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昏过去了吗?”他见伤者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由得问道。 神医点点头:“失血过多是会致命的,要尽快把出血的地方给缝上。”高季镜这才看见他一手正按在伤者腹腔。 见状,高季镜赶紧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你把我药箱里的酒拿过来。”圣手神医回头指示道,他这一回头,两人无意间四目相投,那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 “嫂子……”高季镜几乎是脱口而出,跟前的人虽然贴着一行胡子以乔装,但高季镜见过她打扮得鬼五马六的模样,是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许卫秋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晟王府的熟人,着实慌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收敛心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伤者,正色道:“高少爷,酒。” 意识到事态严重,高季镜从她的药箱内出一箱酒来。 “打开木塞,把酒淋到我手上的位置来。”许卫秋继续指示着。 高季镜闻言,把酒往她所指的方向倒了下去。 在酒精的刺激之下,伤者大叫一声,竟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赶紧按住他。” “快,刀给我……小的那一把。” 高季镜对其言听事行,把那形似柳叶的小刀递了给她,一脸怔忡地看着她动作熟稔地处理着伤口,久久不能回神。 这就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位浅薄、粗鄙、无知的妇人,她竟然就是响誉西都的名医?开什么玩笑? 他虽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却依旧极力地配合着。 足足一个时辰,在两人不懈努力之下,伤者终于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好了!” 许卫秋长吁一口气,她把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一回头,见高季镜一脸探究地望着自己。 被盯的人心里头直发毛。 许卫秋一脸尴尬地冲其笑了笑,厚着脸皮说道:“高少爷,我出诊费可是天价,要是你能替我保一下密,我就卖你个人情,这诊费给你免了。” - 自从那天身份暴露了之后,许卫秋回到王府,过得那叫一个忐忑。虽然那天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这高少爷总算是答应了下来。 可在她心目中,这小叔子就是个告状精,谁知道会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眼就到晟王妃跟前把自己给卖了。 依晟王妃的性子,一旦得知她的所作所为,她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战战兢兢过了一段时间,见王府内依旧风平浪静,她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月,这天,许卫秋从曾丰元那学会了点技巧,闲来无事用亲手做了一只竹蜻蜓。 她是在华院的后花园找到儿子的,此时,四岁的小家伙正在两名丫环的陪同下在草地上踢蹴鞠。 许卫秋见草地边就是荷花池,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名丫环见到她,停下来,冲着她弯腰行礼。 “小桃,这水池离得那么近太危险了,以后就别领小少爷到这里来玩了。” “是!”丫环小桃点头应是。 一旁的赵译见她一来就训斥起自己的随身丫环来,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面露不快之色。 许卫秋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从怀里拿出那只竹蜻蜓递给他:“赵译,给你。” 岂料这孩子却抬头瞪了她一眼,随即一手打掉她手上的竹蜻蜓,大声嚷道:“我才不要,谁稀罕。走,小桃,我们去找杨姨娘去……” 话刚说完,撒腿就跑了。 两名丫环见状,连忙冲她行了个礼就匆匆追了上去。 看着孩子消失的背影,许卫秋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知道这孩子与自己不亲,反而跟经常到华院的杨氏比较亲近,但却也没想到孩子会对自己如此抵触。 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但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的亲儿子,看着地上的竹蜻蜓,她情绪不免有几分失落。 她捡起竹蜻蜓,长叹一口气。往东院的方向走去,刚下了游廊,就见高季镜迎面走来。 这要换着以往,她知道这高少爷有几分瞧不起自己,不想自讨个没趣,肯定会权当没看见,扭头就躲开了。 但如今自己的把柄在人家手上握着,她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本以为会迎来一阵冷嘲热讽,没承想这小叔子却冲着她恭恭敬敬地叫了她一声嫂子。 许卫秋微微一愣,见他脸色有几分难看,不由得开口问道: “高少爷怎么愁眉苦脸的?” 高季镜看了看四周,见不远处有几名下人在打扫着。” 于是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将军已经离都五年了,如今北陲局势已初定,作为常胜将军的他本就该回朝廷领功的,然而,将军身份悬殊,加上有如此大的军功在身,朝廷忌惮,竟迟迟没有旨意。如今看来,圣上竟有意让将军一直守在北境。” 半晌,许卫秋才意识到这人口中的将军就是她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君。
