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不麻烦,肉饼都是现成的!” “那好吧。”林稚笑了笑,“我也正想尝尝婆婆的好手艺。” 长得好看嘴巴又甜,曹婆婆越发喜欢林稚,迈着小碎步回到后厨,整整拿了三大张肉饼给他。 “不是婆婆自夸,我这饼啊,是真好吃!” 林稚点点头,那当然了。毕竟能在这春风楼盘下一间铺子的,都不是一般人。 回到自家食铺,他把那三张肉饼妥善放好,又提着装了社糕的食篮去了李四郎的店铺。 李四郎家开的是茶坊,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清润的茶叶香,林稚忍不住道:“好香啊。” 到底是在自家隔壁做生意,不可能不眼熟,看见这位饮食界新秀登门前来,李四郎微微有些诧异:“是……林氏食铺的小郎君?” 李四郎是个中年男人,略微秃顶,看上去很老实。 林稚笑着冲他点点头,把自己的来意告诉对方,顺手把社糕递了过去:“一点心意,还请李四郎君笑纳。” “小郎君太客气了。”李四郎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林稚是来找事的。 真是误会大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小郎君喜欢喝什么茶,龙团胜雪还是北苑先春?” 无论是龙团胜雪还是北苑先春,听起来都很名贵,林稚指着面前的茶壶道:“这个就行。”说完,提起面前精致的紫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好茶!” 碧莹莹的茶汤里不见一片茶叶,入口是清爽的绿茶味道,隐隐带些回甜,似乎是加了糖。 李四郎笑道:“小郎君喜欢就行。” 一盏茶打开了这个略显木讷的男人的话匣,李四郎开始和他谈天说地,从今年的羊肉价格聊到北方旱地的灾情,不知怎么又拐到了朝堂之事。 “最近新上任的孟少卿为人勤政尽职,很是不错,林小郎君以为如何?” 说得好像要给他相亲一样。 林稚努力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顺着他的话道:“我也觉得孟少卿人很不错。” 李四郎坐在他对面边喝茶边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自孟少卿上任后,大理寺的侦破案件的速度快了不少。” “对了,林小郎君,看你年纪不大,为何不科举入仕,反而走了商贾这条路?” 还不是原身的那个倒霉爹,放着好好的太傅一职不做,非要造反! 官家能饶下他这条小命已是仁善,更遑论入不入仕了。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来,林稚淡然一笑,“林某愚笨,参不透朝堂之事。” 闻言,李四郎看向食盒里的状如白玉、细腻精巧的社糕,狐疑地皱了皱眉头。 这般精致的社糕,连手艺高超的小娘子都未必能做到如此出色……愚笨? 林小郎君也太谦虚! 林稚这边提及孟琼舟,却不知对方那里也提到了他。 春饼炙鸭、鸡肉炖蘑、鲜爽鱼生……食案上一共十道菜,足足有八道出自林氏食铺。 孟琼舟压下微微翘起的唇角,低头抿了一口社酒。 春社这天国子监放假,夫子学生欢聚一堂,他自然也去要拜访自己的老师,高梦华。 高梦华年逾六旬,曾在国子监教书数年,桃李满天下,孟琼舟是他众学生当中最得意的门生。 门生们前来拜访,酒菜是少不了的,于是就有了眼前一桌。 酒过三巡,高梦华喝得正酣,话也随之多了起来,问道:“琼舟,观你气色好了不少,可是恶食之症痊愈了?” 孟琼舟还没开口,少府邢柯先抢道:“老师,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恶食症哪是说痊愈就能痊愈的?我看啊,能改善就不错喽。” 孟琼舟不为所动,顺着高梦华的话道:“多亏林氏食铺的店主人,和从前比起已改善不少。” 高梦华抚掌笑道:“巧了不是?今日这一桌子菜也是从那林氏食铺取来的。不得不说,那店主小娘子的手艺真是好啊……” 闻言,孟琼舟清浅一笑,“是位小郎君。” “哦?小郎君?” 高梦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是我先入为主了。” 却有一道不甚和谐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位邢少府。 他撇着嘴道:“依我看啊,林氏食铺的菜创新有余,至于味道嘛……有待提高。” 少府和少卿虽一字之差,官职却差了四品。 平白被孟琼舟压了几头不是让邢柯最气愤的,真正让他生气的,是前段时间自己儿子的入学一事。 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武学、四门学、律学等,以邢柯的儿子邢新的课业成绩,能卡着律学的最低门槛入学已是三生有幸。 然而邢新却想入最难进的国子学,于是邢柯便想着找孟琼舟这位昔日同窗,从中与祭酒博士说和说和。 官官相护蔚然成风,他有信心对方能帮自己这个忙。 谁知,孟琼舟一口回绝,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给他留。 从那之后,邢柯就暗暗记恨上了他。 可官位差距在那里摆着,他根本没机会也没实力报复对方,眼下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不痛不痒地刺他喜爱的吃食几句,既能成功膈应对方又无伤大雅,何乐而不为? 邢柯自诩此招甚妙,心情颇好地多夹了几筷子菜。 原以为依照孟琼舟的冷淡性子,绝不会理会这种小事,然而下一秒却听他冷然开口:“邢少府素来喜爱荤腥肥腻,这些金齑玉脍自然入不得眼。” 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出声反驳,邢柯顿时怔愣原地。 荤腥肥腻和金齑玉脍两相对比——这是在讽刺他品位低下? 周围传来一片哄笑之声。 良久,高梦华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快吃吧,不然菜就凉了。” 邢柯哆嗦着筷子吃完了这顿饭。 作者有话要说: 孟琼舟(护短版):不许说我老婆做饭不好吃! ①鏊饼和漫泼饭做法出自《岁时广记》
