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称不敢,林昭笑道:“我自小就是赵叔您看着长大的,会的也都是您教的,咱们村还是得靠您。” 里正听了这话心中感慨,笑道:“就凭你们兄弟如今都没有一丝张狂劲儿,日后就差不了。” 有多少人,家中才有点儿余粮就恨不得顿顿吃干饭,做起地主老爷的美梦来。他们兄弟有了这么大的家产,却仍不浮不躁,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得很呢。 之后几日,林家兄弟也刻意看过里正说的那几人,最终定下的还是陈大郎与何安易,毕竟他们对这两人更熟悉些。不过等之后买卖更大些,倒是可以再找另外两人来。 等赵虎与何、张二人一起去了工厂后,枣林庄立马又掀起了一番热议,大家都谈论起此事来。只是这次议论的人成了村中的汉子们。 之前林家兄弟的工厂出六文钱雇佣工人,汉子们就有几分眼热。 聚在一起时也曾笑说不知什么活儿非得妇人、夫郎去干,若是肯招汉子的话,他们自己学一学,说不定也不比妇人、夫郎差。 毕竟这可是六文钱的工钱,还是按月雇用,一个月就有一百八十文,比他们去镇上有一日没一日地卖苦力强多了。 只是工厂最终也没招汉子,只有张家兄弟和刘盛在那里帮忙。大家猜着这三人的工钱应该更高,毕竟他们是管事的,众人虽羡慕,但也知道人家是林启、林昭的亲友,林家兄弟自然照顾。 可如今他们又在村中雇人了,村里的汉子自然坐不住了,也想去林家的厂子做工。 有稍微理智些的汉子说道:“别想了,你看看他们兄弟找到都是什么人再说吧。” “什么人?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人说道,只是语气明显弱了几分。 其实众人都知道,林启又雇用的这三人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平日村里有事,里正都会听听他们的意见,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待遇。 想着,心中都有些丧气。他们资质平平,工厂用的管事也少,这好事怎么可能落在他们头上? 几人对视一眼,皆苦笑一声。 有人苦中作乐道:“不过我料想着如今最难受的可不是咱们,恐怕刘家的那位才叫难受呢。” 众人听他说完,顿了一下后反应过来,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还真是。于是也顾不上丧气了,纷纷说起刘家来。 “咱们的本事不在那儿,摊不上这好事也没什么。可刘家那位分明也算村中拔尖的人物,林启都不雇他,摆明了是因先前的事记恨他。你们说,他后不后悔?” “嗐,咱们谁能知道人家读书郎后不后悔。反正我只知道若是遇到我自己头上,那我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还有人哈哈一笑:“那是你,人家可不一定,不是说读书的人就有骨气嘛。说不定人家就是不愿意去给林启做工。”毕竟,他们二人不对付,曾几次闹出不愉快来。 “骨气?有骨气别让他爹娘卖地供他啊,有骨气考个秀才出来啊。可见这骨气也没多少。”另一个汉子讥讽道,“对了,那地还是卖给了林启,你说他有没有骨气?” 汉子们聚在一起,说话没轻没重,越说越不着调,言语也更加粗鄙。 不过林启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才没雇佣刘三郎,他根本不知刘均如今已经不读书了。 作者有话说: 林启:知道也不雇他! 晚安!
第115章 断袖 ◎死断袖,别碰我◎ 午后, 外头的暑气还未散去,村里的人还在歇午晌,刘家大门里, 却突然钻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左右看了看,见路上并无别人,连忙背着背篓, 拿着斧子出来,抄小路往山上去了。 靛青的衣袍严密地裹在他身上,才走几步,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他顾不得停歇,用袖子擦擦额头滑落的汗珠,快步行至山脚下, 抬头看一眼曲折的山径, 抿了抿唇后又埋头爬山。 山脚处没有树木遮挡烈日, 只矮小的灌木丛肆意疯长, 带着尖刺的枝桠探至路面。 后背被晒得一片滚烫, 他抬手摸了摸, 已经湿了一大片,心底咒骂一声后,略提起背篓的肩带, 想要松快一下,脚下却突然踉跄一下。 “刺啦——” 勉强稳住身形的同时, 听到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 慌忙低头看,才发现衣摆上已经划出一道大口子, 上面还挂着一根木枝, 显然是方才挂住他衣摆的那支。 他闭了闭眼, 用力呼出一口气,然后想弯腰取下那根木枝,未料才抓住就觉指尖一阵刺痛。抬起手后,才看见指尖冒出的血珠。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突然爆发,他用力拽下木枝向山下扔去,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后,发疯般扑至灌木丛边,挥舞着斧子劈砍茂盛的灌木。 灌木被砍断了枝条,可尖锐的木刺也在他手背划下一道破皮的血痕,他下意识缩回了手,看一眼那血痕后,只能愤愤退开。 连灌木丛都打不过。 刘均心里闪过一丝悲怆,只是转瞬又升起巨大的愤怒与不甘,觉得自己当真时运不济,老天爷对他诸多不公。 