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过誉了。”林稚道,“其实我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那人却不这样认为:“小郎君怎的如此谦虚!” 林稚笑了笑,没说话。 往汤锅里放一点盐和胡椒粉调味,点几滴芝麻香油,鲫鱼豆腐汤就算熬好了。 乳白色的汤汁里飘着一块块小而洁白的豆腐,用汤勺轻轻搅拌,满屋都是鲜香。 “小郎君炖的鱼汤颜色为何如此洁白?”那庖厨师傅向锅中看了一眼,问道,“好似放了牛奶和面粉一样。” 林稚很想告诉他,您猜怎么着?一千多年以后真有不少商家是这样做的。 不过他可不是,“放白萝卜丝和煎好的鸡蛋,就能熬出色泽乳白的鱼汤了。” 庖厨师傅如同取得真经一样,“下次我也这么试试。” 端着鱼汤再回到孟琼舟的房间时,林稚发现对方已经坐起来批公文了。 带病依然坚持上班,官家会感动哭的吧? 林稚把热气腾腾的鱼汤放到桌上,“孟郎君风疹刚刚有所好转,还是不要太过操劳。” 孟琼舟道:“再看三份。” 林稚不说话,只坐在一旁看着他。 捕捉到这莫名带点委屈的神情,孟琼舟轻轻一笑,把手中公文搁置一旁,“不看了。” 他舀起一勺汤色浓白的鱼汤送入口中,“很好喝。” 鱼肉鲜嫩,豆腐柔滑,汤水嫩白鲜香,味鲜而不带腥气,不知不觉就让人喝下满满一碗。 “我已经把做法告诉了庖厨管事,孟郎君这些天要多喝些鱼汤。” 孟琼舟温声道:“好。” 如此过了几天,对方终于再一次来到酒楼,俊美如昨,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分蒙着被子不让他的样子? 林稚抬头看他:“孟郎君今日要吃什么,小炒角瓜、清蒸藕丁肉圆如何?” 孟琼舟低沉着嗓音道:“都依小郎君。” 看见这样芝兰玉树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又想起那日不小心跌进对方怀里的触感,林稚轻轻吸一口气。 好想再抱一抱他。
第65章 鲍鱼炖肉 十月初一暖炉会当日, 就连宫廷群臣的廊下餐也变成了烫酒炙肉。 文武百官得了炙炉,各自围着炉子畅饮。 肖继光道:“听闻孟少卿几日前偶感风疹,官家特意命奴给少卿换上性温的牛肉片。” 说完, 他拍拍手, 七八个宫人随声而至,将七八碟鲜嫩的牛肉片置于食案。 孟琼舟颔首:“臣谢过陛下。” 肖继光笑道:“官家说了, 孟少卿破获私盐一案,是朝廷的有功之臣, 赏赐过几日便会陆续送至贵府。” 孟琼舟面色不变:“谢陛下。” 肖继光离开之后,马上有眼明心亮的官员过来敬酒:“私盐一案得以破获, 孟少卿功不可没。这一杯,我敬孟少卿!” 孟琼舟站起身来, “此案魏廷尉同样出力颇多, 某不敢居功自傲。” “我不过是在临安守株待兔,哪里比得过孟少卿亲往建康捉拿盐枭?”一旁的魏之远笑道, “这酒啊,还是你自己喝吧。” 孟琼舟只好喝下那盏酒。 一连喝了四五杯, 敬酒活动才算结束,孟琼舟终于坐了下来。 魏之远已无忧无虑地吃了大半盘炙肉,边吃边喝,好不快活。 “这炙肉吃起来没去年那般厚实口重,似乎是换了食方?琼舟你尝一尝。” “是。” 孟琼舟用筷子卷起一片薄牛肉, 放入炙炉, 不到片刻,肉片卷曲颜色变深, 再换一面炙上几秒, 蘸着酱汁送入口中。 “确实清淡许多。”有点像林氏的味道, 但,不及那人所做。 魏之远笑道:“许是受七皇子影响,官家突然变了口味也未可知。” 孟琼舟点头,想着在林氏酒楼吃过的炙肉味道,伸手又夹了一片。 便是这么一动作,袖口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正好掉在魏之远桌下。 魏之远捡起来一看,笑道:“莫非是哪家小娘子给琼舟写的信?” 他熟知孟琼舟闷葫芦似的性格,以为他定然义正言辞地否认,谁知却听他承认:“是。” “但不是小娘子。” 魏之远惊讶,看这意思,自己这手下是找了个年纪稍大的女郎?亦或是……小郎君?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面皮薄,还请廷尉……” “好好好,我不看,不看。”魏之远一脸笑容地把那封薄薄的信纸还给孟琼舟。 虽然物归原主,但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心,“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孟琼舟:“……尚未。” 魏之远:“……”都写情书了,你居然告诉我还没在一起? 孟琼舟垂下目光,“总要等他心甘情愿。” 魏之远抚掌赞叹:“琼舟不愧是正人君子。” 瞥见孟琼舟斜斜望来的目光,魏之远尴尬笑道:“当然,我自然也是。不过依我看,对方既已写信给你,此事必然能成。” 孟琼舟又拿起酒杯,“希望如此。” 林稚也在鼓捣烤肉,虽不是烤肥牛片这样的高级食材,却也丰腴甘美——五花肉片。 他发现这些日子以来,或许人们发现了被遗忘的猪肉的美好,肉铺里的猪肉价格比当初买猪肉肠时提高不少。 尽管比起肉中贵族羊肉仍然差了一大截,但相比从前的“价格如粪土”,可以说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把买来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厚片,加入蒜片、姜丝、酱油、白糖和盐,再撒上些芝麻,放铁网上烤到焦香酥脆,略蘸些孜然椒盐,卷着生菜这么一吃……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上辈子也没少去烤肉店吃过烤肉,肉的种类更多,蘸料也多,却没这般好的滋味。