到了理由。 炒好的腊肉片片透着蜜色的光泽,肥肉部分已完全变得透明,咸香适口,与清爽的蒜苗搭在一起,好吃又下饭。 用过午食,困意上涌,林稚强撑着刷完碗,跑到榻上睡午觉了。 谁知再一睁眼,外面天都黑了。 没有什么“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林稚只觉得身心舒畅——自从开了酒楼,他已经快一年没好好睡过午觉了,现下只觉得把一年来亏欠的午觉都补了回来。 听了一会儿炮竹声,给四毛添了狗粮,没什么事做,林稚又开始做起晚饭。 睡得太好,下午没什么活动量,便不觉得很饿,是以晚饭做得很简单,小米粥,咸鸭蛋,还有阿蓝腌的萝卜干。 咸鸭蛋是头月腌的,剥开青色的蛋壳,筷子一戳,红红的鸭蛋油流出来,用勺子舀出一块微湿的蛋黄,沙沙的口感,并不很咸,香浓醇厚。 阿蓝腌的萝卜干也很可圈可点,爽脆可口,带着点微微的辣味,几根下去半碗粥就没了,堪称米粥杀手。 刚过戌时不久,林稚就把晚饭吃完了。 大年初一,孟琼舟肯定不会来,林稚想今日果然格外适合睡觉。洗漱完毕,燃上鹅梨香,便又钻进了被窝。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阵很嘈杂的声音:狗叫、马叫、鸡叫……各种动物的叫声混在一起,吵人得很。 林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想谁把他送到动物园来了? 终于,他听到人声:“大爷饶命!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林稚一下子清醒过来,掀开被子,披上外套,急匆匆推开房门。 大门旁边,只见孟琼舟正反扭着一人的胳膊将他按在墙上,四毛在旁边围着他二人狂吠,小红在厩里不住嘶鸣跺脚,鸡崽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声音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刚才让他误以为来到动物园的声音,便是由此而出。 那被按在地上墙上的人还在喊:“大爷、大爷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第一次当偷儿……” 林稚明白过来,这是家里遭了贼了! 他马上抬头看向孟琼舟,“你有没有受伤?” 外面没有燃灯,他看不清孟琼舟的表情,只听他声音平稳道:“没有。” 林稚稍稍放下心来,又问这偷儿是怎么回事。 “我过来时,见宅门大开,四毛又拼命叫唤,便知是出了事。” 孟琼舟道,“还好你没事。” 听到这话,那偷儿大声道,“大爷瞧您说的,咱们只谋财,不害命的!” 还没说完,又是一声哀嚎——估计是孟琼舟手下加重了力道。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林稚差点被这人气笑,“有手有脚,偏偏要做这些苟且偷盗之事。” 他们不再与这偷儿废话,直接押他去了衙门。 今日当值的是毛衙内,见孟琼舟来,只简单问了情况,便把那偷儿押了下去,完事还不忘和孟琼舟套近乎,“孟少卿没受伤吧?” 孟琼舟又道了一遍没有。 “也是。”毛衙内了然道,“区区一个偷儿,怎伤得了孟少卿?” 他又看向孟琼舟身边的林稚。 虽说不过是个梁上君子,可毕竟也是一桩意外,那年轻的小郎君面上居然没有一丝惊慌。 和同样波澜不惊的孟少卿站在一起,尽管同为男子,但竟然很有一些……般配。 毛衙内摇摇头,把脑中奇怪的想法赶走。 果然不能过年当差——都把人当傻了! 林稚不知道这位毛衙内在想什么,道了声谢,签字画押过后,和孟琼舟一起往家里走去。 “那偷儿应该是觉得这宅院长期无人居住,这才动了歪心——只是没想到我却住进来了。”林稚道。 “嗯。”顿了顿,孟琼舟道,“你院中还缺些护卫。” 林稚摇摇头,“我左不过就过来住一两天,到时岂不是让他们守空宅子。” “那我这几日多过来陪你。” 林稚点点头,忽然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想起上次他二人这样走在路上的场景,林稚鼓起勇气,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手。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孟琼舟更用力地牵住了。 林稚弯起眼角,“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孟郎君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不想让你一个人过年。” 林稚把他的手拉得更紧了。 闹了这么一通,林稚睡意也没了,肚子也饿了,提议道:“一会儿吃些消夜好不好?” “好。”孟琼舟柔声道。 与在酒楼不一样,家里没有太多口味的饮子,林稚给他倒了壶蜜茶,自己则去了厨房。 不到片刻,孟琼舟跟了过来,林稚笑道:“孟郎君,你是要帮我做饭吗?” 孟琼舟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棵青菜,“要吃青菜吗。” “要。”林稚忍着笑道,“青菜豆腐羹怎么样?豆腐是刚用卤水点出来的,嫩得很。” 孟琼舟说好。 大部分食材在酒楼就已经收拾干净了,林稚烧热油,把青鱼块煎了煎,又炸了虾球,裹上芥末酱——以前吃过的芥末虾球都是用沙拉酱加芥末制作而成,之前换成芝麻酱做了一次,味道竟也很不错。 因两人都用过暮食,这次的消夜便没做太多,一小碟一小碟的,看起来很精致。 再搭配着两碗绿白相间的青菜豆腐羹,几盏明灭的灯烛,林稚觉得,有点烛光晚餐的意思了。 瞥见柜子上方那坛梅花酒,林稚犹豫几秒,忽然恶从胆边生,把酒坛抱下来拿到了房中。 看见那坛子酒,孟琼舟微微挑眉:“小郎君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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