第九十章 宫变 这些年来,她一直从商,对朝廷动向也略有了解。 如今赵彦的处境的确尴尬。留,保住了忠义之名,却丢了大好前程。不留,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只是这人怎么突然对自己推心置腹了起来? 此事牵涉重大,她也不便多言。 见她只是默不作声,高季镜望着她欲言又止,终是摇了摇头告辞而去。 丰庆二十三年,京都传来宫变的消息。 当今圣上的御膳被下了毒,幸而圣上仅是浅尝了一口。未酿成大祸。后来查出来是当今太子所为,当年六月太子被废,王五子瑞王上位。 没有人知道,这局面竟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镇北将军远程操控的结果。 丰庆二十四年初,圣上驾崩。 临死前他下了谕旨,让镇北将军继续镇卫北境缰土,无召不得回京…… 是到临死一刻,他都在提防着晟亲王一脉。 - 丰庆帝驾崩,新皇登基,朝廷内部也迎来了一次大换血。 国丧期间,文武百官及百姓百日内禁止一切娱乐,民间更是禁止嫁娶。 适逢过年,往年的大红灯笼都不敢挂了,大承朝禁止一切庆典活动。 这一年的春节连炮仗声都不曾听到,整个年过得是无滋无味。 国丧过后,许卫秋请平世堂内所有大夫与伙计到顺德楼聚餐。 顺德楼是西都最大的酒楼,也是她沈青名下的产业,只是她这个大掌柜神出鬼没,酒楼的伙计大都不认得她。 众人一扫阴霾,吃得很是开怀。 许卫秋刚喝了两杯,高季镜就匆匆而至。 有人认出这是晟王府的掌舵人,脸露错愕之色。高季镜一进来就一直望着许卫秋,许卫秋见他神色有异,于是起身。 两人行至外间,许卫秋见左右无人,这才开口问道:“季镜,怎么了?” 打自高季镜发现了她是救死扶伤的沈大夫后,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非但放下了往日的成见对她敬重有加,王府大小事务都会过问她的意见。 许卫秋本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本着你敬我一寸,我敬你一丈,这几年来,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高季镜神色凝重地说道:“嫂子,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 “今晨突然就吐血,现在卧病不起,你快去看看吧。” “怎么会这样?”晟亲王性情孤僻,极少出来见人,近年来也不曾听说过他身体抱恙。 “走吧……”许卫秋知道事态严重,也顾不上变装,再说,王府规矩严明,作为儿媳是近不了晟亲王身的,她要看个究竟,那还得是大夫的身份比较得宜。 她戴上一顶帽子,两人匆匆乘马驾回了晟王府。 晟王妃在外间满脸焦虑,一见高季镜进来,就迎了上来追问道:“怎么样?神医请过来了。” 说话间,就冲高季镜身旁的许卫秋望了过来。 许卫秋怕她认出自己来,连忙压下身子行礼。晟王妃阻止道:“不用见礼了,王爷情况不好,神医快请进里瞧瞧去。” 许卫秋与高季镜匆匆进了里间,晟王妃随后。 里间守着不少人,晟亲王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许卫秋拿来脉枕,高季镜帮忙把晟亲王的手臂从被窝里移出来。 许卫秋凝神听诊,这一听,脸上的神色也随之凝重了起来。 脉搏微弱,时有时无,这脉向已是行将就木之像。 许卫秋冲着高季镜摇了摇头,身后的晟王妃见状一失往日气度掩面抽泣了起来。 床上的人轻咳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了垂泪的晟王妃一眼,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改而望着跟前身穿医袍的许卫秋。 随后,他扬手将包括晟王妃在内的众人屏退,留下齐管事,高季镜与许卫秋三人。 众人以为他是要大夫给他医治,岂料晟亲王一扬手,却把许卫秋贴在脸上的假胡子给扯了下来。 许卫秋愣住了,高季镜也愣住了,两人齐刷刷扭头望齐管事望将过去,见齐管事一脸的淡定,两人这方知道,原来晟亲王早就已经知道了她许卫秋在外的所为,并且默认了。 晟亲王望着自己的儿媳,缓声说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不在府中,但你即已嫁入我晟王府,就得与王府共生死,这个家,以后就拜托你了。” 许卫秋哑口无言,久久不能言语。 晟亲王不再看她,双眸定定地望着床顶,片刻之后竟大笑出声: “赵宪,只要死在你后头,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大骇,这赵宪却是先帝的名讳。 晟亲王长笑两声,双眼一翻,终是撒手人寰…… --- 晟亲王薨,晟王世子世袭王位,赐号陵王。 朝廷为嘉奖其军功,封地淮城,淮城是京都五城之一,此举等同于一下将晟王府拉进了权力的中心。 晟王府接到旨意,不多时,已举府迁至淮城。 所有人都知道,新皇此举是在为召赵彦回归铺路。 许卫秋得知消息后没有丝毫慌乱,这些年来,她的生意已经是遍地开花,淮城是大承的经济纽带,将一切转移到至淮城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六月份,京郊匪乱,新王以此为契机力排众议下旨召镇北大将军归朝。 三个月后,镇北大将军率五万将士班师回朝,大军浩浩荡荡,场面甚是震撼。 以大军剿区区匪患,等同于泰山压卵,盘踞于京郊的匪徒闻声纷纷逃窜而去…… 陵王有赫赫军功在身,手握重兵,又得新帝信重,可谓权倾向天下。 赵彦回京后,短短月余已助新帝铲除了先皇后在朝廷的旧势力,由于政务缠身,十月份,他方得以抽闲回淮城与亲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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