想了想,大概还是“物以稀为贵”在作祟。 确实如此,上辈子的他一定无法想象,自己能连着好几天做梦梦到辣椒。 和辣椒一起经常入梦的还有孟少卿。 有的梦很正常,梦里面是他们白日一起吃饭的场景;有的梦……就有点过分了。 林稚摇摇头,低头咬了一口烤肉卷——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烤肉不能解决的! 光烤五花肉不行,还得烤猪颈肉、烤猪肋排、烤猪里脊……轮番上阵。 林稚开始也担心刚经历过各种烧烤海鲜洗礼的食客们会吃腻,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 不仅没有,还吃得越发热闹起来。 有喜欢卷着生菜吃的食客:“这搭着生菜叶子吃的炙肉,似乎和那春饼炙鸭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味道却又大不相同,实在妙极!” 也有喜欢卷着小面饼吃的食客:“要我说,搭生菜叶子算什么,搭着卷饼吃,才是真正的和炙鸭有异曲同工之妙!” 担心他们两个吵起来,林稚端着一碟子蒜片过去。 “二位客人若爱吃蒜子,可以试着夹些蒜片与肉卷同吃,味道也好。” 那二人闻言都有些摩拳擦掌,“蒜子香辣,味道一定不差!” 又有些犹豫:“就是这口中异味……” 一看就知道是新客,林稚伸手指向账台,“帐台上方有清口糖,二位客人可随意取用。” 清口糖是自己做的,主料是柚皮和蜂蜜,里面还放了打磨好的姜粉、丁香花粉,还有一点点盐和冰片,吃起来清香爽口,和薄荷糖一样。 那食客满意道:“还是小郎君细心,便是春风楼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是啊。”另一人道,“我看今年的酒楼年选,春风楼可不一定能蝉联榜首喽。” 林稚但笑不语。他要做的是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该做的事,至于要超过谁、打败谁,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 陈平来时,林稚正在洗生菜,听到熟悉的声音,把手中生菜放到一旁,“陈管事请坐。” “阿郎今日得了些蝮鱼,特意让我给小郎君送来。”陈平笑着道。 林稚瞪大眼睛:“蝮鱼?” 这时蝮鱼就是后来的鲍鱼,卖得很贵,一只就要一贯钱。看陈平带过来的木箱子,怎么也要十只往上了。 如果说之前的冰糖柿饼之类的小礼物,林稚还能收下且有所回礼,鲍鱼这种贵价礼品却是万万收不得了。 “劳烦陈管事再送一趟回去。”林稚诚恳道,“这……太贵了。我不能收下。” “小郎君也知道,阿郎风疹刚好,吃不得发物,这些蝮鱼放在府上也是养瘦养死的命,不如送给小郎君,也算……落叶归根?” 林稚被这句“落叶归根”逗笑了,“陈管事真是会开玩笑。” 陈平微微一笑,“总之小郎君一定要收下,否则便是辜负了阿郎的一番美意了。” “那就有劳陈管事替我谢过孟少卿。”林稚道,“陈管事留下吃个饭再走吧?最近有刚上的炙梅花肉,香得很。” 自从认识陈平以来,对方还没在食店用过餐,今日瞧着似乎并不很忙,合该一留。 “索性一会儿无事。”陈平笑道,“那日邱大按照小郎君的鱼汤方子炖了汤,味道鲜美无比,我也正想尝尝小郎君的手艺。” 邱大就是在孟府庖厨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师傅,林稚道:“是邱大郎自己厨艺好,我可不敢邀功。” 陈平笑眯眯道:“邱大若是听了小郎君此言,定是高兴坏了。” 过不两刻,林稚把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端上来。 “一个是厚片一个是薄片,厚的丰腴,薄的酥脆,口感各有不同。碟子里是各种甜口辣口的清酱汁,陈管事请随意取用。” 一个简单的炙肉都能做得如此丰富,陈平对林稚越发敬佩,“小郎君有心了。” 一片脆生生的生菜叶子托在手里,先放蒜片打底,再放蘸了酱汁的烤五花肉,包好一口吞下去,生菜又甜又脆,与五花肉溢出的油脂相融合,两者相衬,更显肉香浓郁。 看着林稚忙来忙去的背影,陈平心中了然,“不愧是阿郎相中的人。” 陈平走后,林稚开始料理这些鲍鱼,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和近日食店新宠五花肉一起炖着吃——如果不知道怎样处理食材,红烧准没错。 鲍鱼肉清洗干净,打上花刀,一来方便入味,二来成品好看。另起锅烧油,炒糖色,放煸好的五花肉一起炖着,等到汤汁浓稠变深即可出锅。 红亮诱人的五花肉裹满浓郁的酱汁,肥而不腻,软弹的鲍鱼则充分吸收了五花肉的油脂,简直不要太下饭。 林稚和阿蓝阿青吃相还好,沈小七已然吃得满嘴流油。 四人捧碗扒饭,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说话。 还是外面食客的话打破宁静:“什么东西这般香,林小郎君又在研究新菜啦?” “不是新菜。”林稚把那些打算留作纪念的鲍鱼壳子给那食客看,笑道,“是朋友送来的一些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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