第24章 西湖游船 寒食节前后是踏春赏游的旺季,食店开业以来,林稚还没怎么休息过,便想着趁此机会给自己和沈小七放个带薪假。 临安城江河密布,又兼江南水乡,此时泛舟西湖也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 打定主意,和沈小七商榷过后,林稚租下一舟画舫,沈小七见到实物震惊道:“好大一条船!” “听老板娘介绍,这已经是他们家最小的画舫了。” “最小的画舫”长约三丈,可容纳十几人,雕栏画拱,精巧创造,两人甫一登船,顿时产生一种西湖是自己家的感觉。 因为半天都要在船上度过,他们带了不少零食杂嚼,什么蜜筒甜瓜、琥珀核桃、蜜渍昌元梅等等,装了满满一包裹。 现下分门别类地摆出来,倒有点像要做起水上生意的意味。 水上生意顾名思义,小贩们乘着舟楫穿梭在画舫间,专门贩卖各种茶果点心、酒水饮料和菜肴小吃,不仅如此,还有吹弹歌舞、杂耍表演的艺人歌姬。 果不其然,他们的画舫刚悠悠划出,就被几个穿着白底蓝花的女郎拦下了。 “小郎君,木瓜豆儿怎么卖呀?” 得,明明是来旅游度假的,结果半路又被迫做起了生意。 林稚扬唇一笑,笑得对面小娘子心花怒放,一点都没看出来这其实是个苦笑。 说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钱,对面小娘子笑吟吟地把银钱抛过来,林稚再把包好的木瓜豆儿抛回去,这笔水上生意就算完成了。 他一直很好奇,如果买方卖方在抛掷过程中,银钱或者杂嚼不甚掉进湖里,损失该由谁来负责? 想来想去,没想出谁该负责,倒想出谁获益了——自然是湖里的鱼。 做完这几个女郎的生意,林稚斜靠着席子,和煦的阳光把他照得暖洋洋的,眯起眼睛打量湖面上如织的游人。 波光粼粼的湖面遥映着远处山色,大大小小的画舫坐满了人,无论是高官巨贾还是学子百姓,或是带妻挟子,或是风流聚会,都能在西湖上都能找到专属的玩法,是真真正正的其乐融融。 沈小七正用手划拉着水玩,余光里突然瞟见什么,抬起头来:“前面好像是程家人?” 不用他说,林稚也瞧见了,原因无他,那画舫实在是太大了。 长逾二十丈的画舫宛如一艘海上轮船,在平静的湖面上翻起巨大的水花,舫上光船夫和艄公就不止三十人,实在很难不引人注目。 林稚咋舌,这就是临安首富的排场吗? 和他们比起来,他和沈小七脚下这条舟楫,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 尽管如此,沈小七还是觉得林稚租来的这条船最好,哼着鼻子不屑道:“三个人坐那么大一条船,也不嫌浪费!” 程家三子立于船上,程朝云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林稚觉得多半是生意上的事;程砚清摇着扇子,不停对划船而过的小娘子抛媚眼;程令宜今日穿着打扮得十分隆重,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正对着一面铜镜整理自己的衣襟。 整理完毕,他满意地扬起一个笑脸,把手中铜镜随手搁置一旁,突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招手道:“林小郎君!” 林稚冲他扬了扬手,心里纳闷,他是怎么在众多画舫里发现自己的? 程令宜是他的熟客,程砚清和程朝云是他的房东,自然不能失掉礼数。 沈小七不是很情愿地摆动船桨,小画舫慢悠悠漂到巨轮身边。 待他靠近,程令宜喜道:“能在这里见到小郎君,真是太开心了!” 林稚笑着点头:“能见到程娘子和两位郎君,我也很高兴。” 程朝云冲他点了点头,接着声音不大不小地对程令宜道:“令宜,你已经十五岁了,要庄重。” “知道了,我只是见到林小郎君高兴而已,难道阿姊你以为我见到谁都这样吗?我看见孟淮安就不会!” 程朝云无奈地瞅了他一眼。 担心他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程砚清收回乱抛的媚眼,拉回话题,略正色地给程朝云介绍:“这位林小郎君就是林氏食铺的店主。” 这下确实引起了程朝云的兴趣:“哦?原来是林小郎君,久仰大名。春风楼最近进帐上涨,可少不了小郎君的功劳。” 虽说是恭维的话,但林稚只淡淡一笑,把帽子抛了回去:“全仰仗小娘子春风楼的名声罢了。” 几人又客套几句,这才就此别过,纷纷各自划船而去,临别前程砚清还不忘预定了三只烤鸭。 真是人生处处有生意,林稚笑着点头应下来。 孟琼舟原本没打算来游湖。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他又一向不爱抛头露面,然而架不住母亲的规劝,便跟着来了。 孟淮安刚刚给他塞了把林檎,绿油油圆润润的,挺好看,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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