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日,鉴定报告出来,应云碎与应建明确实并没有叔侄关系,与应家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应云碎一直以为,自己拿到的命运脚本,是从一个孤儿穿成纨绔落难的真少爷。 结果跨了个年,他又回到孤儿了。 而且本也一直是。 他情绪恍惚,又想起那一天,他昏睡后从迟燎床上醒来,走出卧室看到温琴和迟燎在餐桌上打牌。 霞光那么好,他们循声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 奶奶,丈夫。 他们一定早早聊过很多,只有他,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两段关系,和如此沉甸甸的双份爱意。 但他或许就不配这本来就不属于他的爱意。 穿书送给他的亲情福利原来只是一场泡影。然后,在温琴葬礼那天,他竟又鬼使神差碰见了迟燎照片里的白月光。 那一刻他想,新一年新气象,他可能也要失去爱情的福利了。
第43章 葬礼 葬礼在1月4日举行。 说实话,应云碎还从没经历过丧事。他是属于自己经历生老病死、而不是面对生老病死的人。温琴离开得又很突然,这两天都很恍惚,晚上也睡不着。 迟燎也睡得不太好。 应云碎因为失眠,看得很明显。迟燎睡觉的样子总是很纯净安和,但自医院回来总会皱着眉头频繁出冷汗,时不时就动一下,第一晚应云碎以为他是做了个噩梦。 第二晚就见迟燎左手用力掐着右手臂,像是要捏皱一张纸,得把肉都掐下来。 这力量动作与自残无异,应云碎根本无法把他的手掰开,急着想把他拍醒。 结果紧闭着眼的迟燎突然就笑了:“那你们把我打死在这吧。” 然后他自己就松手了,摊开,倒是睡得平稳了些,与其说是从梦魇里逃了出来,更像是放弃挣扎。 应云碎本就有些难过,且最怕的就是他死,听他说这种梦话,突然就流下了眼泪。 是医院。 去找温琴时,迟燎带着他穿梭有余,他完全忘了他是不去医院的人。 是不会,也是不能。 迟燎总在为他做些他明明不愿做的事。 就像拍脸都没醒过来的人,竟因为他一声没压抑住的啜泣立马睁开了眼:“咋了云碎哥?” 把自己掐得通红的手臂伸长,他把应云碎揽过来,嗓音疲惫沙哑:“做噩梦了?” 应云碎想问他“你做噩梦了吗”,但话都堆到舌尖他又咽了下去。 这种关照只会让迟燎再回顾一遍他不愿回顾的阴影。 便只是嗯了声。 迟燎给他擦了擦泪痕。 应云碎说:“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通常靠到胸膛时,迟燎顶多松松搂着他,不会抱他睡觉。怕毫无意识用过劲儿捆得人呼吸不畅,把人心脏都压坏了。 但此刻迟燎确实急需一个拥抱,犹豫了几秒就把应云碎提过来,脑袋埋在他侧颈,小口小口闻着他的气味。像按图索骥终于爬回小树干的巨型松鼠,深深呼了口气。 都抱紧了,才回答:“嗯好。” 应云碎拍拍他的背:“希望不要做噩梦了,睡吧。” “嗯。” 他很快睡着,这下就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睡相,呼吸和缓沉静,应云碎看了他一会儿,所有悲伤空落的心情都没来由散去,皱巴巴的心脏也被抚平,竟跟着也睡着了。 他觉得,迟燎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关系了。他需要迟燎,迟燎也需要他。 虽然他只是替身呢。 也是因为这个念头的盘旋,等应云碎在葬礼看到那个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时,脑子里第一个鬼使神差冒出的念头,竟也是幸好迟燎没跟他一起来这。 迟燎本是要来的,他在期末周,这天都专门请了假缓考。 结果在早上接了个电话后,还是向应云碎道歉说无法前去。 应云碎看他脸色深沉,有些担忧:“公司出事了吗?” “不是,是叶森,他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迟燎说,声音挺云淡风轻的,好像叶森只是去超市扫码少付了几块钱被逮住。 内心却暗潮涌动。 应云碎差点被火架砸之后,他把蒋玉关起来,是麻烦叶森“关照”了蒋玉三天。 迟燎记得蒋玉说“我会一直陪你玩幼稚游戏”时,那仿佛要置之死地于后快的疯子样儿,有些不安。 眼下是他妈妈和沈梵忌日也快到的日子,他光顾着着保护应云碎了,年底黏着他让他多呆在办公室,也是确保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却忽略了叶森。 然后他出事了。 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个拳,迟燎眼底闪过不让应云碎察觉到的阴鸷凶狠,他说:“我尽量快去快回,手机保持通畅。你看了奶奶就回来,不要和应家人周旋。” 全是命令句,应云碎接收着他这瞬间切换到成熟模式的口吻,点头:“嗯,那你注意安全。” 应云碎的确只想送完温琴最后一程。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应家好歹也算家大业大,温琴又是维宏医院前董事,在应建明的授意下,丧宴办得很隆重。 甚至还请了地方媒体。 而应云碎虽然直接被应家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此刻在大众面前,却仍要装个“应家长孙”的样子。 