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碎这边只来了二叔一家和专门被喊回国的三姑,严格到连李故都没机会邀请。 拍卖会后他大病一场,叶森提起名字时才想起要给李故致歉解释番。李故早就不在意那场荒诞,但给联系方式时多问了句:“小碎,你知道叶森和迟燎什么关系吗。” 应云碎不太清楚:叶森气势很足,也比迟燎大,却喊自己嫂子,是一副认迟燎小弟的派头。 “叶森说他是迟燎母亲住在森林时捡回来的,我觉得很神奇。” 应云碎的重点瞬间跑偏。森林? 若代入迟燎母亲是个木雕艺术家,这些神奇就可以解释得合情合理。 好像各种细节都在暗示。 伸向他想要的答案。 岛上,洋槐和栗树林也哗哗作响。迟燎那边的人聚在葡萄酒庄园。管家则带应家一行入住东岸最豪华的海景别墅。 应云碎陪着温琴出去赏玩,老太太为明天激动感慨,让本来平常心的应云碎也有些紧张了。 他笑:“奶奶我怎么感觉您一副巴不得我离开的样子啊。” “是啊,就是想让你早点儿嫁出去啊。”温琴遥望着一片褪色古画般的天空,海风把她始终不离手的披肩吹起,挡住枯瘦肌黄的苍老面孔又落下去。“你又不让我省心。就这半个月像突然开窍了。”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开不开窍,都还是嫁出去好。小碎,结婚了,就别总想着把应家当你的靠山了,让你二叔他们看看,你是和什么人结的婚。” 应云碎眼睛睁大。 温琴急切要求迟燎举办的婚礼,原来是要给二叔他们做的样子。 但为什么? 而且迟燎是什么人?游艇豪宅私人岛屿,与其是借助血缘,不如是用时间酒精。应云碎记得迟燎的忙碌疲惫,以至于这周他们交流都少得可怜,不希望老太太把他想得像他身材那么成熟: “奶奶,迟燎其实心思很简单,小孩儿一样。” “他可不简单。”温琴笑了,“小碎,等你婚礼后再慢慢了解你爱人吧。他可是蒋龙康的儿子。” 豺狼生不出羊崽子。这个道理,她知道应云碎迟早会明白。 明天婚礼会很费精力,应云碎没在岛上逛太久。 坐回房间,目视对面的教堂戳破火焰颜色的天空,心跳也像这色彩一样,越来越重。 福利院定生日是取名那一天,意味着他是个连准确生日都没有的人,得亏于迟燎这两天不能见的仪式感,和奶奶有些意味深长的话,他真越来越把明天当做人生第一场郑重仪式,心中升腾起种类似执迷不返的不安,与期待。 忍不住想了很多,甚至短暂回顾了自己上辈子和穿书后的一切。 很像困在城堡里的待嫁新娘。 到八点时管家突然给他抱来个东西,说是新郎送的。 应云碎一看到那个精致的木盒,呼吸都停住。 木盒里的木雕,像把他刚刚的短暂回顾,他羞于启齿的隐秘喜欢,他穿书后的种种真实虚幻,都打上了个漫长休止符。 里面有两尊不足十厘米的半身人像木雕。 一尊就是那天应云碎看到的半成品细化,但并没有如他所想,刻成拍卖会看到的展品模样。 虽然眉骨到鼻梁的弧度还是“未来的孩子”,但嘴唇到下巴线条的更硬朗。 这尊木雕更像现在的迟燎。 另一尊用的是更轻更白的木料,没有那么多锋利的线条,轮廓立体度也没那么深。 但它曲线流畅干净,凸出的脸秀气而精致,眼尾微微勾起,带着木料清新的空灵。 雕刻者附上了张小学生字体的便利贴: 【云碎哥, 1.上次把那个木雕弄坏了,看你很喜欢,我就重新刻了个 2.那个木雕也是我做的!我没有毁别人的东西 3.山鸦是我妈!我没有侵犯其他人的版权 4.就想着一定要在婚礼前做出来当礼物,我刻了我们俩,还是挺像的 5.明天见,我有点紧张,and you?】 末尾画了个拙劣的雪花和太阳,应云碎盯着这个便签直到天坠入墨色。 他胸腔慢慢涨涨的,坐上他一辈子无法坐的云霄飞车般眩晕。 迟燎不知山鸦作品对自己的意义,而他酝酿了这么久的猜想,期待了这么久的验证,便这么轻飘飘以一张便利贴昭示了谜底。 可他怎么可能轻飘飘过去? 自己喜欢的木头人复活,还刻了个自己的木头人送自己,哪有这么诡谲又巧合的事? 他像跨过了横亘在虚构与真实、艺术与生活的永恒河流。他又如何轻飘飘过去? 他恨不得立马去找迟燎。 可记得他的图吉利,他又拼命忍住,只打了个视频。 他第一次主动打视频。 迟燎却没接,他按应云碎的嘱咐早早睡去,消灭熬夜手工下出来的黑眼圈 ъēIΒeI。 。 应云碎挂掉手机,思索了几分钟,问管家岛上有没有卖水粉颜料的地方。 岛上没有,但工作人员过于贴心,说派人下岛去买。 应云碎失了一晚眠,到第二天7点拿过水粉三件套,步履匆匆地离开别墅,走到东岸镜厅的观景台。 那是观日出的最佳地。 秋季的太阳刚升起,他刚好可以画一个晚到的太阳,送给迟燎。 他本就欠他个生日礼物。 水粉纸铺在亭台座椅,应云碎坐在地上,用木雕按住纸张角落以防吹走。他很快地调色铺底,忘记了自己身体羸弱也不觉得迎着海风冷。 时间凝固,他画得入神。 海潮声也大,遮住脚步的声音。 “云碎哥你在干嘛。”大衣骤然落到自己脊背,应云碎被熟悉的清冽又黏糊的声音吓得一激。 