凭他的本事,若是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哪会在镇上夫子处耽搁几年后落下学习的进度,与县城的同窗有了差距? 哪会落榜之后就被他爹打骂,指责自己花了那么多的银子,非但没帮他争气,还让他沦为村中的笑柄? 哪会再不能去县城书院读书,还得上山砍柴? 他越想越不甘,想到他爹昨日说当初还不如把十两银子拿去给刘盛娶媳妇,他就恨得牙痒痒! 他知道,无非就是看刘盛如今跟着林启赚钱,他爹娘后悔了。可他们也不想想,自己考中能改换刘家的门楣,刘盛那个泥腿子能吗? 况且,若不是他们没本事,自己怎么会考不中。他想起书院学识不如自己却家境富裕的同窗,愤恨地咬了咬牙。 凭他们每日闲散的学习态度,怎么可能考中,定是家中为他们走动了! 他心里充斥着愤怒,眼睛都被嫉妒染红,凝视着山下,看到那偌大的工厂时更是咬紧了牙关。 林家兄弟分明是村里有上顿没下顿的莽夫,大字不识一个,为什么却能巴结上县令,赚这么多的银子。 他想起二哥刘昶之前曾说县令对林启另眼相待的话,着实想不通林启究竟有什么本事。 面朝山下俯视良久,抱怨一通命运不公后,却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往山上走。 今日若是再不砍柴回去,等他爹下地回来又要骂他吃白食了。 想着,他心里也有一丝后悔。 自去年去了县城后,他读书的花费比在镇上时增加不少,若是只学院的衣食住行,也还好说。 可自从得知刘昶在县令手底下做事后,那些往日从不与他说话的富贵同窗们终于高看他一眼,偶尔还会邀请自己与他们一同出去玩耍。 虽然觉得刘昶放弃学业做掌柜不是什么荣耀的事,但被这些富家子弟一奉承,刘均却有了几分虚荣,立马忘了他娘让他省着花的嘱咐。 他与那些人一同出入食肆、酒馆、茶馆,还花了许多无谓的银子,偶尔兴致上头,还学别人请客。 临行前他娘给他带的银子,不过三五日就花了个干净,只能写信向他娘索要。 可他家终究只是种地攒下的家底,之前供他去县城学院读书,已经花了一大笔,后来又赔了林启十两银子,索要几次过后哪还有余钱? 等最后一次他娘托人带给他两百文的铜板时,他就猜出家中应当已是山穷水尽。 心中也有几丝悔恨与愧疚,可等他几次推拒同窗的邀请,被一人问他是否手头紧,他立马又被激起了虚荣之心。 一面写信告诉他娘只要这次花钱请夫子私下里提点他一番,他必能考中,将来就是秀才老爷了。 一面又说这次若是不给他五两银子,之前的花销就白费了。 去信后又等了许久,他才收到他娘再次托人送来的五两银子。那银子放在钱袋里裹着一层一层的布巾,最后又被塞在一个放着衣物的包袱里。 一同送来的,还有他娘托镇上识字的人写的一封信。说她卖了家中的两亩地,不光有了这五两银子,还备足了他乡试时的盘缠,让他好好学,不用操心银子。 说心中没有一丝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当时与同窗一起享受时骤然见识了富贵日子,心里已忘了他爹娘土地刨食的不易。 于是,这五两银子又花在了各种声色场所,甚至去了那种销魂的地界。 如此一来,银子更不禁花了,他甚至还向刘昶要过银子。只是刘昶看着出息,一到出钱时就哭穷,只给他百八十文罢了。 一直挥霍到了乡试,他才有了些心虚,沉迷享乐后,他已经许久未曾看过书。等上了考场,看着那些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的考题,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放榜之后名落孙山。 偏偏他自己之前说得笃定,哄得他爹娘将地卖了。当时有人劝时,他娘还说他此次必定高中。 村中的人都知道为了供他,他爹娘与刘盛分了家,又听他娘这么肯定,自然也以为他必能高中。 于是等到放榜后,家里前前后后来了几波人,纷纷问他怎么样。每问一次,就将他的脸皮撕下一层,爹娘也跟着丢脸。 等村里人私下里笑话他家时,他爹终于动怒,将他房间的笔墨纸砚摔在地上。痛骂他一番不争气后,让他歇了读书的心思,无论是在村中开学堂,还是下地干活,总之再不能做读书这件烧钱的营生。 他不愿却也毫无办法,毕竟他身无分文,根本做不了主,于是只能每日闲在家中。 他爹娘日日汗流浃背的下地,回来后见过家中冷锅冷灶,他却在屋中躲清凉,自然火大,免不了又要责骂他。 近日林启的工厂招工,选了村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却漏过了他。 他爹对他更加不满,说他白读这么多年的书,连个掌柜都当不上。又说他当初不该得罪林启,不时还说起刘盛如今的出息,昨日甚至巴巴地主动和刘盛说话。 他心中升起巨大的危机感,生怕他爹娘与刘盛和好,将来再让刘盛分得钱财。于是这才上山砍柴,想要哄得他爹娘消了怒火,再让他娘送他去县城读书。 他想起上次离开县城时,醉花楼的玲玲让他早日回县城寻她的话,只觉一股邪火烧了起来。 不由回忆起他们在一处的快活,想她一身红衣,柔弱无骨般倚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只觉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砍了会儿柴后,干脆席地坐在地上,回忆起玲玲的好来。 玲玲说她原本也是清白女子,只是家里遭了难才被爹娘卖至那腌臜地方,可她心里却是不甘的,因此以往被鸨母逼着接客时不过与那些汉子逢场作戏,但遇到自己时却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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