尤其是他还是十几岁才被温琴他们找到的,更成为前来吊唁的人多以探究的对象。 哭丧环节,他没有哭——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眼泪,就更落下了话柄,对比旁边仿佛都要哭厥过去的应海应染,被人窸窸窣窣讨论温琴是不是捡了个白眼狼。 应云碎感觉自己一直在被推着走,他看着一片乌压压的黑色人头,觉得空气都很压抑窒息。 他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仪式,葬礼总不会让人感觉好。更何况是他这种情况。 最后一次见温琴遗容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汗浸透。 今天生理心理都不算舒服。 迟燎也不在。 李故倒是在人堆里很艰难地找到他,施以了关慰,但应云碎又很快被二婶叫去搬花圈。 他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这个习俗,花圈太多有些摆不下,他身为“长孙”就得去应付处理,不要让场面变乱落人口舌。 到了丧宴时他已经有些筋疲力竭,又想到温琴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悲从中来,一块豆腐也吃不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迟燎照片里的那个人。 竟是在丧宴里负责送菜的服务生。 看到的过程也挺扯的,顺理成章又像格外巧合。应云碎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去卫生间洗把冷水脸,出来听到几个服务生靠着墙闲聊。 “小庄,我发现你和应家那个大少爷还长得有点像诶,人家都是后面才捡到的,说不定你也是应家的人。” “对哈哈,我也想说!” “谁啊?没注意。”小庄道。 “就那个很白的,一男人长得又冷又艳。我听说那大少爷是明星,说明小庄你也有明星相哦。” 小庄哈哈大笑:“算了吧,没这个命。但我以前确实被人偷拍过。” “啊?真的假的?” “对,而且偷拍了我快两年,我很早就发现了,没管。” “这你都不管,该报警吧!” “因为他只偷拍也不做其他事儿。好吧,主要是那个人长得很帅。” “啊男的?小庄你是gay?” “我不是啊。” “那你还让人拍?” “无聊吧,挺有趣的。我有时候专门还让他拍,以为是星探呢。” “那现在还在吗?” “现在没有了,去年秋天我就……” 应云碎偏头,远远打量小庄的脸。 猜测变为肯定。 他不会认错,顾在洲包在信封里的那张照片他看了好多遍。况且小庄的耳朵长得很有特色,上面比较尖,像精灵的耳朵,和照片里的也一模一样。 应云碎不是这样的耳朵。 他和他相似的,也只是略瘦削的身形、冷白的肤色,和最重要的,一双上扬弧度几乎一样的凤眼,而已。 小庄下半张脸生得宽毅,体态不算好,应云碎觉得自己就算与他有相似点,应该是比他好看的。 但好看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迟燎是怎么认识他的呢?他又做过什么让迟燎能爱上到要找替身的事? 是因为小庄不是同性恋,所以才找到自己吗? 应云碎没有世界真小的惊讶,只觉得这里更压抑了,思维有些混沌。 再次落席,应染突然有些不满地来了句:“堂哥,刚刚爸爸念丧宴答谢词你也不在,送奶奶你也不哭,你是不是根本不爱奶奶啊?” 这桌11人,都是应家关系最密切的亲属,听到这话都只是彼此交换了下眼神。 应海说:“叫个屁堂哥,你能指望一个死乞白赖强占着我们家作威作福的人多有良心。应云碎,算我求你,这顿饭吃了就别在和我们有任何联系了。” 应染惊讶地张圆嘴,声音变得有些小,像是责备他脱口而出一个大秘密:“哥!这么多人在,你怎么突然说这?” 应海哼一声。 他突然把筷子朝对面的应云碎那儿一扔,声音震耳欲聋,像是气急: “妈的我就是忍不了了!一天天纨绔讨嫌的把奶奶气死,又不是亲生的现在还想霸占奶奶的遗产,有这份儿理吗!” 偌大的丧宴突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彼时正在另一桌敬酒的应建明和李岚一脸惊慌:“小海住嘴!” “爸你让我说!我真的就是气不过。白律师,”应海冲后面一桌的一人喊,“你是知道的吧,奶奶那笔大遗产都留给了应云碎。” “嗯,是的。” “但应云碎根本不是她亲孙子,这遗嘱还有效吗?” “啊?这……” “应海,你给我住嘴!谁让你现在说这些?”应建明气急败坏地大吼。 “爸!”应染也站了起来,带着哭腔,“我觉得应海该说!应云碎吃我们家的穿我们家的,现在又要继承奶奶那笔遗产,他如果是我亲堂哥我可以接受,但他根本和我们没有关系啊!奶奶哪知道这些?” 应海:“我觉得他甚至得赔我们钱,毕竟之前占了多少便宜,还用我们家的势力进娱乐圈……” “别说了你们两个!”李岚也斥声打断。 虽然人也差不多说完了。 “你们是做过亲缘鉴定证明应云碎不是亲生的吗?”白律师问,一脸严肃。 “是。就前两天在做,为了确保遗产继承的规范,我们所有家属都得做相关鉴定,确实没想到小碎是……”李岚捂脸,欲言又止般。 四周陷入一片哗然,没想到一场肃穆丧宴转瞬就变成一段狗血的家长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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