两个小时后就要当新郎官的人头发乱蓬蓬的,大衣脱了里面竟还是套随意的卫衣,笑眯眯望着他。 应云碎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迟燎兴奋地早醒,看到应云碎竟给自己打了个视频更兴奋。 他不知他有什么事,憋了两天等来的结婚日也不想再憋,决定提前先来悄悄见“新娘”一眼。 但新娘竟然不在,问管家才知跑来观景台。 迟燎以为应云碎是来看海,却没想到他在画画,艳红的薄日已经映在了水粉纸上。 但他好像对应云碎很会画画并不算惊讶,依旧明知故问:“你在干嘛?” 应云碎没搭理,想调出更暖的色彩,就像此时的天空和铺到地板的颜色。迟燎就也不说话了,蹲在他身边看他。 一时安静。但两人的呼吸都舒畅且均匀。 直到应云碎手指不小心沾了颜料,对迟燎说:“给我张纸。” 迟燎没带,就大喇喇把卫衣往外拽了下:“你擦到我衣服上吧,我反正待会也要换西装,我不讲究。” 见应云碎不情愿,他又把自己脸的那尊小木雕拿起来,带着显摆讨好的意思,“那蹭到这个上——” 话没说完。 应云碎突然抬起沾着红颜料的手指,刮过他眉骨。 像刮过真爱已久的雕塑, “小鬼。”他笑他的傻气。 迟燎嘴唇微张。 这份主动亲昵来得如此没有征兆,迟燎怎么可能招架得住。 漆黑的眼睛日出般缓慢亮起,声音却开始吞吞吐吐:“云碎哥,你……我……呃……” 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应云碎平淡语气:“婚礼不是有些流程吗,提前预演下。” 婚礼的流程,有牵手、以及亲吻。 明晃晃的暗示了。 但迟燎没听懂,只觉是雕塑把应云碎取悦到,扬着一边红的眉骨,耳朵也红起来,憋出句:“我以后每周都给你刻木头!” “。”应云碎心想你才是个木头。 木头抓住应云碎的手,想继续往自己脸上戳:“那可不可以左边也——” “哈哈,不愧是新婚夫夫。” 一道像酒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迟燎刚开窍的主动出击。 应云碎疑惑站起身。 然后感觉胸口被砸了下。 轮椅碾过石砌地板。顾在洲推着蒋玉不知在远处观望了多久,走近观景台。 “不愧是我弟弟,随便找个人都可以打情骂俏。”蒋玉双手交叠,望向应云碎,谈论新闻的语气,“哦,你应该是知道蒋燎把你当替身的吧?” 应云碎只看着他的腿。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传说中的主角。 长得很好,就是四处都挑不出毛病的好,还有一种很独特的深渊般的气质。 只是他为什么已坐在了轮椅上? 主角被迟燎搞残疾,这是反派黑化的一个重要证明。 有些人一出现,就能昭示他的洗脑多么不堪一击。 应云碎深呼吸口气。 “诶那你知不知道迟燎杀过人的呀,”蒋玉歪着头,仍是那副分享时讯的口吻,“不算毁了我的腿,两条人命哦。” 他说的太直接,毫无铺垫,以至于应云碎有一瞬控制不住地睁大双眼。 海风汹涌,颜料桶的水被风吹皱。 太阳升起,观景台四人对立站着。蒋玉和顾在洲沐浴在今日最早的阳光里,像伟光正的主角。 而迟燎和应云碎则被浮雕柱挡住,划进不见光的阴影。 迟燎轻笑一声。 他松开应云碎的手,走向蒋玉,像要去啃噬猎物的野豹,气场骤然强势到狠戾。 然而手腕却猛被拉住。 “迟燎,”是应云碎。 刚还睁大双眼的人竟又像什么话都没听到,什么人都没看见,在主角攻受惊愕的注视中,踮起脚尖,用手背轻拭迟燎眉骨的红色颜料。 声音温柔缱绻,动作亲密暧昧,“要举行婚礼了,我们去换衣服吧?”
第29章 婚礼·手指·墓碑 应云碎是凭本能反扣住迟燎手腕的。 迟燎一松开他手往蒋玉走去,他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脏也被骤然捏紧,泵出血液般的强烈直觉。 浮雕柱的阴影笼罩在迟燎脸上,视线沉冷,他像个被黑色荆棘托起的修罗,气场强势到能瞬间碾碎晨光、海风和应云碎单纯仔的印象。 应云碎的印象确实没用,蒋玉坐着轮椅出现那一刻,他便无力地意识到迟燎应该是早就成为了“反派”。 至少说他早已和主角走向被恨意包裹的对立,不然蒋玉也不可能连假意寒暄都不做,劈头盖脸直接突兀地给自己扔个替身称号,扔给迟燎的则是杀人犯。 但应云碎也不是那种偏听则信的人,没蠢到意识不到蒋玉就是想激怒迟燎,以及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脑子很懵,想重新理一下思绪,但再此之前。 他下意识先拉住他。 虽然已经有了后果,但他知道自己若不这么做,将会有更不堪设想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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